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9期 总第121期
山东社会科学
SHANDONGSOCIALSCIENCENo.9
GeneralNo.121
孔子的礼乐思想与“绘事后素”
陈池瑜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
[摘要] 。孔子从
仁和礼的思想出发来考察诗、。“,并不是前人注解所说的是在绘有彩色,,来寓意礼是国家制度和精神层。孔子用礼作为标准来评价诗与绘画,对。
[关键词] 孔子; 礼乐思想; 绘事后素
[中图分类号]K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145[2005]09—0030—04
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他生于公元前551年,卒于前479年。孔子名丘,字仲尼,鲁国陬邑(今山东曲阜)人。他是春秋末期伟大的教育家和思想家。《论语》一书记载了他的主要言论和思想,其中包含有孔子的美学观和文艺观。
孔子所处的春秋时代,各个门类的艺术都得到发展,例如诗歌、青铜艺术、雕塑、建筑、壁画、绘画、书法等,特别是音乐,都有新的提高。艺术实践的发展,为孔子观察艺术、评论艺术提供了对象,孔子也正是在对他所处时代及以往的艺术的考察中,提出和创立了他的艺术观和批评观,孔子还阐发了他的有关美学的思想,他的艺术观和美学观使他成为中国美学思想最为重要的奠基者。
孔子是一个有政治抱负的人,曾任鲁国司寇,后游历于宋、魏、陈、蔡、齐等国,均不为用,后才致力于教育和整编古籍。他的政治思想的核心是仁政,他的社会伦理思想的核心是礼仪。孔子的艺术观和批评观与他的政治思想、社会伦理思想有着紧密联系。诚如刘纲纪先生所言“:不
①
了解孔子的仁学,就很难了解他的美学的精神实质。”
这种人叫做“儒”。孔子成为最权威的“儒”《汉书・,艺文志》对儒家曾有过一个比较准确和简要的定义:“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在先秦儒家思想中“,明教化”占据重要位置“,仁义”“尧舜”、“文武”、都与之相关。
孔子将政治作为自己的抱负,济世作为自己的理想。他的政治理想是“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在政治上他走这一条复古为革新的道路,他以“敏而好古”作为自己的考语。他认真考察三代制度之后,觉得周代吸取了夏商二代的精华,文物灿备,因此他说“吾从周”。他以恢复武王周公的时代为己任,对于西周盛时的文物典章全盘接受,他对维护氏族贵族统治的“周礼”也是坚决拥护的。如何来济世救民和维护贵族的社会统治呢?孔子试图用“仁”和“礼”为手段来实现他的政治理想。
孔子关于“仁”的学说,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论语・)“泛爱众,而亲仁”。《学而》(论语・)“博施于民而能济众”。《雍也》
在春秋时代,在多数诸侯国家里“,周礼”已开始模糊,“礼崩乐坏”的局面开始出现。但鲁国人特别小心翼翼地去遵守着它,并且当作一种重大的学问去讲求它。公元前
540年,晋韩宣子来聘,看到鲁太史所藏的典籍,便说“:周
仁者爱人。人人都能做到爱人,这就达到仁了。而能博施于民,那就是社会达到圣人的境界,天下也就大治了。
要达到“仁”,要靠自己而不靠别人:
(论语・)“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论语・)“我欲仁,斯仁至矣!”《述尔》
礼尽在鲁矣!”先此数年,吴公子季札历聘诸国到鲁国,特别请求听奏各种“周乐”。那么“周乐”也应“尽在鲁矣”。当时鲁国有一班人,专以传授礼文,并“导演”礼仪为职业,
孔子认为“仁”既可以使家庭和睦进尔使社会稳定,同
收稿日期:2005-05-26
作者简介:陈池瑜,1956年生,湖北荆州监利人,文学博士,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美术历
史与理论、艺术美学。
30
时还可以远离恶行。
在《学而》中孔子的学生有子说“: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也!”
