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先生

  平常偶尔看看凤凰台,某个周末打开电视,是采访周有光先生的节目。他正在谈下放宁夏的经历,谈到大雁粪雨,万年一遇的极小概率的事情,他当作一生中非常有趣的遭遇。说五七干校有个好处,不用脑子,失眠症好了。这种达观的人生态度,一下子感染了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喜欢上了这位老人。   2012年,我开始整理《随笔》期间拍摄的照片,写摄影手记,承《文汇读书周报》看重,开了一个栏目陆续刊登。发表了几篇后,编辑来信,说希望不只限于《随笔》的作者,北京的文史哲方面有影响力的老先生,都希望能写写。这是一个严肃的提议,也是我非常有兴趣的事情,马上应允了下来。   我首先想到的是去拜访周老。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取得联系。我想到了吴彬大姐,向她求助。收到我的请求,尽管她认为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慷慨地告诉我,周老的对外联络,都是由他的儿子周晓平先生负责,给了我一个电子邮箱,并嘱切勿外传。   这一点,我有思想准备。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马上写了一封信发到晓平先生的邮箱。很快,我收到周晓平先生的回信:“我爸爸周有光同意你在某个时间来访问他。请写一个提纲寄来再另约时间。”   这么顺利,给了我极大的鼓舞,赶写了一个提纲。以往拜访老先生,都是编辑与作者的关系,而以采访者的身份进行的拜访,拟写提纲,对我来说是第一次。看过周老的一些书,我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提了出来,譬如现代教育制度、如何看待“文革”、古体诗词的现代命运、文字改革的不同声音等等。只为提起话头,并无明确目的。关于拜访时间,因为一年一度的北京图书订货会在1月11至13号,我希望是那期间。晓平先生回信,“谢谢你发来的提纲。明年1月13日是他的生日,来看他的人可能很多,不知你13日以后来是否可以?请你想一下我们再电话联系。”约了14号,但能否成行并无把握。   摄影是我的重点之一。通常,拜访作者时,我都是随机拍摄,没有什么预设方案。给周老拍照,很难得,所以郑重其事拟了一个提纲。1.周老有一个绰号:周百科。记得看他和张允和先生的一些居家生活照,背景中可见书柜里摆有全套的英文版“百科全书”,将之充满背景,拍一张侧身坐照。2.周老喜欢喝红茶,每天上下午定时,与太太举杯齐眉,是游戏,也是互重互爱的表达。拟拍一张背景纯粹,周老双手捧着杯子停在齐腰处,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若有所思。3.大雁粪雨的故事,反映了周老性格的多面,行事谨慎,未雨绸缪(早起看天,判断天气晴朗,开会都是大半天,到中午一定很热,于是带上大草帽),通达乐观,笑看生活。用草帽作道具,让他表现或成为某种样子。4.拍一张我喜欢的大头像,总是直视镜头的人物,眼睛的动感会传递出丰富的信息,揭示出或表现出众人看不到的一面。5.随机抓拍等等。   我于11日中午抵北京,接下来是繁忙的观展、听会、业务拜访。12日晚终于得空,给周老发了贺寿邮件,告知我已抵京,没好意思提出尽早安排会面时间,心里想的却是14日上午,因为那天晚上得赶回广州。马上收到回邮:“明天(13日)下午三点后可以来我家……不知你有空否?”一定是冥冥中的神佑,上午、中餐、晚餐都已安排,下午的空档难道是专为拜访周老而留下的,这可是周老108岁的生日!一定是!   三点,经历了一番波折,我准时到了后拐棒胡同周老的寓所。这是老式的居民楼,国家语委的宿舍。应门的姑娘是周老家的小保姆,把我让进了小厅,这地方大概十来平方米,中间摆了一张方形餐桌,说请稍等一下,周老刚刚起来。桌旁一小姑娘在忙着在ipad上收邮件,是前一天《新京报》举办周老108岁寿诞的活动的系列材料。很快周老准备好了,我进了那间“熟悉”的房间,周老坐在他的宝座上,我快步上前,伸出双手,感受了周老那不大、温热、绵软却不乏力量的手掌的一握。周老示意我在桌子对面坐下。这时,晓平先生进来,连说抱歉,睡过头了。   晓平先生转身去取了我的提纲的打印件回来,我也将自己带的打印稿拿了出来。   