一位海外的朋友曾经在电话中委婉地说，能不能不要那么热衷养生，多少写点正经文章？我所在的一个民间阅读小团体找人讲过几次养生之道后，就被人“调低评级”……事实上，最早倡导养生之事的老庄在过去的哲学史上，往往被评为“消极”，他们的“处世哲学”大致上是作为一种“反面典型”存在的。
在一般人心中，养生无非就是保养生命。所谓保养生命，无非是颐养生命、增强体质、预防疾病，目的则是益寿延年。往往是人至老朽，无所事事了，就开始玩起了养生之道。如果养生家的境界真的不过如此，被鄙视藐视斜视都是活该。然而，起码庄子心目中的养生有另外的意思。庄子说：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换言之，庄子的养生之论是一种人生哲学。他对生命的唯一与有限有着极其清醒、极其现实的警觉。这一点不妨比对一下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他们一个个都好像觉得自己不会死似的。既然人生如此有限，那么，向外的无限寻索——东打探西打探乃至无休止地追逐名利权力等等——不仅是多余的、徒劳的，而且还是相当令人疲惫的。不如回到自然生命的本位，让此生圆满完成就对了。庄子的“庖丁解牛”的故事是一个绝妙的有关养生的隐喻，他的“以无厚入有间”的妙喻真是启人遐思……
我因此想到法国的杜尚，现代艺术史上的第一人，其人正是一位“以无厚入有间”的异类。在《杜尚访谈录》（广西师大2001年版）里，他说：
我从某个时候起就认识到，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不必要有妻子、孩子、房子、汽车……这样，我的生活比之于通常人的生活轻松多了。从根本上来说，这是我生活的主要原则……还有，我没有感到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绘画对于我不是要拿出产品，或要表现自己的压力。
还在物质主义不那么盛行的年代，杜尚就是一个非物质主义者。他早早就开始做减法了。他做的乃是一种大减法，几乎凡人所要的，他都不要。这样的人在今天是讨不到老婆的，但他原本就不想要老婆。如果说，这一点倒还不算难的话，那么，真正超尘脱俗的是他对功名成就的不以为然。我们常常看见很多非物质主义者对精神性的东西的那种贪得无厌并且有一种没来由的骄傲，好像精神上的贪婪就不是一种贪婪。杜尚是连这精神性的东西也弃之如敝屣。
这是一种彻底的“无厚”了。他轻巧地说呼吸就是作品。天地间总有大大小小的缝隙是可以供他的气息吐纳出入的。我常常觉得庄子和杜尚是同一个人，尽管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中出现。不用说，我也会认为杜尚其实是一个养生主。
一位海外的朋友曾经在电话中委婉地说，能不能不要那么热衷养生，多少写点正经文章？我所在的一个民间阅读小团体找人讲过几次养生之道后，就被人“调低评级”……事实上，最早倡导养生之事的老庄在过去的哲学史上，往往被评为“消极”，他们的“处世哲学”大致上是作为一种“反面典型”存在的。
在一般人心中，养生无非就是保养生命。所谓保养生命，无非是颐养生命、增强体质、预防疾病，目的则是益寿延年。往往是人至老朽，无所事事了，就开始玩起了养生之道。如果养生家的境界真的不过如此，被鄙视藐视斜视都是活该。然而，起码庄子心目中的养生有另外的意思。庄子说：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换言之，庄子的养生之论是一种人生哲学。他对生命的唯一与有限有着极其清醒、极其现实的警觉。这一点不妨比对一下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他们一个个都好像觉得自己不会死似的。既然人生如此有限，那么，向外的无限寻索——东打探西打探乃至无休止地追逐名利权力等等——不仅是多余的、徒劳的，而且还是相当令人疲惫的。不如回到自然生命的本位，让此生圆满完成就对了。庄子的“庖丁解牛”的故事是一个绝妙的有关养生的隐喻，他的“以无厚入有间”的妙喻真是启人遐思……
我因此想到法国的杜尚，现代艺术史上的第一人，其人正是一位“以无厚入有间”的异类。在《杜尚访谈录》（广西师大2001年版）里，他说：
我从某个时候起就认识到，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不必要有妻子、孩子、房子、汽车……这样，我的生活比之于通常人的生活轻松多了。从根本上来说，这是我生活的主要原则……还有，我没有感到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绘画对于我不是要拿出产品，或要表现自己的压力。
还在物质主义不那么盛行的年代，杜尚就是一个非物质主义者。他早早就开始做减法了。他做的乃是一种大减法，几乎凡人所要的，他都不要。这样的人在今天是讨不到老婆的，但他原本就不想要老婆。如果说，这一点倒还不算难的话，那么，真正超尘脱俗的是他对功名成就的不以为然。我们常常看见很多非物质主义者对精神性的东西的那种贪得无厌并且有一种没来由的骄傲，好像精神上的贪婪就不是一种贪婪。杜尚是连这精神性的东西也弃之如敝屣。
这是一种彻底的“无厚”了。他轻巧地说呼吸就是作品。天地间总有大大小小的缝隙是可以供他的气息吐纳出入的。我常常觉得庄子和杜尚是同一个人，尽管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中出现。不用说，我也会认为杜尚其实是一个养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