一个人能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就不会犯上作乱了,而孝悌正是仁之本。
(论语・)即孔子又说“苟志于仁矣,无恶也”。《里仁》
孔子在齐国听到《韶》这种乐曲,陶醉到很长时间不知肉味,可见他痴迷到何等地步,他说,想不到舜时代创作的音乐到达了如此高的水平。由此从他对韶乐的崇拜也能见其祖述尧舜的思想之一斑。
孔子将诗、礼、乐三者放在一起讲“,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即兴起于诗,吟叹于诗的情物之中,卓然自立于礼的行动之中“,成于乐”,朱熹释为:“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唱迭和,以为歌舞八音之节,可以养人之性情而荡涤其邪秽,消融其渣滓,故学者之终。,而自
)②孔子将和顺于道德必于此而得之。如果一个人立志实行仁爱,就不会有不好的行为了。所以孔子把仁看成是君子须臾不可离开的东西,即使在吃饭和颠沛流离中也要和仁在一起。“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
(论语・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里仁》
诗、礼、,在《八佾》,则于绘画理论与批评产生较大影响。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
(论语・)始可与言《诗》已矣。”《八佾》
孔子将“仁”看成是做人的目标与理想(卫灵公》)仁,有杀生以成仁。”《
生命的一种内在要求,。孔子的“仁学”,但是对于“人学”来说,。从抽象的人论来看,孔子提倡在社会中的人要泛爱众,要孝悌,要去恶,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都有助于人们在社会中亲近、和善、友爱,从而促使家庭和睦、社会稳定、人类幸福。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孔子的仁学思想,是人类关于人的思想一种进步和理想的表现,是东方人学理论的传统与精华之一。
与“仁”相关的是“礼”的思想。“礼”也是孔子念念不忘的重要事项,是孔子谆谆教导学生的主要内容。恪守和恢复“周礼”是孔子的政治责任。
定公问孔子“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回答“:君
(论语・)孔子的意思是国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八佾》
此段历来有许多不同解释,也有些误解。子夏问的三句诗,出自《诗经・卫・硕人》。《硕人》描写卫庄公娶齐庄公的女儿庄姜为妻,当庄姜出嫁初到卫国的时候,卫人赞美庄姜的情景。该诗共有四段,第一段介绍庄姜的身份“,硕人其颀,衣锦 衣,齐侯之子(按:子即女),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赞美庄姜身材高大,在途中穿着锦衣,套着罩衫。第二段,具体描绘庄姜的美。第三段写庄姜的嫁车和陪送人员到了卫国城郊,卫人迎接。第四段写护送庄姜的陪伴女美丽和武士健壮。“巧笑倩兮”等句在第二段。第二段全诗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位庄姜被描写得确实很美了。她的玉手像初生的白茅嫩芽,肌肤细白得象凝固的脂肪(猪油)。颈子柔软得象天牛的幼虫,牙齿洁白整齐像葫芦的白籽,眉毛弯曲象蚕蛾一样,真是美不胜收。这几句均是描绘庄姜的身体的自然美,最后两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描绘庄姜的动态美。“倩”为笑时两腮现出的酒涡“,盼”为眼睛黑白分明。庄姜转动眸子嫣然一笑,
可谓媚态百生,勾魂摄魄,迷人至极。《毛诗》中已没有“素以为绚兮”一句。是不是这一句失传了呢?但从《硕人》四段来看,每段都是七句,那是很整齐的,如果加上“素以为绚兮”,则第二段有八句,与其他三节不对称了。从原诗看,第二段先描写了庄姜自然身体之美,然后再加上动态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已经很完整了,不需要再写她的衣服之绚烂了,况且第一段已有“衣锦 衣”句,第二段再写服饰则重复了。如果原诗没有,子夏怎么加了“素以为绚兮”呢?先看看对“素以为绚兮”的有关解释,朱熹的解释为“:素,粉地,画之质也。绚,彩色,画之饰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质,而又加以华彩之饰,如画有素
(论地而加彩色也。子夏疑其反谓以素为锦,故问之”。《)朱熹的解释是参考了下句语章句集论》“绘事后素”。以
君使用臣下应该按照礼教,臣下事奉国君应该凭着忠心。因此礼是用来维护君臣关系和统治秩序的。孔子还谈到不知天命,不能成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懂得礼,就不能立足于社会,这样礼成为一个人安生立命在社会中能成为一个正常的行动者的关键所在。
孔子认为仁是礼的内在根据“,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一个人如果不能为仁,或者没有仁爱之心,还谈什么礼仪和音乐呢?
孔子谈到仁、艺、礼、乐的代表言论还有以下几则:
(论语・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述)尔》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
(论语・)斯也”。《述尔》
(论语・)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泰伯》
孔子的意见是要志道据德,并要依仁游艺,对于“游于艺”的解释,朱熹在《论语章句集注》中释道“: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缺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可见“,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依于仁”,即不违背仁或依据于仁,而游学于六艺之中。
为“素以为绚兮,”即在倩盼之美质上加以华彩之饰。
本人认为《诗经・,硕人》可能没有“素以为绚兮”一句,如果说是传失此句亦不大可能,因为该诗其他三节均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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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巧笑倩兮”一节也是七句,若原诗有“素以为绚兮”则为八句,那么其他三节也应为八句,不可能其他三节,均和“素以为绚兮”一起各传失一句。从原诗写庄姜之美来看,到“美目盼兮”止,已经很完整了,且语气贯通。此外,从子
(假如原诗中夏发问的问题来分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二句或三句,文字明白,其诗意子夏应懂有“素以为绚兮”
来规范人们的行动。“仁”和“礼”的关系“,仁”是里“,礼”是表“,仁”是精神境界“,礼”是行动规范。“仁”这种质素需要“礼”来绚饰,无“仁”则“礼”没有依附。“人而不仁,如礼何?”一个人如果没有人爱之心,哪里还有什么礼可言呢?因此“礼后乎”,可以理解成在精神层面上礼后于仁。
“礼”规定上下等级、尊卑老幼的秩序,可以帮助建立
(论语・社会秩序,维护国家统治“,礼之用,和为贵。”《学)孔子认为治理国家,仅用政令和刑法还不够,政令刑而》
得,无须发问。此问必另有所指。我认为“,素以为绚兮”应是子夏发问句,而不是原诗。子夏问的意思是,庄姜自然天姿(素)很不一般,再加上倩盼之态(绚)就更美了。将她的质朴的身体比为素粉,而将她的媚态即倩盼之情比为绚饰,如何?孔子回答“绘事后素”。
后素应是后于素,即绘画(绘彩)是在白色质地或白色粉本之后或之上加以彩绘。
查《十三经注疏》中《论语注疏》为魏何晏注、疏,关于“绘事后素”,注为“:色,,③。这种解释将绘彩放在先,不符合绘画规律,亦不合论语此段本意。
前面子夏问与孔子答,均在议论诗,或用绘画作答,子夏接着又一句点题“:礼后乎”,进一步问孔子,孔子非常高
(能够阐发兴地回答“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法虽使民免于犯罪,。“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用礼来约束“,道
),只有这样,之以德,,为政》
,。
“,能以礼让为国乎?