周老在回忆中多次谈到他所受的教育,比如以前中小学的学制、下午的游艺课、圣约翰大学的重基础教育、鼓励自学,光华的学术自由等,同时批评了现代教育。目前,教育改革是大家谈论得最多的话题之一,我太太是学教育的,儿子还在读大学,很想听听周老的看法,想知道他心目中的理想教育。资中筠先生在某次电视台的节目中说的一句话流传很广,说现在的重点大学是“招天下英才而毁灭之”,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注意到,周老拿到提纲,看了第一个问题后,就在“毁灭之”三个字下面划了杠。   看得出,他接受的采访多了,很有经验。为了录音的方便,他让我把问题先念一遍。问完,他笑了起来。说“资中筠教授的话当然是开玩笑”。应答之机智巧妙,不得不佩服。接下来他大谈现代中国教育制度之源,批判苏联教育理论,强调通识教育的科学合理。“新中国成立以后,引进苏联的教育制度。苏联的教育制度应当说是错误的,我们目前已经改变不少了,但是还是没有完全脱离它的影响,这是我们教育改革中必须要做的工作。以前的教育制度,拿我的经验来说应该是比较好的。就像游艺课,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制度,我建议可以拿一两个学校来尝试游艺课的制度。……这个方法是很成功的,我的同学当中有好几个人都在游艺课里面成了大人才。比如刘天华,……他是中国音乐的开创者,二胡大师。他就是游艺课里培养出来的。……苏联教育引进中国的初期强烈反对兴趣,认为兴趣是资产阶级的产物,这是很荒谬的。重视基础教育,鼓励自学,这是两件事情。我先谈重视基础教育。什么叫重视基础教育?基础教育是三门课:国文、英文、算学,这三门课很重要,是必须要考试的,其他许多课程都不考试的。我们中学的时候,中文都是古文,可以写文言文章;英文呢,都能讲、能写;数学是基础数学,都学好了。所以到了大学,你不仅能用古文来读古书,还能用英文来学新的知识。到了大学就可以不用学英语了,英语已经能够用了。假如你学英语呢,就是提高一步。现在学生的困难呢,就是到了大学都要补英文,花了很多时间,大学里应当学的知识就学不到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困难。那个时候呢,拿游艺课来讲,就是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上午是三课,没有四课的。九点钟上课,现在是八点钟上课,弄的孩子们苦死了,许多孩子都睡眠不足。睡眠不足是学不好学问的,这是一个大事情。以前,我写信给总理,建议要注意这个事情,不过效果不好。我们引进苏联的教育制度,苏联大学的目标都是培养专家的,苏联的大学毕业生都是专家。我们那个时候呢,大学毕业生都不是专家。大学是培养好的基础,培养健全的人格,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这样子呢,大学毕业后可以进研究院,即使不进研究院,也可以自修,就能发展。这个原理就叫通识教育(liberal education)。这个原理是非常好的,很成功的。我们到今天都没有很好的引进。新中国根据马克思主义,否定胡适提的原则。胡适了不起,胡适在美国学的什么东西呢?教育学!现在有几个人去美国学教育学啊?很少了!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值得引起思考,我建议要派一些人到美国去学教育学,我们的教育方法要学美国,把苏联的影响放弃,这才是一个捷径……”谈教育,周老信手拈来,一口气把现在教育为什么如此讲了个透,同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完了,他做总结道:“我再讲几句。我呢,已经没有办法参加社会活动了,所以现在的教育情况我不是很了解,都是朋友讲的,对不对呢,我也不知道。不过朋友都来讲,我们的中小学里有很多的无效劳动,累得要死,学生苦的不得了,学生在中学小学经历了一个很不幸的青年时代。”我思想准备不足,没想到周老一口气,讲了有20多分钟。为了让周老稍稍休息一下,晓平先生让我介绍介绍自己。谈了没几句,周老就插话进来了。于是,我们继续。   目前,现代汉语变化很大很快,格律诗又有很多人提倡,彼此能相容吗,诗歌将怎么发展下去?周老是汉语拼音之父,他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对这个问题,周老认为,首先要要先讲清楚汉语变化很大,很大在什么地方。