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几乎所有的精神生活都被边缘化的时代里，用诗点亮这个时代暮色的企图，确实是奢侈的。试图以诗的方式介入生存、指涉生存困境，终究是无效的，遑论那些逃避时代重压的安全性写作!于是，面对时代对个体的强奸，我半推半就、半是无奈半是主动地在《我的墓志铭》后记里写道：“在我看来，诗越来越倾向于私密，即使对宏大题材而言。诗只是自己灵魂历程的一段见证。如此而已。诗无法改变什么，无论对个人，还是对所谓的民族、国家等等。我们写诗，其实是一直在为自己写墓志铭。”我想，用这种诗歌的理解，去把握周公度，或许是一个精准的角度。 这个如此压抑的开头，并不是说周公度写作的无效，相反，我要指出的是，他的写作呈现出与平庸的诗歌土壤相另类的卓异品质。先看一个小细节，当然，也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话题。我第一次读到他的组诗《亲爱的小樽》时，他在文体上的独创令我眼前一亮。他在组诗10节的每节末尾标注了写作时间，它更重要的意义是，接着用简短的一句话描述这个特定时刻诗中人物的情态。如最后一节《我请求她给我去买热牛奶》： 她不说话的样子， 多么迷人。 她当然没有去买 “她当然没有去买”正是写作这首诗的2007年1月15日诗歌文本里女主人的状态，与题目“我请求她给我去买热牛奶”形成呼应，从而成为文本的一个有机构成部分。还有，本来是很失意的一件事情，但是，正文却说：“她不说话的样子，多么迷人。”这又形成多么大的反差!味道都在这弥漫着的裂痕里缓缓散发出来，这是周公度诗歌的魅力；这种文体的探索，是周公度独一无二的专利。 周公度似乎曾有不短的时间写童话题材的诗歌和随笔，如《光荣属于狼》、《传说猪》、《夹尾巴》、《小红帽》、《武松打虎》等。他特别善于颠覆传统童话，显现出另类的思维品质。我一直感觉周公度是个很单纯的人，很本色的人，这样的人对语言、对思维都有原初的感觉。他把这种单纯、本色的童话气质带进了诗歌写作之中。不妨看一下他的随笔《草莓莅夏》，总共就这么几句：“小克洗头时，刚把脑袋放水盆里，一个人走过来，死死地把他的脑袋摁在了水里面。小克没有办法，一会儿就死了。”假设把它分行排列的话，就成了一首惊心动魄的妙诗： 小克洗头时， 刚把脑袋放水盆里， 一个人走过来， 死死地把他的脑袋摁在了水里面。 小克没有办法， 一会儿就死了。 这种不动声色的描写，对死亡的描写。多像一个还不懂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死亡的婴儿在目击和转述!惟其不动声色。才显得残忍!这种本色的童话般单纯的描写，正反衬了诗思的尖刻。这不能不说是周公度的吊诡!谁还敢说童话都是骗人的?童话是真实得让人感到残忍的东西。 诚然，周公度经常为我们留下非常温馨的画面：“杨”咱们到山顶上去吧，挨着小草，只说一会儿话，说：我爱你，说：我爱你，然后坐下来，等着下雨，／杨，你不知道，你的小酒窝装满了雨滴，你真美丽”(《悬挂》)。“杨，你只需答应，让我吻一下，我便会带你去看，蚂蚁搬家”(《恳求》)。纯情得像那个长不大的诗人顾城。他的诗歌还经常出现矛盾语式。如《看到》：“融笑的时候”我看到融的嘴唇融的牙齿，融的牙齿多么白呀／多么难看又，多么地让我喜欢!”这种“返童式”表达方式。超越了成人思维，更符合诗的意蕴传递规律。但是，这种人间的童话，大概只是无法打捞的回忆，或者是具有象征意味的无法实现的情感乌托邦。“相信奇迹在悲剧来临之前来临。然而事实不是这样。