(论语・)孔子认?,如礼何?”《里仁》
,这又有什么困难呢?如果不能用礼节谦让来治理国家,怎么去对待礼制,其礼还有什么作用呢?“礼”的作用是帮助治理国家的,孔子之所以将“礼”视为教导学生的重要内容,就是由于礼具有这种政治和社会作用。“礼后乎”,从社会行动即实践层面来讲,即礼后于国家政治。也就是说,国家政治是质素,它还需要用礼来文饰、来彩绘。这样才能“文质彬彬”,就像庄姜的天生丽质,还需要倩盼之态来绚彩一样。由于子夏触类旁通地洞悉了孔子的思想,所以立即得到孔子赞扬,说可以和他言《诗》了。
此外,与“绘事后素”有关的有《考工记》中“凡画缋之事后素功”之说。在对“绘事后素”的集注中,朱熹提到考工记的这一句。邢 在《论语注疏》的“疏”中写道“:考工记云画绘之事杂五色,下云画缋之事后素功,是知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章也”疏者认为先绘五彩,再以素白之条分色成纹彰,显然不妥。
《考工记》内容记述百工之事。据考证是春秋末年的齐国官书。
西汉时,河间献王见《周礼》缺《冬官》篇,就以它补入,称《冬官・考工记》。该书的成书年代与孔子生活年代大约同时《考工记》,是否受孔子影响不得而知。从其中关于画缋之事的论述看,对绘画色彩调配比较详细。“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杂四时五色之位以章之,谓之巧。凡画缋之事后素功。”
该段先说画缋之事在于杂五色,画工要能巧妙地调配四时五色以成纹彩,然后说到大凡绘画之事后素功。本人认为“,素”在此与五色相对“,素”是单一,五色是多样,画工的本领技巧就在于在单色(即素色)之后有规律地调配杂合各种颜色“,以章之”即成为一幅华彩之画。因此“凡画缋之事后素功”应该理解为:大凡绘画之事在于在单色之外(之后)具有调配各种色彩以成一幅绘画作品的功夫与能力。这与孔子说的“绘事后素”其义大致相同。而决不是什么先画色彩,后用素粉来分布条理成纹,哪有这种绘画方法并以此作为戒律呢?这是于画之外行,望文生义而不得要领的误解。
孔子关于色彩的言论还有二则:
我的意思的是商啊!现在我可以同你讨论《诗经》了)。
整个这一段学生和老师的对话,涉及诗、绘画及礼的问题,思维中跳跃性很大,我们必须找出其内在联系,方能较为准确地把握其精义。
该段中的内在联系我们可以分析一下“,素以为绚兮”
(彩、有“素”和“绚”,孔子答的“绘事后素”亦有“素”与“绘”
绚),子夏问“礼后乎”中有“后”,孔子言的“绘事后素”中亦有“后”字。子夏听了孔子“绘事后素”后,突然灵感袭来发问“礼后乎”,正中孔子之意。连贯起来看,庄姜虽有天然美质之素,还须倩盼之态加以绚饰,就像绘画在素白质底上加以彩描一样,绘后于素,正像礼后于仁或礼后于国家政事一样。“礼后乎?”后于什么东西呢?子夏没有明说,但据孔子的思想看,可以理解为后于仁或后于国家政治。孔子在此虽然在谈论诗、画,但寓意则在礼和政治。
对于“礼后乎”后于什么东西,亦有不同解释,朱熹认为“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也就是说礼后于忠信。清华大学著名史学家张阴麟教授在1941年出版的《中国史纲》第一辑中解释为“:然则礼要在(真情)后吗?”也就是说礼后于真情。《论语注疏》何晏集解“礼后乎”为“孔子言绘事后素,子夏问而解知,以素喻礼,故曰礼后乎。”此说将礼解释为素,而礼后乎什么东西则未回答,显然不当。
孔子在谈论诗、画时仍然想到的是礼,他的思维的核心是要倡礼,用礼来维护贵族统治,用礼来帮助治理国家。
(论语・)孔“天下之无道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八佾》
子将自己喻为救世主是唤醒民众的木铎(按:木铎是以木为舌的铜铃)。他还自认为上天把圣德降给自己(“天生德
)。孔子的理想是用于予”“仁”来净化人们的精神,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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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君子不以绀 饰,红紫不以为亵服。”《乡党》生活、思维和语言的重要内容。由此看来《诗》,于个人、于社会、于家庭、于国家是何等重要。孔子将诗、画与音乐纳入到礼、善、仁及维护社会伦理和国家统治的重要事项之中,既在实践中对以后统治者重视艺术发生影响,也在理论上对中国艺术思想中重视艺术与政治、艺术与伦理的观念发生了影响。可以说孔子不仅在中国而且在世界上也是最早具有艺术社会学与艺术伦理学思想的大家。