“中国从清朝末年就开始一个运动,叫语文现代化运动。这个运动到现在是一百多年了,已经告一段落了。‘语文现代化’这个名称从前叫‘文字改革’。‘语文现代化’这个名称是语言学家提出来的,普通老百姓不这么讲。这个一百年,‘语文现代化’搞的什么工作呢?搞四项工作!第一,从方言到共同语;第二是简化汉字,标准化;第三是白话文;第四是汉语拼音。这四项工作都是从清朝末年开始的,一直到今天一百年,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制订了《语言文字法》,就是肯定这一百年的进步,由教育部来推广。这个所谓叫‘语文现代化’是变化很大的,就是做了这四件工作,这是成功的。”   “格律诗呢,他们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这只是个玩意儿,这不是中国语文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事情。做或不做都是无所谓的,不做也可以。”   晓平先生在一旁接这个问题问到:“白话文诗歌,它可以有格律,也可以没有格律是不是?”“是的,不是说白话文诗歌一定没有格律。英文的诗歌就是白话文诗歌,它也有格律。我认为,我们提倡白话,从小说来讲呢,发展到沈从文是成功了;从诗歌来讲呢,发展到徐志摩,成功了。今后的发展呢,在他们两个人的基础上可以往前进。文言格律诗你可以作,可以不作,看你高兴。这个从历史来看不是一个重要事情,我今天可以写古文嘛,没有人禁止我;我今天可以写古诗嘛,没有人禁止我。我也喜欢古诗嘛!读书的时候我也天天练的。这个无所谓的,这个不影响整个文化界定。‘语文现代化运动’一百年经过了多少个段落,每个段落的名称是不一样的。第一个段落名字叫‘拼音字运动’,后来叫什么运动,什么运动,整个来讲叫“语文现代化运动”,这是已经成功了。”   简化汉字一直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我做译文编辑的时间比较长,接触到不少译者,对汉字简化提出了很多不同意见。有一位译者高健先生就说过:现代汉语无法实现语言的丰富、洁雅、厚重、自然、轻快,必须用方言、文言、隔代语言等,要吸收这些来补充。   开谈后,周老的声音越来越大,中气十足。谈着谈着,他忽然停了下来,打开抽屉,拿出一板小电池。耳机没电了,刚才音量的提高,可能也与此有关。他熟练地取下耳机,换上新电池,不到一分钟,整个动作流畅自如,一气呵成。   因为装电池,对刚才的问题,没有听清楚。于是晓平先生在一旁将问题概括,说:“现代汉语不那么高洁、不那么美丽,非要引用点古代汉语才文雅;汉字简化对翻译产生了很多问题。”   “先讲汉语白话美丽还是文言美丽?每一个民族都有这样一个思想,认为古代语言是美丽的。印度也是这样子的,认为今天天天讲的东西是不美丽的,这是一个错误的想法。为什么呢?人都是这样子,大家不会的东西是好的,大家都会的东西是不好的。可是你不能不讲今天的话,你不能用古代语言来讲话嘛!所以,白话文是自然的事情。你喜欢文言,你认为它是美丽的东西,你可以学古代语言,可以学古文,没有人能禁止你。可是你不可能用古代语言来广泛的传播,这是不行的。”   我再次将高健先生的观点提出:汉语简化不够用,达不到语言的丰厚、雅洁、厚重,要扩大语言,吸收来源。您怎么看?   “这是完全错误的概念。他可能只懂翻译,而不懂语言学。许多语文很好的人,都不懂语言学。语言学是一门比较专门的东西。你知道吕叔湘吗?他就写过一篇文章,他说许多有学问的人,一开口讲到语言学都讲错了。还有许多不懂语言学的人就瞎讲,比如杨振宁就瞎讲。杨振宁从国外回到中国来,到了香港他就发表演讲,讲中国语言文字怎么好,都是讲外行话。外行听听好像是很有趣味的,内行语言学家一听都是笑话。因为语言学是一个专门的东西,许多名词普通人都不能理解。比如汉字有‘词、字’,有‘词、数字’,你懂吗?很多人连这个是最基本的一些概念都不懂。语言学是一个专门的东西,不能希望每个人懂的。可是,许多人认为:我会外语,我当然懂语言学。陈伯达就讲了,语言会有什么可学的,大家不都会讲话嘛!他们不知道语言是一个专门的东西。就好像他(周晓平)是研究物理学的,这个我不懂,不可能懂得啊,我要懂就要花很多时间去搞。所以吕叔湘写过一篇文章,说许多人写文章都到达语言文字的文笔,但一开口就讲错误的话。(谈到这个问题时,周老每讲完一句,就会笑起来,兴致颇高)   “譬如有一个讲法是非常普通的:英文是多音节的,中文是单音节的。