事实里，悲剧总是在奇迹来临之前来临”(周公度《从今尔后》)。周公度的这个乌托邦的核心便是那个“穿着长裙子”的姑娘。经过他的灵魂的反刍，她被幻化出无数的形象： 融穿着长裙子 提着一小袋山楂片去上楼了 融提着一小袋山楂片 穿着长裙子上楼去了。 ――《相对》 这不是语言游戏，不同的叙述，构成的形象并不一样。究竟哪个描述更准确?都一样准确。他先看到了“穿着长裙子的”、然后又看到“提着一小袋山楂片”的融，是同一个人，是连续的动态，这个连续的动态画面在诗人的脑海里反复播放。但是，她最终远去了，成为背影，成为回忆，成为象征，成为被浩渺的岁月碾碎的一粒尘埃，被忽略，被历史遗忘，却积淀在诗人的灵魂深处，成为不可言说的秘密。 “秘密”。应该是周公度诗歌的第一关键词。张楚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而我说“没有秘密的诗人是没有深度的”。据西方心理学家研究，拥有秘密的人，生活是丰富多彩而不是单调的，是善于思考而不盲从的，是善于协调生存而不呆板的。从哲学的意义上讲，秘密，是生命的信仰，是希望的出发点。周公度的诗歌可以与他的散文《从今尔后》做一个互文解读。他说：“我想讲出内心对你的渴望。想大声地喊出来。想从所有的方向、告诉所有的人我需要你。关爱你。爱得像时钟，分分秒秒，寸土不舍弃，不休不止，不退离；爱得像一只小狗，步伐柔软小心，欢快进餐，迅速睡眠，但又在每一刻注意倾听，注意你的日历与消息。就像我是一只小狗，看着时钟，盯访你。”正像他的《不会有人知道》说的：“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我要我的哭声／像个小狗一样。”因此，在他的诗中，我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现“断裂”与“矛盾”的语义。《小妩媚》里说：“我错过了一个人，这个人便天天经过我，／她知道我腰错过一个人。”《秘密之城》里说：“我一直关心着她的消息，而她永远不会知道。”《午后》里说：“你给我拂晓的气味，／我全部处理成午后的叹息。”诸如此类的短诗，跳跃性极强，却又蕴藏着无尽的秘密和灵魂的信息，往往是心灵的密语。他有大量只有两行的诗，如：《笔记》：“我有些话，想讲给你。”《蠢话集》：“她是坚强的，她背着我哭。”《小步舞曲》：“我和她吵架，，总是不得要领。”还有《如果没有见过》以及前面提到的《我请求她给我去买热牛奶》等。矛盾语式在周公度笔下比比皆是，而且文本表层与深层也往往构成对立，前面提到的《草莓莅夏》是这样，组诗《亲爱的小樽》也是这样，10节都是写女主角的缺点，只看存折不看人啊，依心似铁啊，走路甩屁股啊，擅长冷心肠啊，懒惰啊，爱吵架啊，与题目形成极大张力，他说：“你有没有注意，／无论多丑的女孩，都有人爱。”种种断裂都喻示着诗人心灵的磨难，只不过他的磨难与伤口掩饰得太深。“她频频用微笑来装饰谎言，她权衡着利弊伴随你，说爱你。”“没有人知道你已有了伤口。”周公度倒有一组《更多的人死于心伤》，正面撕开了内心潜藏得很深的伤。其中的《中山书店》第一段末句是“我希望遇见她”，紧承着的是下一段的开始：“她不会看到我”，突兀而来的这句话，把读者塞得愣是难受。其中《似水之年》里写道：“只是一句‘我爱你’／――我爱你。／他至死都不肯说”。这个句式在周公度的诗中反复出现，构成隐忍的刀子埋在灵魂的肉里。最后一节《布纹封面小说》予以点题： 有一天，如果 你终于读到一本书， 名字叫“更多的人死于心伤”， 一定写信告诉我。 