我们可以比较一下孔子与古希腊美学家、哲学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理论。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生活年代比孔子略晚,。柏拉图在他的代表作
,他论到“一切诗“,,并不曾抓住真理”。而,并不是什么正经事。柏拉图说诗、发育人性中的低劣部分、摧残理性、制造出一些和真理相隔甚远的影象,因此“我们要拒绝他进到一个政治修明的国家里来”“,除掉颂神的和赞美好人的诗歌
④
以外,不准一切诗歌闯入国境。”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对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
(论语・)覆邦家者。”《阳货》
孔子这二段关于色彩和音乐的论述,也是以“礼”为准则的。
《尔雅》云“绀 者,赤黑之间也”。绀(gàn)为微红的黑色。 (zōu)为青赤色。古时染色,一染为 ,再染为
,三染为 ,四染为绀,五染为 ,六染为玄,七染为缁
。
为浅绛色。古人谓玄 以为祭服,绀 二色不可为衣饰。红紫为何不可为亵服呢?红为赤白合色,紫为青赤合色,皆为间色。亵服为私居之服。古时以正色为衣,间色为裳。春秋时朝祭之服尚黑,齐桓公始以紫色为朝服。故“红紫不以为亵服”。
孔子听歌颂舜《韶》乐三月不知肉味,乐则批判之,要“放郑声”“郑声淫”化和礼教。容忍的。,“,紫之夺朱”,又有“霸”,因此“紫之夺朱”是不遵周礼。可见色彩之用是有特殊规定的,其象征意义的背后在于礼制。
我们再回头看看孔子关于诗、绘画、色彩、礼的观点,及其对艺术批评的影响。我想有三点应值得注意。
其一,孔子不是单纯的论诗、论画,而是将诗、画、乐、礼连贯起来考虑,有引譬连类的方法。
其二,他在论诗、绘画、音乐、舞蹈时,是以礼教为其批评的标准。即使从纯粹歌颂美人庄姜的诗中和谈绘画的色彩与素质关系时也要发掘微言大意,要寓意“礼”的奥义。他将艺术批评纳入到政治规范与道德伦理这中。孔子听到歌颂舜的《韶》乐赞扬“尽美矣,又尽善也。”而听到歌颂武王的《武》乐,则认为“尽美矣,未尽善也。”是否因武王的王位是用武力从商纣王那里夺得的,张扬武力有伤“仁”,所以《武》虽壮美动听,但不完善。这一批评告诉人们,艺术除了形式优美外,还要看它的内容是否符合伦理道德,即“仁”和“礼”的问题。
其三,孔子在《论语》中对《诗》的议论最多,奠定了中国诗学的基础。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
(论语・)无邪即正,也就是无邪’。”《为政》《诗》都符合礼仁
悲剧和史诗作了系统深入地研究,但对诗的本质的看法仍然只是“摹仿”而已。
孔子认为《诗》是思无邪,柏拉图则认为他们的诗人简直就是邪恶的代表。孔子认为民众不学《诗》无以言,柏拉图则认为人们应该远离诗,将诗人赶走。孔子认为《诗》有助于礼教,柏拉图则认为诗有伤风化。孔子认为《诗》是经国之大业,柏拉图认为诗不过是耍摹仿技巧这一玩艺。相比之下,孔子对诗的功能的认识是较为深刻,而柏拉图对诗的认识却见出肤浅。由此我们还可以见出在孔子之前中国的《诗》三百内容丰富、形式优美且思想纯正,因而得到孔子的大力褒扬和赞赏,而柏拉图所处时代,虽已有荷马史诗,但其他不少诗则内容低俗,成就并不高,所以才遭到柏拉图的否定与批判。
中国成为诗歌的泱泱大国,诗歌成为中国的教育科目、社会生活与政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与孔子倡导及对《诗》的首肯与定位有着紧密的关系。
①李泽厚、刘纲纪主编《中国美学史》第一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4年。第113页.
②朱熹注《论语章句集注》,见《四书五经》上册,中华书店,1990年,第
33页.
之义。他谈到学《诗》的作用时,说《诗》可以兴、观、群、怨,可以“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林之名。这样学诗,不仅是自身修养,增进知识才能的需要,而且有关家庭(迩之事父)、社会(可以群)、国家(远之事君)的大事。不学礼,无以立。那么不学《诗》呢,则“无以言”。这就将诗和礼都看成是人们在社会中行动,造就完善人格的必修之课了。不学《诗》,无以言,也就是说言必《诗》“,思无邪”的《诗》三百那是人们言语谈论的必要内容,是人们
③《十三经注疏》,下册《,论语注疏》,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
2466页.