所以,中文适合于汉字,英文适合于字母。很多重要人物都这么讲,但是从语言学的角度来看这都是外行之至。”(不停地笑)   “以前有一个杂志,好像是湖南出版的,叫什么我忘记了,当时出来时候非常好,但因为发表文章太自由了,后来被封掉了。他们就来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给他们写了篇文章说明这个问题,说明一个原理:文字决定于语言的类型。有个很有名的学者写了一篇文章就犯了这个错误,那个杂志就来问我,我就写了一篇文章解释这个问题。这不能怪他们,很多人都不了解这个。”   他的回答有些跑题了。我又追问:译者不是在谈语言学,而是在谈实际使用中的一种感受,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翻译,中国人翻译佛教(典籍),佛教(典籍)是印度文嘛,翻译的时候呢,在唐代,中文就不够用了,许多佛教词汇在中国是没有的,在翻译的时候需要创造新的词汇。什么叫观音呢?观音就是创造的新的词汇。不好翻啊!什么叫做罗汉呢?都是创造新的词汇嘛!今天观音和罗汉大家都在讲嘛。什么叫阿弥陀佛呢?都是外国话嘛!所以,在翻译的时候必然遇到我们词汇不够用。唐代就有这个问题。唐代翻译佛教(典籍)促进了中国语言文化,这是中国语言史上的一个重要事情。普通人不懂这个事情。他可能是一个翻译家,可能在翻译的时候遇到困难。拿这个语言词汇的丰富不丰富来讲呢,英语语言词汇最丰富。英文词汇的丰富性比中文的词汇多得多。”   我又问到,江枫是激烈的反文字改革一派,曾写过不少文章,其中一篇叫《文字改革不妨暂停》。您怎么看?   “文字改革已经暂停了啊,不是‘不妨暂停’。什么叫暂停呢?文字改革就是‘语文现代化运动’,这个运动是从清朝末年开动的。做了四件大事情:普通话、白话文、简化字、拼音。到今天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可以说是暂停了嘛。我们今天有《语言文字法》,就是肯定一百年的成果,由教育部来推广,实际上已经是停了,所谓停就是告一段落。以后要怎么进行呢?就是要研究嘛,要研究不是一句空话来讲的。不过,我讲的暂停和他讲的意思是不一样的。他讲的‘暂停’是否定这个运动,我讲的‘暂停’是肯定这个运动的。”   问答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结束了采访,准备拍照。周老虽然配合,却远不像刚才那么兴奋了。也许是有些累了。房间开了一盏大日光灯,跟窗外的光一样强。我想使用单一光源,请晓平先生关了灯。周老马上问:“为什么关灯?我要亮!”晓平先生建议戴上眼镜照相。周老不愿意。曾孙女跑进来,说:“戴上眼镜,戴上眼镜。”可他就是不同意,“我不戴。”“不戴太难看了。”“不自然。”看来,周老有很强的自主意识,给他拍照面临了很大的挑战,我开始担心他会不同意戴草帽了。   按照事先的计划,我说出了拍摄的构想。先提出以“百科全书”为背景的想法,原以为书放在了其他房间,这时才知道,因空间太小,两套英文的,一套日文的全送掉了,只剩下架子上这几本,只得作罢。第二张是喝茶的照片。晓平先生说,他爸爸现在不喝红茶了,也不愿意吃水果,只好打成汁给他喝。喝什么都无所谓吧,端着杯子喝水都行。周老很配合,只是我不敢再要求按我原来的想法摆姿势了。但拍出的一张却是别有趣味。我以为这张照片反映了周老现在生活的全部:书房的狭小空间,背景小书架上的书,表明了他的生活常态;杯子停举在半空,双目微闭,若有所思,可能是在想念允和先生陪伴的日子或思念某位好友亲朋的,也可能是短暂的小憩,还可能是回味刚刚看过的东西……当我小心翼翼地说明带了一顶草帽,想请周老戴上拍照时,竟然马上获得了应允。晓平先生直接就把帽子扣在了周老的头上,周老说,在宁夏戴的草帽比这宽大很多,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像墨西哥大草帽,晓平先生在一旁解释。那种草帽我是见过也戴过的,只是如今城市里已找不到了,就是到乡下,可能都不容易。   得告辞了。晓平先生说,我一走,他爸爸得马上睡一睡。上午已经接待了七八批客人。   108岁的生日,多么的充实啊。   我的提纲本意只是想提个话头,不给限定。没想到竟是逐一作答,而且看得出这份提纲周老事先并无准备,有些还特别陌生,可一旦明确了问题所在,马上回答或加以批驳,回答环环相扣,言之成理,展示了他的博学多闻、机智敏捷,还有旺盛的生命力。