周公度的诗，是隐忍的，内敛的，甚至是自恋的，他的秘密紧紧攫住读者一起沉进去。但是。我们在试探周公度的诗歌时，总是一无所获。因为，与其说是试探周公度。毋宁说是同时在试探我们自己的隐秘世界，或者说。是周公度的诗歌唤醒了我们每个人灵魂深处的东西。艺术的力量，首先是指向个人的。当然，这只是一种很好的端口，顺着这个端口，我们还需要朝着更深阔的境界进逼。我在周公度的三个组诗中看到了他朝向更高阔的远景迈进的历程――《眼中沙粒》(2002，11-2002，12)、《欢迎来到熙攘闹市》(2004，10-2004，12)和《死神在美里呼吸》(2007，1，25)。这三组诗都在比较广阔的生存体验中拓展了诗境。《眼中沙粒》之《我们应当怎样对待妇女》道出隐蔽的虚伪，之《镜中人》剖析残酷的自审，之《深秋之风催促夜行人》揭示怎么飞也飞不高的那个人的“冰冷”命运。《欢迎来到熙攘闹市》之《我会是一个木匠》、《晨鸟之歌》、《落叶长安曲》、《通往尘埃之路》等，状写人世的朴素、担忧、灰色、虚无，在隐忍里呈现的是“被陈水逐年浸蚀，锈迹渐深，越来越薄”的“粗粝的砂纸般的命运，”以及“多数飞翔完不成迁徙”的宿命。到了《死神在美里呼吸》里，已经达至绝望之后的淡定、沉静。静观死神“它的呼吸没有表情／掠过树枝，经过车流，映着刀的锋芒”。他已经超越了断裂、迷茫，与命运达成了和解。这是宿命，更是生命理性的自我调适，因此。诗歌也得以从单纯自我秘密的泄露升华为富有节制的感情透视，，单纯中有了浑厚，情绪表达中有了内核。这是生命与诗的双重觉悟。 其实。周公度在1997年有一首诗，已经预示了他所有文字的主题，他以童话般的清澈，参透了人世：“花说：你看这些人呐，／他们生着双脚，多么劳累啊”(《花语》)!超然的清澈与内在的厚实合二为一了。如今，周公度生了双脚，他将怎样再像一朵花那样，返观人生呢?
在这个几乎所有的精神生活都被边缘化的时代里，用诗点亮这个时代暮色的企图，确实是奢侈的。试图以诗的方式介入生存、指涉生存困境，终究是无效的，遑论那些逃避时代重压的安全性写作!于是，面对时代对个体的强奸，我半推半就、半是无奈半是主动地在《我的墓志铭》后记里写道：“在我看来，诗越来越倾向于私密，即使对宏大题材而言。诗只是自己灵魂历程的一段见证。如此而已。诗无法改变什么，无论对个人，还是对所谓的民族、国家等等。我们写诗，其实是一直在为自己写墓志铭。”我想，用这种诗歌的理解，去把握周公度，或许是一个精准的角度。 这个如此压抑的开头，并不是说周公度写作的无效，相反，我要指出的是，他的写作呈现出与平庸的诗歌土壤相另类的卓异品质。先看一个小细节，当然，也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话题。我第一次读到他的组诗《亲爱的小樽》时，他在文体上的独创令我眼前一亮。他在组诗10节的每节末尾标注了写作时间，它更重要的意义是，接着用简短的一句话描述这个特定时刻诗中人物的情态。如最后一节《我请求她给我去买热牛奶》： 她不说话的样子， 多么迷人。 她当然没有去买 “她当然没有去买”正是写作这首诗的2007年1月15日诗歌文本里女主人的状态，与题目“我请求她给我去买热牛奶”形成呼应，从而成为文本的一个有机构成部分。还有，本来是很失意的一件事情，但是，正文却说：“她不说话的样子，多么迷人。”这又形成多么大的反差!味道都在这弥漫着的裂痕里缓缓散发出来，这是周公度诗歌的魅力；这种文体的探索，是周公度独一无二的专利。 周公度似乎曾有不短的时间写童话题材的诗歌和随笔，如《光荣属于狼》、《传说猪》、《夹尾巴》、《小红帽》、《武松打虎》等。他特别善于颠覆传统童话，显现出另类的思维品质。