④参见《柏拉图文艺对话集》中“理想国”一章,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
(责任编辑:李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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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礼的思想出发来考察诗、。“,并不是前人注解所说的是在绘有彩色,,来寓意礼是国家制度和精神层。孔子用礼作为标准来评价诗与绘画,对。
[关键词] 孔子; 礼乐思想; 绘事后素
[中图分类号]K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145[2005]09—0030—04
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他生于公元前551年,卒于前479年。孔子名丘,字仲尼,鲁国陬邑(今山东曲阜)人。他是春秋末期伟大的教育家和思想家。《论语》一书记载了他的主要言论和思想,其中包含有孔子的美学观和文艺观。
孔子所处的春秋时代,各个门类的艺术都得到发展,例如诗歌、青铜艺术、雕塑、建筑、壁画、绘画、书法等,特别是音乐,都有新的提高。艺术实践的发展,为孔子观察艺术、评论艺术提供了对象,孔子也正是在对他所处时代及以往的艺术的考察中,提出和创立了他的艺术观和批评观,孔子还阐发了他的有关美学的思想,他的艺术观和美学观使他成为中国美学思想最为重要的奠基者。
孔子是一个有政治抱负的人,曾任鲁国司寇,后游历于宋、魏、陈、蔡、齐等国,均不为用,后才致力于教育和整编古籍。他的政治思想的核心是仁政,他的社会伦理思想的核心是礼仪。孔子的艺术观和批评观与他的政治思想、社会伦理思想有着紧密联系。诚如刘纲纪先生所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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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孔子的仁学,就很难了解他的美学的精神实质。”
这种人叫做“儒”。孔子成为最权威的“儒”《汉书・,艺文志》对儒家曾有过一个比较准确和简要的定义:“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在先秦儒家思想中“,明教化”占据重要位置“,仁义”“尧舜”、“文武”、都与之相关。
孔子将政治作为自己的抱负,济世作为自己的理想。他的政治理想是“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在政治上他走这一条复古为革新的道路,他以“敏而好古”作为自己的考语。他认真考察三代制度之后,觉得周代吸取了夏商二代的精华,文物灿备,因此他说“吾从周”。他以恢复武王周公的时代为己任,对于西周盛时的文物典章全盘接受,他对维护氏族贵族统治的“周礼”也是坚决拥护的。如何来济世救民和维护贵族的社会统治呢?孔子试图用“仁”和“礼”为手段来实现他的政治理想。
孔子关于“仁”的学说,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论语・)“泛爱众,而亲仁”。《学而》(论语・)“博施于民而能济众”。《雍也》
在春秋时代,在多数诸侯国家里“,周礼”已开始模糊,“礼崩乐坏”的局面开始出现。但鲁国人特别小心翼翼地去遵守着它,并且当作一种重大的学问去讲求它。公元前
540年,晋韩宣子来聘,看到鲁太史所藏的典籍,便说“:周
仁者爱人。人人都能做到爱人,这就达到仁了。而能博施于民,那就是社会达到圣人的境界,天下也就大治了。
要达到“仁”,要靠自己而不靠别人:
(论语・)“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论语・)“我欲仁,斯仁至矣!”《述尔》
礼尽在鲁矣!”先此数年,吴公子季札历聘诸国到鲁国,特别请求听奏各种“周乐”。那么“周乐”也应“尽在鲁矣”。当时鲁国有一班人,专以传授礼文,并“导演”礼仪为职业,
孔子认为“仁”既可以使家庭和睦进尔使社会稳定,同
收稿日期:2005-05-26
作者简介:陈池瑜,1956年生,湖北荆州监利人,文学博士,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美术历
史与理论、艺术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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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还可以远离恶行。
在《学而》中孔子的学生有子说“: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也!”