  平常偶尔看看凤凰台,某个周末打开电视,是采访周有光先生的节目。他正在谈下放宁夏的经历,谈到大雁粪雨,万年一遇的极小概率的事情,他当作一生中非常有趣的遭遇。说五七干校有个好处,不用脑子,失眠症好了。这种达观的人生态度,一下子感染了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喜欢上了这位老人。   2012年,我开始整理《随笔》期间拍摄的照片,写摄影手记,承《文汇读书周报》看重,开了一个栏目陆续刊登。发表了几篇后,编辑来信,说希望不只限于《随笔》的作者,北京的文史哲方面有影响力的老先生,都希望能写写。这是一个严肃的提议,也是我非常有兴趣的事情,马上应允了下来。   我首先想到的是去拜访周老。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取得联系。我想到了吴彬大姐,向她求助。收到我的请求,尽管她认为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慷慨地告诉我,周老的对外联络,都是由他的儿子周晓平先生负责,给了我一个电子邮箱,并嘱切勿外传。   这一点,我有思想准备。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马上写了一封信发到晓平先生的邮箱。很快,我收到周晓平先生的回信:“我爸爸周有光同意你在某个时间来访问他。请写一个提纲寄来再另约时间。”   这么顺利,给了我极大的鼓舞,赶写了一个提纲。以往拜访老先生,都是编辑与作者的关系,而以采访者的身份进行的拜访,拟写提纲,对我来说是第一次。看过周老的一些书,我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提了出来,譬如现代教育制度、如何看待“文革”、古体诗词的现代命运、文字改革的不同声音等等。只为提起话头,并无明确目的。关于拜访时间,因为一年一度的北京图书订货会在1月11至13号,我希望是那期间。晓平先生回信,“谢谢你发来的提纲。明年1月13日是他的生日,来看他的人可能很多,不知你13日以后来是否可以?请你想一下我们再电话联系。”约了14号,但能否成行并无把握。   摄影是我的重点之一。通常,拜访作者时,我都是随机拍摄,没有什么预设方案。给周老拍照,很难得,所以郑重其事拟了一个提纲。1.周老有一个绰号:周百科。记得看他和张允和先生的一些居家生活照,背景中可见书柜里摆有全套的英文版“百科全书”,将之充满背景,拍一张侧身坐照。2.周老喜欢喝红茶,每天上下午定时,与太太举杯齐眉,是游戏,也是互重互爱的表达。拟拍一张背景纯粹,周老双手捧着杯子停在齐腰处,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若有所思。3.大雁粪雨的故事,反映了周老性格的多面,行事谨慎,未雨绸缪(早起看天,判断天气晴朗,开会都是大半天,到中午一定很热,于是带上大草帽),通达乐观,笑看生活。用草帽作道具,让他表现或成为某种样子。4.拍一张我喜欢的大头像,总是直视镜头的人物,眼睛的动感会传递出丰富的信息,揭示出或表现出众人看不到的一面。5.随机抓拍等等。   我于11日中午抵北京,接下来是繁忙的观展、听会、业务拜访。12日晚终于得空,给周老发了贺寿邮件,告知我已抵京,没好意思提出尽早安排会面时间,心里想的却是14日上午,因为那天晚上得赶回广州。马上收到回邮:“明天(13日)下午三点后可以来我家……不知你有空否?”一定是冥冥中的神佑,上午、中餐、晚餐都已安排,下午的空档难道是专为拜访周老而留下的,这可是周老108岁的生日!一定是!   三点,经历了一番波折,我准时到了后拐棒胡同周老的寓所。这是老式的居民楼,国家语委的宿舍。应门的姑娘是周老家的小保姆,把我让进了小厅,这地方大概十来平方米,中间摆了一张方形餐桌,说请稍等一下,周老刚刚起来。桌旁一小姑娘在忙着在ipad上收邮件,是前一天《新京报》举办周老108岁寿诞的活动的系列材料。很快周老准备好了,我进了那间“熟悉”的房间,周老坐在他的宝座上,我快步上前,伸出双手,感受了周老那不大、温热、绵软却不乏力量的手掌的一握。周老示意我在桌子对面坐下。这时,晓平先生进来,连说抱歉,睡过头了。   晓平先生转身去取了我的提纲的打印件回来,我也将自己带的打印稿拿了出来。   周老在回忆中多次谈到他所受的教育,比如以前中小学的学制、下午的游艺课、圣约翰大学的重基础教育、鼓励自学,光华的学术自由等,同时批评了现代教育。