我一直感觉周公度是个很单纯的人，很本色的人，这样的人对语言、对思维都有原初的感觉。他把这种单纯、本色的童话气质带进了诗歌写作之中。不妨看一下他的随笔《草莓莅夏》，总共就这么几句：“小克洗头时，刚把脑袋放水盆里，一个人走过来，死死地把他的脑袋摁在了水里面。小克没有办法，一会儿就死了。”假设把它分行排列的话，就成了一首惊心动魄的妙诗： 小克洗头时， 刚把脑袋放水盆里， 一个人走过来， 死死地把他的脑袋摁在了水里面。 小克没有办法， 一会儿就死了。 这种不动声色的描写，对死亡的描写。多像一个还不懂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死亡的婴儿在目击和转述!惟其不动声色。才显得残忍!这种本色的童话般单纯的描写，正反衬了诗思的尖刻。这不能不说是周公度的吊诡!谁还敢说童话都是骗人的?童话是真实得让人感到残忍的东西。 诚然，周公度经常为我们留下非常温馨的画面：“杨”咱们到山顶上去吧，挨着小草，只说一会儿话，说：我爱你，说：我爱你，然后坐下来，等着下雨，／杨，你不知道，你的小酒窝装满了雨滴，你真美丽”(《悬挂》)。“杨，你只需答应，让我吻一下，我便会带你去看，蚂蚁搬家”(《恳求》)。纯情得像那个长不大的诗人顾城。他的诗歌还经常出现矛盾语式。如《看到》：“融笑的时候”我看到融的嘴唇融的牙齿，融的牙齿多么白呀／多么难看又，多么地让我喜欢!”这种“返童式”表达方式。超越了成人思维，更符合诗的意蕴传递规律。但是，这种人间的童话，大概只是无法打捞的回忆，或者是具有象征意味的无法实现的情感乌托邦。“相信奇迹在悲剧来临之前来临。然而事实不是这样。事实里，悲剧总是在奇迹来临之前来临”(周公度《从今尔后》)。周公度的这个乌托邦的核心便是那个“穿着长裙子”的姑娘。经过他的灵魂的反刍，她被幻化出无数的形象： 融穿着长裙子 提着一小袋山楂片去上楼了 融提着一小袋山楂片 穿着长裙子上楼去了。 ――《相对》 这不是语言游戏，不同的叙述，构成的形象并不一样。究竟哪个描述更准确?都一样准确。他先看到了“穿着长裙子的”、然后又看到“提着一小袋山楂片”的融，是同一个人，是连续的动态，这个连续的动态画面在诗人的脑海里反复播放。但是，她最终远去了，成为背影，成为回忆，成为象征，成为被浩渺的岁月碾碎的一粒尘埃，被忽略，被历史遗忘，却积淀在诗人的灵魂深处，成为不可言说的秘密。 “秘密”。应该是周公度诗歌的第一关键词。张楚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而我说“没有秘密的诗人是没有深度的”。据西方心理学家研究，拥有秘密的人，生活是丰富多彩而不是单调的，是善于思考而不盲从的，是善于协调生存而不呆板的。从哲学的意义上讲，秘密，是生命的信仰，是希望的出发点。周公度的诗歌可以与他的散文《从今尔后》做一个互文解读。他说：“我想讲出内心对你的渴望。想大声地喊出来。想从所有的方向、告诉所有的人我需要你。关爱你。爱得像时钟，分分秒秒，寸土不舍弃，不休不止，不退离；爱得像一只小狗，步伐柔软小心，欢快进餐，迅速睡眠，但又在每一刻注意倾听，注意你的日历与消息。就像我是一只小狗，看着时钟，盯访你。”正像他的《不会有人知道》说的：“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我要我的哭声／像个小狗一样。”因此，在他的诗中，我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现“断裂”与“矛盾”的语义。