一个人能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就不会犯上作乱了,而孝悌正是仁之本。
(论语・)即孔子又说“苟志于仁矣,无恶也”。《里仁》
孔子在齐国听到《韶》这种乐曲,陶醉到很长时间不知肉味,可见他痴迷到何等地步,他说,想不到舜时代创作的音乐到达了如此高的水平。由此从他对韶乐的崇拜也能见其祖述尧舜的思想之一斑。
孔子将诗、礼、乐三者放在一起讲“,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即兴起于诗,吟叹于诗的情物之中,卓然自立于礼的行动之中“,成于乐”,朱熹释为:“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唱迭和,以为歌舞八音之节,可以养人之性情而荡涤其邪秽,消融其渣滓,故学者之终。,而自
)②孔子将和顺于道德必于此而得之。如果一个人立志实行仁爱,就不会有不好的行为了。所以孔子把仁看成是君子须臾不可离开的东西,即使在吃饭和颠沛流离中也要和仁在一起。“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
(论语・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里仁》
诗、礼、,在《八佾》,则于绘画理论与批评产生较大影响。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
(论语・)始可与言《诗》已矣。”《八佾》
孔子将“仁”看成是做人的目标与理想(卫灵公》)仁,有杀生以成仁。”《
生命的一种内在要求,。孔子的“仁学”,但是对于“人学”来说,。从抽象的人论来看,孔子提倡在社会中的人要泛爱众,要孝悌,要去恶,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都有助于人们在社会中亲近、和善、友爱,从而促使家庭和睦、社会稳定、人类幸福。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孔子的仁学思想,是人类关于人的思想一种进步和理想的表现,是东方人学理论的传统与精华之一。
与“仁”相关的是“礼”的思想。“礼”也是孔子念念不忘的重要事项,是孔子谆谆教导学生的主要内容。恪守和恢复“周礼”是孔子的政治责任。
定公问孔子“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回答“:君
(论语・)孔子的意思是国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八佾》
此段历来有许多不同解释,也有些误解。子夏问的三句诗,出自《诗经・卫・硕人》。《硕人》描写卫庄公娶齐庄公的女儿庄姜为妻,当庄姜出嫁初到卫国的时候,卫人赞美庄姜的情景。该诗共有四段,第一段介绍庄姜的身份“,硕人其颀,衣锦 衣,齐侯之子(按:子即女),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赞美庄姜身材高大,在途中穿着锦衣,套着罩衫。第二段,具体描绘庄姜的美。第三段写庄姜的嫁车和陪送人员到了卫国城郊,卫人迎接。第四段写护送庄姜的陪伴女美丽和武士健壮。“巧笑倩兮”等句在第二段。第二段全诗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位庄姜被描写得确实很美了。她的玉手像初生的白茅嫩芽,肌肤细白得象凝固的脂肪(猪油)。颈子柔软得象天牛的幼虫,牙齿洁白整齐像葫芦的白籽,眉毛弯曲象蚕蛾一样,真是美不胜收。这几句均是描绘庄姜的身体的自然美,最后两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描绘庄姜的动态美。“倩”为笑时两腮现出的酒涡“,盼”为眼睛黑白分明。庄姜转动眸子嫣然一笑,
可谓媚态百生,勾魂摄魄,迷人至极。《毛诗》中已没有“素以为绚兮”一句。是不是这一句失传了呢?但从《硕人》四段来看,每段都是七句,那是很整齐的,如果加上“素以为绚兮”,则第二段有八句,与其他三节不对称了。从原诗看,第二段先描写了庄姜自然身体之美,然后再加上动态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已经很完整了,不需要再写她的衣服之绚烂了,况且第一段已有“衣锦 衣”句,第二段再写服饰则重复了。如果原诗没有,子夏怎么加了“素以为绚兮”呢?先看看对“素以为绚兮”的有关解释,朱熹的解释为“:素,粉地,画之质也。绚,彩色,画之饰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质,而又加以华彩之饰,如画有素
(论地而加彩色也。子夏疑其反谓以素为锦,故问之”。《)朱熹的解释是参考了下句语章句集论》“绘事后素”。以
君使用臣下应该按照礼教,臣下事奉国君应该凭着忠心。因此礼是用来维护君臣关系和统治秩序的。孔子还谈到不知天命,不能成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懂得礼,就不能立足于社会,这样礼成为一个人安生立命在社会中能成为一个正常的行动者的关键所在。
孔子认为仁是礼的内在根据“,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一个人如果不能为仁,或者没有仁爱之心,还谈什么礼仪和音乐呢?
孔子谈到仁、艺、礼、乐的代表言论还有以下几则:
(论语・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述)尔》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
(论语・)斯也”。《述尔》
(论语・)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泰伯》
孔子的意见是要志道据德,并要依仁游艺,对于“游于艺”的解释,朱熹在《论语章句集注》中释道“: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缺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可见“,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依于仁”,即不违背仁或依据于仁,而游学于六艺之中。
为“素以为绚兮,”即在倩盼之美质上加以华彩之饰。
本人认为《诗经・,硕人》可能没有“素以为绚兮”一句,如果说是传失此句亦不大可能,因为该诗其他三节均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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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巧笑倩兮”一节也是七句,若原诗有“素以为绚兮”则为八句,那么其他三节也应为八句,不可能其他三节,均和“素以为绚兮”一起各传失一句。从原诗写庄姜之美来看,到“美目盼兮”止,已经很完整了,且语气贯通。此外,从子
(假如原诗中夏发问的问题来分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二句或三句,文字明白,其诗意子夏应懂有“素以为绚兮”
来规范人们的行动。“仁”和“礼”的关系“,仁”是里“,礼”是表“,仁”是精神境界“,礼”是行动规范。“仁”这种质素需要“礼”来绚饰,无“仁”则“礼”没有依附。“人而不仁,如礼何?”一个人如果没有人爱之心,哪里还有什么礼可言呢?因此“礼后乎”,可以理解成在精神层面上礼后于仁。
“礼”规定上下等级、尊卑老幼的秩序,可以帮助建立
(论语・社会秩序,维护国家统治“,礼之用,和为贵。”《学)孔子认为治理国家,仅用政令和刑法还不够,政令刑而》
得,无须发问。此问必另有所指。我认为“,素以为绚兮”应是子夏发问句,而不是原诗。子夏问的意思是,庄姜自然天姿(素)很不一般,再加上倩盼之态(绚)就更美了。将她的质朴的身体比为素粉,而将她的媚态即倩盼之情比为绚饰,如何?孔子回答“绘事后素”。
后素应是后于素,即绘画(绘彩)是在白色质地或白色粉本之后或之上加以彩绘。
查《十三经注疏》中《论语注疏》为魏何晏注、疏,关于“绘事后素”,注为“:色,,③。这种解释将绘彩放在先,不符合绘画规律,亦不合论语此段本意。
前面子夏问与孔子答,均在议论诗,或用绘画作答,子夏接着又一句点题“:礼后乎”,进一步问孔子,孔子非常高
(能够阐发兴地回答“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法虽使民免于犯罪,。“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用礼来约束“,道
),只有这样,之以德,,为政》
,。
“,能以礼让为国乎?