目前,教育改革是大家谈论得最多的话题之一,我太太是学教育的,儿子还在读大学,很想听听周老的看法,想知道他心目中的理想教育。资中筠先生在某次电视台的节目中说的一句话流传很广,说现在的重点大学是“招天下英才而毁灭之”,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注意到,周老拿到提纲,看了第一个问题后,就在“毁灭之”三个字下面划了杠。   看得出,他接受的采访多了,很有经验。为了录音的方便,他让我把问题先念一遍。问完,他笑了起来。说“资中筠教授的话当然是开玩笑”。应答之机智巧妙,不得不佩服。接下来他大谈现代中国教育制度之源,批判苏联教育理论,强调通识教育的科学合理。“新中国成立以后,引进苏联的教育制度。苏联的教育制度应当说是错误的,我们目前已经改变不少了,但是还是没有完全脱离它的影响,这是我们教育改革中必须要做的工作。以前的教育制度,拿我的经验来说应该是比较好的。就像游艺课,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制度,我建议可以拿一两个学校来尝试游艺课的制度。……这个方法是很成功的,我的同学当中有好几个人都在游艺课里面成了大人才。比如刘天华,……他是中国音乐的开创者,二胡大师。他就是游艺课里培养出来的。……苏联教育引进中国的初期强烈反对兴趣,认为兴趣是资产阶级的产物,这是很荒谬的。重视基础教育,鼓励自学,这是两件事情。我先谈重视基础教育。什么叫重视基础教育?基础教育是三门课:国文、英文、算学,这三门课很重要,是必须要考试的,其他许多课程都不考试的。我们中学的时候,中文都是古文,可以写文言文章;英文呢,都能讲、能写;数学是基础数学,都学好了。所以到了大学,你不仅能用古文来读古书,还能用英文来学新的知识。到了大学就可以不用学英语了,英语已经能够用了。假如你学英语呢,就是提高一步。现在学生的困难呢,就是到了大学都要补英文,花了很多时间,大学里应当学的知识就学不到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困难。那个时候呢,拿游艺课来讲,就是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上午是三课,没有四课的。九点钟上课,现在是八点钟上课,弄的孩子们苦死了,许多孩子都睡眠不足。睡眠不足是学不好学问的,这是一个大事情。以前,我写信给总理,建议要注意这个事情,不过效果不好。我们引进苏联的教育制度,苏联大学的目标都是培养专家的,苏联的大学毕业生都是专家。我们那个时候呢,大学毕业生都不是专家。大学是培养好的基础,培养健全的人格,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这样子呢,大学毕业后可以进研究院,即使不进研究院,也可以自修,就能发展。这个原理就叫通识教育(liberal education)。这个原理是非常好的,很成功的。我们到今天都没有很好的引进。新中国根据马克思主义,否定胡适提的原则。胡适了不起,胡适在美国学的什么东西呢?教育学!现在有几个人去美国学教育学啊?很少了!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值得引起思考,我建议要派一些人到美国去学教育学,我们的教育方法要学美国,把苏联的影响放弃,这才是一个捷径……”谈教育,周老信手拈来,一口气把现在教育为什么如此讲了个透,同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完了,他做总结道:“我再讲几句。我呢,已经没有办法参加社会活动了,所以现在的教育情况我不是很了解,都是朋友讲的,对不对呢,我也不知道。不过朋友都来讲,我们的中小学里有很多的无效劳动,累得要死,学生苦的不得了,学生在中学小学经历了一个很不幸的青年时代。”我思想准备不足,没想到周老一口气,讲了有20多分钟。为了让周老稍稍休息一下,晓平先生让我介绍介绍自己。谈了没几句,周老就插话进来了。于是,我们继续。   目前,现代汉语变化很大很快,格律诗又有很多人提倡,彼此能相容吗,诗歌将怎么发展下去?周老是汉语拼音之父,他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对这个问题,周老认为,首先要要先讲清楚汉语变化很大,很大在什么地方。“中国从清朝末年就开始一个运动,叫语文现代化运动。这个运动到现在是一百多年了,已经告一段落了。‘语文现代化’这个名称从前叫‘文字改革’。