《小妩媚》里说：“我错过了一个人，这个人便天天经过我，／她知道我腰错过一个人。”《秘密之城》里说：“我一直关心着她的消息，而她永远不会知道。”《午后》里说：“你给我拂晓的气味，／我全部处理成午后的叹息。”诸如此类的短诗，跳跃性极强，却又蕴藏着无尽的秘密和灵魂的信息，往往是心灵的密语。他有大量只有两行的诗，如：《笔记》：“我有些话，想讲给你。”《蠢话集》：“她是坚强的，她背着我哭。”《小步舞曲》：“我和她吵架，，总是不得要领。”还有《如果没有见过》以及前面提到的《我请求她给我去买热牛奶》等。矛盾语式在周公度笔下比比皆是，而且文本表层与深层也往往构成对立，前面提到的《草莓莅夏》是这样，组诗《亲爱的小樽》也是这样，10节都是写女主角的缺点，只看存折不看人啊，依心似铁啊，走路甩屁股啊，擅长冷心肠啊，懒惰啊，爱吵架啊，与题目形成极大张力，他说：“你有没有注意，／无论多丑的女孩，都有人爱。”种种断裂都喻示着诗人心灵的磨难，只不过他的磨难与伤口掩饰得太深。“她频频用微笑来装饰谎言，她权衡着利弊伴随你，说爱你。”“没有人知道你已有了伤口。”周公度倒有一组《更多的人死于心伤》，正面撕开了内心潜藏得很深的伤。其中的《中山书店》第一段末句是“我希望遇见她”，紧承着的是下一段的开始：“她不会看到我”，突兀而来的这句话，把读者塞得愣是难受。其中《似水之年》里写道：“只是一句‘我爱你’／――我爱你。／他至死都不肯说”。这个句式在周公度的诗中反复出现，构成隐忍的刀子埋在灵魂的肉里。最后一节《布纹封面小说》予以点题： 有一天，如果 你终于读到一本书， 名字叫“更多的人死于心伤”， 一定写信告诉我。 周公度的诗，是隐忍的，内敛的，甚至是自恋的，他的秘密紧紧攫住读者一起沉进去。但是。我们在试探周公度的诗歌时，总是一无所获。因为，与其说是试探周公度。毋宁说是同时在试探我们自己的隐秘世界，或者说。是周公度的诗歌唤醒了我们每个人灵魂深处的东西。艺术的力量，首先是指向个人的。当然，这只是一种很好的端口，顺着这个端口，我们还需要朝着更深阔的境界进逼。我在周公度的三个组诗中看到了他朝向更高阔的远景迈进的历程――《眼中沙粒》(2002，11-2002，12)、《欢迎来到熙攘闹市》(2004，10-2004，12)和《死神在美里呼吸》(2007，1，25)。这三组诗都在比较广阔的生存体验中拓展了诗境。《眼中沙粒》之《我们应当怎样对待妇女》道出隐蔽的虚伪，之《镜中人》剖析残酷的自审，之《深秋之风催促夜行人》揭示怎么飞也飞不高的那个人的“冰冷”命运。《欢迎来到熙攘闹市》之《我会是一个木匠》、《晨鸟之歌》、《落叶长安曲》、《通往尘埃之路》等，状写人世的朴素、担忧、灰色、虚无，在隐忍里呈现的是“被陈水逐年浸蚀，锈迹渐深，越来越薄”的“粗粝的砂纸般的命运，”以及“多数飞翔完不成迁徙”的宿命。到了《死神在美里呼吸》里，已经达至绝望之后的淡定、沉静。静观死神“它的呼吸没有表情／掠过树枝，经过车流，映着刀的锋芒”。他已经超越了断裂、迷茫，与命运达成了和解。这是宿命，更是生命理性的自我调适，因此。诗歌也得以从单纯自我秘密的泄露升华为富有节制的感情透视，，单纯中有了浑厚，情绪表达中有了内核。这是生命与诗的双重觉悟。 其实。周公度在1997年有一首诗，已经预示了他所有文字的主题，他以童话般的清澈，参透了人世：“花说：你看这些人呐，／他们生着双脚，多么劳累啊”(《花语》)!超然的清澈与内在的厚实合二为一了。如今，周公度生了双脚，他将怎样再像一朵花那样，返观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