(论语・)孔子认?,如礼何?”《里仁》
,这又有什么困难呢?如果不能用礼节谦让来治理国家,怎么去对待礼制,其礼还有什么作用呢?“礼”的作用是帮助治理国家的,孔子之所以将“礼”视为教导学生的重要内容,就是由于礼具有这种政治和社会作用。“礼后乎”,从社会行动即实践层面来讲,即礼后于国家政治。也就是说,国家政治是质素,它还需要用礼来文饰、来彩绘。这样才能“文质彬彬”,就像庄姜的天生丽质,还需要倩盼之态来绚彩一样。由于子夏触类旁通地洞悉了孔子的思想,所以立即得到孔子赞扬,说可以和他言《诗》了。
此外,与“绘事后素”有关的有《考工记》中“凡画缋之事后素功”之说。在对“绘事后素”的集注中,朱熹提到考工记的这一句。邢 在《论语注疏》的“疏”中写道“:考工记云画绘之事杂五色,下云画缋之事后素功,是知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章也”疏者认为先绘五彩,再以素白之条分色成纹彰,显然不妥。
《考工记》内容记述百工之事。据考证是春秋末年的齐国官书。
西汉时,河间献王见《周礼》缺《冬官》篇,就以它补入,称《冬官・考工记》。该书的成书年代与孔子生活年代大约同时《考工记》,是否受孔子影响不得而知。从其中关于画缋之事的论述看,对绘画色彩调配比较详细。“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杂四时五色之位以章之,谓之巧。凡画缋之事后素功。”
该段先说画缋之事在于杂五色,画工要能巧妙地调配四时五色以成纹彩,然后说到大凡绘画之事后素功。本人认为“,素”在此与五色相对“,素”是单一,五色是多样,画工的本领技巧就在于在单色(即素色)之后有规律地调配杂合各种颜色“,以章之”即成为一幅华彩之画。因此“凡画缋之事后素功”应该理解为:大凡绘画之事在于在单色之外(之后)具有调配各种色彩以成一幅绘画作品的功夫与能力。这与孔子说的“绘事后素”其义大致相同。而决不是什么先画色彩,后用素粉来分布条理成纹,哪有这种绘画方法并以此作为戒律呢?这是于画之外行,望文生义而不得要领的误解。
孔子关于色彩的言论还有二则:
我的意思的是商啊!现在我可以同你讨论《诗经》了)。
整个这一段学生和老师的对话,涉及诗、绘画及礼的问题,思维中跳跃性很大,我们必须找出其内在联系,方能较为准确地把握其精义。
该段中的内在联系我们可以分析一下“,素以为绚兮”
(彩、有“素”和“绚”,孔子答的“绘事后素”亦有“素”与“绘”
绚),子夏问“礼后乎”中有“后”,孔子言的“绘事后素”中亦有“后”字。子夏听了孔子“绘事后素”后,突然灵感袭来发问“礼后乎”,正中孔子之意。连贯起来看,庄姜虽有天然美质之素,还须倩盼之态加以绚饰,就像绘画在素白质底上加以彩描一样,绘后于素,正像礼后于仁或礼后于国家政事一样。“礼后乎?”后于什么东西呢?子夏没有明说,但据孔子的思想看,可以理解为后于仁或后于国家政治。孔子在此虽然在谈论诗、画,但寓意则在礼和政治。
对于“礼后乎”后于什么东西,亦有不同解释,朱熹认为“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也就是说礼后于忠信。清华大学著名史学家张阴麟教授在1941年出版的《中国史纲》第一辑中解释为“:然则礼要在(真情)后吗?”也就是说礼后于真情。《论语注疏》何晏集解“礼后乎”为“孔子言绘事后素,子夏问而解知,以素喻礼,故曰礼后乎。”此说将礼解释为素,而礼后乎什么东西则未回答,显然不当。
孔子在谈论诗、画时仍然想到的是礼,他的思维的核心是要倡礼,用礼来维护贵族统治,用礼来帮助治理国家。
(论语・)孔“天下之无道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八佾》
子将自己喻为救世主是唤醒民众的木铎(按:木铎是以木为舌的铜铃)。他还自认为上天把圣德降给自己(“天生德
)。孔子的理想是用于予”“仁”来净化人们的精神,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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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君子不以绀 饰,红紫不以为亵服。”《乡党》生活、思维和语言的重要内容。由此看来《诗》,于个人、于社会、于家庭、于国家是何等重要。孔子将诗、画与音乐纳入到礼、善、仁及维护社会伦理和国家统治的重要事项之中,既在实践中对以后统治者重视艺术发生影响,也在理论上对中国艺术思想中重视艺术与政治、艺术与伦理的观念发生了影响。可以说孔子不仅在中国而且在世界上也是最早具有艺术社会学与艺术伦理学思想的大家。
我们可以比较一下孔子与古希腊美学家、哲学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理论。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生活年代比孔子略晚,。柏拉图在他的代表作