‘语文现代化’这个名称是语言学家提出来的,普通老百姓不这么讲。这个一百年,‘语文现代化’搞的什么工作呢?搞四项工作!第一,从方言到共同语;第二是简化汉字,标准化;第三是白话文;第四是汉语拼音。这四项工作都是从清朝末年开始的,一直到今天一百年,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制订了《语言文字法》,就是肯定这一百年的进步,由教育部来推广。这个所谓叫‘语文现代化’是变化很大的,就是做了这四件工作,这是成功的。”   “格律诗呢,他们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这只是个玩意儿,这不是中国语文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事情。做或不做都是无所谓的,不做也可以。”   晓平先生在一旁接这个问题问到:“白话文诗歌,它可以有格律,也可以没有格律是不是?”“是的,不是说白话文诗歌一定没有格律。英文的诗歌就是白话文诗歌,它也有格律。我认为,我们提倡白话,从小说来讲呢,发展到沈从文是成功了;从诗歌来讲呢,发展到徐志摩,成功了。今后的发展呢,在他们两个人的基础上可以往前进。文言格律诗你可以作,可以不作,看你高兴。这个从历史来看不是一个重要事情,我今天可以写古文嘛,没有人禁止我;我今天可以写古诗嘛,没有人禁止我。我也喜欢古诗嘛!读书的时候我也天天练的。这个无所谓的,这个不影响整个文化界定。‘语文现代化运动’一百年经过了多少个段落,每个段落的名称是不一样的。第一个段落名字叫‘拼音字运动’,后来叫什么运动,什么运动,整个来讲叫“语文现代化运动”,这是已经成功了。”   简化汉字一直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我做译文编辑的时间比较长,接触到不少译者,对汉字简化提出了很多不同意见。有一位译者高健先生就说过:现代汉语无法实现语言的丰富、洁雅、厚重、自然、轻快,必须用方言、文言、隔代语言等,要吸收这些来补充。   开谈后,周老的声音越来越大,中气十足。谈着谈着,他忽然停了下来,打开抽屉,拿出一板小电池。耳机没电了,刚才音量的提高,可能也与此有关。他熟练地取下耳机,换上新电池,不到一分钟,整个动作流畅自如,一气呵成。   因为装电池,对刚才的问题,没有听清楚。于是晓平先生在一旁将问题概括,说:“现代汉语不那么高洁、不那么美丽,非要引用点古代汉语才文雅;汉字简化对翻译产生了很多问题。”   “先讲汉语白话美丽还是文言美丽?每一个民族都有这样一个思想,认为古代语言是美丽的。印度也是这样子的,认为今天天天讲的东西是不美丽的,这是一个错误的想法。为什么呢?人都是这样子,大家不会的东西是好的,大家都会的东西是不好的。可是你不能不讲今天的话,你不能用古代语言来讲话嘛!所以,白话文是自然的事情。你喜欢文言,你认为它是美丽的东西,你可以学古代语言,可以学古文,没有人能禁止你。可是你不可能用古代语言来广泛的传播,这是不行的。”   我再次将高健先生的观点提出:汉语简化不够用,达不到语言的丰厚、雅洁、厚重,要扩大语言,吸收来源。您怎么看?   “这是完全错误的概念。他可能只懂翻译,而不懂语言学。许多语文很好的人,都不懂语言学。语言学是一门比较专门的东西。你知道吕叔湘吗?他就写过一篇文章,他说许多有学问的人,一开口讲到语言学都讲错了。还有许多不懂语言学的人就瞎讲,比如杨振宁就瞎讲。杨振宁从国外回到中国来,到了香港他就发表演讲,讲中国语言文字怎么好,都是讲外行话。外行听听好像是很有趣味的,内行语言学家一听都是笑话。因为语言学是一个专门的东西,许多名词普通人都不能理解。比如汉字有‘词、字’,有‘词、数字’,你懂吗?很多人连这个是最基本的一些概念都不懂。语言学是一个专门的东西,不能希望每个人懂的。可是,许多人认为:我会外语,我当然懂语言学。陈伯达就讲了,语言会有什么可学的,大家不都会讲话嘛!他们不知道语言是一个专门的东西。就好像他(周晓平)是研究物理学的,这个我不懂,不可能懂得啊,我要懂就要花很多时间去搞。所以吕叔湘写过一篇文章,说许多人写文章都到达语言文字的文笔,但一开口就讲错误的话。(谈到这个问题时,周老每讲完一句,就会笑起来,兴致颇高)   “譬如有一个讲法是非常普通的:英文是多音节的,中文是单音节的。所以,中文适合于汉字,英文适合于字母。很多重要人物都这么讲,但是从语言学的角度来看这都是外行之至。”