,他论到“一切诗“,,并不曾抓住真理”。而,并不是什么正经事。柏拉图说诗、发育人性中的低劣部分、摧残理性、制造出一些和真理相隔甚远的影象,因此“我们要拒绝他进到一个政治修明的国家里来”“,除掉颂神的和赞美好人的诗歌
④
以外,不准一切诗歌闯入国境。”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对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
(论语・)覆邦家者。”《阳货》
孔子这二段关于色彩和音乐的论述,也是以“礼”为准则的。
《尔雅》云“绀 者,赤黑之间也”。绀(gàn)为微红的黑色。 (zōu)为青赤色。古时染色,一染为 ,再染为
,三染为 ,四染为绀,五染为 ,六染为玄,七染为缁
。
为浅绛色。古人谓玄 以为祭服,绀 二色不可为衣饰。红紫为何不可为亵服呢?红为赤白合色,紫为青赤合色,皆为间色。亵服为私居之服。古时以正色为衣,间色为裳。春秋时朝祭之服尚黑,齐桓公始以紫色为朝服。故“红紫不以为亵服”。
孔子听歌颂舜《韶》乐三月不知肉味,乐则批判之,要“放郑声”“郑声淫”化和礼教。容忍的。,“,紫之夺朱”,又有“霸”,因此“紫之夺朱”是不遵周礼。可见色彩之用是有特殊规定的,其象征意义的背后在于礼制。
我们再回头看看孔子关于诗、绘画、色彩、礼的观点,及其对艺术批评的影响。我想有三点应值得注意。
其一,孔子不是单纯的论诗、论画,而是将诗、画、乐、礼连贯起来考虑,有引譬连类的方法。
其二,他在论诗、绘画、音乐、舞蹈时,是以礼教为其批评的标准。即使从纯粹歌颂美人庄姜的诗中和谈绘画的色彩与素质关系时也要发掘微言大意,要寓意“礼”的奥义。他将艺术批评纳入到政治规范与道德伦理这中。孔子听到歌颂舜的《韶》乐赞扬“尽美矣,又尽善也。”而听到歌颂武王的《武》乐,则认为“尽美矣,未尽善也。”是否因武王的王位是用武力从商纣王那里夺得的,张扬武力有伤“仁”,所以《武》虽壮美动听,但不完善。这一批评告诉人们,艺术除了形式优美外,还要看它的内容是否符合伦理道德,即“仁”和“礼”的问题。
其三,孔子在《论语》中对《诗》的议论最多,奠定了中国诗学的基础。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
(论语・)无邪即正,也就是无邪’。”《为政》《诗》都符合礼仁
悲剧和史诗作了系统深入地研究,但对诗的本质的看法仍然只是“摹仿”而已。
孔子认为《诗》是思无邪,柏拉图则认为他们的诗人简直就是邪恶的代表。孔子认为民众不学《诗》无以言,柏拉图则认为人们应该远离诗,将诗人赶走。孔子认为《诗》有助于礼教,柏拉图则认为诗有伤风化。孔子认为《诗》是经国之大业,柏拉图认为诗不过是耍摹仿技巧这一玩艺。相比之下,孔子对诗的功能的认识是较为深刻,而柏拉图对诗的认识却见出肤浅。由此我们还可以见出在孔子之前中国的《诗》三百内容丰富、形式优美且思想纯正,因而得到孔子的大力褒扬和赞赏,而柏拉图所处时代,虽已有荷马史诗,但其他不少诗则内容低俗,成就并不高,所以才遭到柏拉图的否定与批判。
中国成为诗歌的泱泱大国,诗歌成为中国的教育科目、社会生活与政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与孔子倡导及对《诗》的首肯与定位有着紧密的关系。
①李泽厚、刘纲纪主编《中国美学史》第一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4年。第113页.
②朱熹注《论语章句集注》,见《四书五经》上册,中华书店,1990年,第
33页.
之义。他谈到学《诗》的作用时,说《诗》可以兴、观、群、怨,可以“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林之名。这样学诗,不仅是自身修养,增进知识才能的需要,而且有关家庭(迩之事父)、社会(可以群)、国家(远之事君)的大事。不学礼,无以立。那么不学《诗》呢,则“无以言”。这就将诗和礼都看成是人们在社会中行动,造就完善人格的必修之课了。不学《诗》,无以言,也就是说言必《诗》“,思无邪”的《诗》三百那是人们言语谈论的必要内容,是人们
③《十三经注疏》,下册《,论语注疏》,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
2466页.
④参见《柏拉图文艺对话集》中“理想国”一章,朱光潜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
(责任编辑:李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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