(不停地笑)   “以前有一个杂志,好像是湖南出版的,叫什么我忘记了,当时出来时候非常好,但因为发表文章太自由了,后来被封掉了。他们就来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给他们写了篇文章说明这个问题,说明一个原理:文字决定于语言的类型。有个很有名的学者写了一篇文章就犯了这个错误,那个杂志就来问我,我就写了一篇文章解释这个问题。这不能怪他们,很多人都不了解这个。”   他的回答有些跑题了。我又追问:译者不是在谈语言学,而是在谈实际使用中的一种感受,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翻译,中国人翻译佛教(典籍),佛教(典籍)是印度文嘛,翻译的时候呢,在唐代,中文就不够用了,许多佛教词汇在中国是没有的,在翻译的时候需要创造新的词汇。什么叫观音呢?观音就是创造的新的词汇。不好翻啊!什么叫做罗汉呢?都是创造新的词汇嘛!今天观音和罗汉大家都在讲嘛。什么叫阿弥陀佛呢?都是外国话嘛!所以,在翻译的时候必然遇到我们词汇不够用。唐代就有这个问题。唐代翻译佛教(典籍)促进了中国语言文化,这是中国语言史上的一个重要事情。普通人不懂这个事情。他可能是一个翻译家,可能在翻译的时候遇到困难。拿这个语言词汇的丰富不丰富来讲呢,英语语言词汇最丰富。英文词汇的丰富性比中文的词汇多得多。”   我又问到,江枫是激烈的反文字改革一派,曾写过不少文章,其中一篇叫《文字改革不妨暂停》。您怎么看?   “文字改革已经暂停了啊,不是‘不妨暂停’。什么叫暂停呢?文字改革就是‘语文现代化运动’,这个运动是从清朝末年开动的。做了四件大事情:普通话、白话文、简化字、拼音。到今天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可以说是暂停了嘛。我们今天有《语言文字法》,就是肯定一百年的成果,由教育部来推广,实际上已经是停了,所谓停就是告一段落。以后要怎么进行呢?就是要研究嘛,要研究不是一句空话来讲的。不过,我讲的暂停和他讲的意思是不一样的。他讲的‘暂停’是否定这个运动,我讲的‘暂停’是肯定这个运动的。”   问答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结束了采访,准备拍照。周老虽然配合,却远不像刚才那么兴奋了。也许是有些累了。房间开了一盏大日光灯,跟窗外的光一样强。我想使用单一光源,请晓平先生关了灯。周老马上问:“为什么关灯?我要亮!”晓平先生建议戴上眼镜照相。周老不愿意。曾孙女跑进来,说:“戴上眼镜,戴上眼镜。”可他就是不同意,“我不戴。”“不戴太难看了。”“不自然。”看来,周老有很强的自主意识,给他拍照面临了很大的挑战,我开始担心他会不同意戴草帽了。   按照事先的计划,我说出了拍摄的构想。先提出以“百科全书”为背景的想法,原以为书放在了其他房间,这时才知道,因空间太小,两套英文的,一套日文的全送掉了,只剩下架子上这几本,只得作罢。第二张是喝茶的照片。晓平先生说,他爸爸现在不喝红茶了,也不愿意吃水果,只好打成汁给他喝。喝什么都无所谓吧,端着杯子喝水都行。周老很配合,只是我不敢再要求按我原来的想法摆姿势了。但拍出的一张却是别有趣味。我以为这张照片反映了周老现在生活的全部:书房的狭小空间,背景小书架上的书,表明了他的生活常态;杯子停举在半空,双目微闭,若有所思,可能是在想念允和先生陪伴的日子或思念某位好友亲朋的,也可能是短暂的小憩,还可能是回味刚刚看过的东西……当我小心翼翼地说明带了一顶草帽,想请周老戴上拍照时,竟然马上获得了应允。晓平先生直接就把帽子扣在了周老的头上,周老说,在宁夏戴的草帽比这宽大很多,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像墨西哥大草帽,晓平先生在一旁解释。那种草帽我是见过也戴过的,只是如今城市里已找不到了,就是到乡下,可能都不容易。   得告辞了。晓平先生说,我一走,他爸爸得马上睡一睡。上午已经接待了七八批客人。   108岁的生日,多么的充实啊。   我的提纲本意只是想提个话头,不给限定。没想到竟是逐一作答,而且看得出这份提纲周老事先并无准备,有些还特别陌生,可一旦明确了问题所在,马上回答或加以批驳,回答环环相扣,言之成理,展示了他的博学多闻、机智敏捷,还有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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