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单元
庄 子
《庄子》是庄子及其后学的哲学著作，又称《南华经》。庄子名周，宋国蒙人，战国中期著名的思想家，是继老子之后道家学派的又一代表人物。出身没落贵族，曾在蒙地当过漆园吏，楚威王听说他有贤才，派人请他做宰相，被他拒绝，他家境贫穷，经常向别人借贷生活，但轻视官禄，厌弃官场污浊，攻击儒墨的积极用世思想。
庄子生当乱世，对混乱的社会现实非常不满，赞美与禽兽杂居的远古时代，他无情地揭露统治阶级，愤世嫉俗，蔑视礼法，讥刺儒墨，反对科学文化，认为只有绝圣弃智，使民无知、无欲，才能保持原来素朴的本性。认为在乱世中只能苟全性命，求得养生、尽年，追求精神上的绝对自由，幻想忘掉现实世界，达到不受限制的“逍遥游”境界。在哲学上，庄子有辩证法的因素，但他过分强调事物的相对性，认为是非、美丑、善恶、死生都是一样的，抹杀了事物的差别和界限，其复古主张和消极厌世思想，是没落奴隶主阶级意识的反映。
庄子散文充满了丰富的想象，构思奇特，夸张大胆，意境雄阔，极富浪漫主义色彩，在先秦诸子中，文学成就最高。
选文一
逍遥游
北冥有鱼〔1〕，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2〕，其翼若垂天之云〔3〕。是鸟也〔4〕，海运则将徙于南冥〔5〕。南冥者，天池也〔6〕。
《齐谐》者〔7〕，志怪者也〔8〕。《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9〕，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10〕，去以六月息者也〔11〕。”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12〕。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13〕？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芥为之舟〔14〕。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15〕，则其负大舟也无力〔16〕。覆杯水于坳堂之上〔17〕，则〔18〕。置杯焉则胶〔19〕，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20〕。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21〕。
蜩与学鸠笑之曰〔22〕：“我决起而飞〔23〕，枪榆枋〔24〕，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25〕，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26〕？”适莽苍者〔27〕，三飡而反〔28〕，腹犹果然〔29〕；适百里者，宿舂粮〔30〕；适千里者，三月聚粮〔31〕，之二虫又何知〔32〕！
小知不及大知〔33〕，小年不及大年〔34〕。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35〕，蟪蛄不知春秋〔36〕，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37〕，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38〕，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39〕，众人匹之，不亦悲乎〔40〕！
汤之问棘也是已〔41〕。穷发之北〔42〕，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43〕，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44〕，绝云气〔45〕，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46〕。
斥鴳笑之曰〔47〕：“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48〕，翱翔蓬蒿之间〔49〕，此亦飞之至也〔50〕，而彼且奚适也？”此大小之辨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51〕，其自视也〔52〕，亦若此矣〔53〕。而宋荣子犹然笑之〔54〕。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55〕，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56〕，定乎内外之分〔57〕，辨乎荣辱之境〔58〕，斯已矣〔59〕。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60〕。虽然，犹有未树也〔61〕。
夫列子御风而行〔62〕，泠然善也〔63〕，旬有五日而后反〔64〕。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65〕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也〔66〕。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67〕，以游无穷者〔68〕，彼且恶乎待哉〔69〕！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70〕。
【题解】
《逍遥游》表述的是庄子超脱一切物质世界的人生观。他认为大鹏这类庞然大物、蜩、斥鴳、学鸠等小飞行动物，都是要借助风力才能飞行，是“有所待”。只有消灭一切物我界限，抛弃一切客观条件，无所凭靠和依托进行自由驰骋，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才是真正的“逍遥游”，即绝对的自由。
【注释】
〔1〕冥：同溟，指海。下文“南冥”类此。因海水深黑而得名，故下文又称“冥海”。
〔2〕怒：奋发的样子。
〔3〕垂：通“陲”，边际。垂天：天边。
〔4〕是：此。
〔5〕海运：海气运动。海边歌谣有六月海动的说法。海动必有大风，故鹏可以乘风南飞。
〔6〕天池：天然形成的大池。
〔7〕齐谐：书名。出于齐国，内容多诙谐怪异，故名。
〔8〕志：记述。志怪：记载怪异的故事。
〔9〕击：拍击。
〔10〕抟（tuán）：环绕。扶摇，旋风。九万里，形容极高。上文“三千里”形容极远，三、九都是虚指，形容数之多。
〔11〕息：止息。句谓飞了六个月才止息。
〔12〕野马三句，野马似的游气，飞扬的尘埃，都是被生物的气息吹拂着而在空中游荡。息，气息。
〔13〕天之三句，天上的深蓝色，究竟是天真正的颜色呢？还是由于无限高远的缘故呢？其，抑，或许。正色，真正的颜色。邪，同耶。无所至极，不能达到尽头的地方。形容极远。
〔14〕其视二句：其，代词，指鹏。若是，像这样。则已，如同“而已”。 〔15〕且：递进连词。夫：助词，表示要发议论。且夫：表示要进一步论述，有提起下文的作用。
〔16〕负：载。
〔17〕覆：倒。拗(ào)堂：堂中凹处。
〔18〕则芥句：那就只有小草可以当船。芥，小草。
〔19〕置杯句：如果把杯放下去就粘着浮不起来了。置：放。焉：于此，在这里。
〔20〕大翼：指代大鹏。
〔21〕故九万里四句：鹏飞九万里，那么风就在下面了(意指风有九万里那么厚)，然后才乘着大风；背像负着青天一般，而没有什么阻拦，然后才谋向南飞。斯，乃，就。而后乃今，“今而后乃”的倒文，这时然后才。培，凭。夭阏(è)，阻拦。图南，图谋向南飞去。
〔22〕蜩(tiáo)：蝉。学鸠，斑鸠。
〔23〕决(xué)起：迅速飞起。
〔24〕抢(qiānɡ)：突，冲上。榆：榆树。枋(fānɡ)：檀木。
〔25〕则：或。控：投。
〔26〕奚以：为何。之：往。为：疑问代词，犹“呢”。“奚以……为”：相当于“为什么要……呢”。
〔27〕适：往。莽苍：郊野景色，故引申为近郊。
〔28〕飡：同“餐”。三飡：指一日。反：通“返”。
〔29〕果然：饱饱的样子。
〔30〕宿舂(chōnɡ)粮：隔夜捣舂食粮。意即作较多的干粮准备。
〔31〕三月聚粮：花三个月的时间来积蓄粮食。
〔32〕之：此。之二虫：指蜩与学鸠。
〔33〕知(zhì)：通“智”。不及：比不上。
〔34〕年：寿命。小年：短命。大年：长寿。
〔35〕朝菌：一种朝生暮死的菌类植物。晦朔：每月的头一天叫朔，尾一天叫晦。这里犹言早晚。
〔36〕蟪蛄(huì ɡū)：寒蝉。春秋：指整年。商代和西周前期一年只分春秋二季。寒蝉春生夏死，或夏生秋死，因此它只能经历某一二个季节，而不可能晓得整年。
〔37〕冥灵：树名。
〔38〕椿(chūn)：香椿。
〔39〕彭祖：传说中人物。以久特闻，因长寿而特别著名。一般说彭祖有八百岁。
〔40〕匹：比。匹之：和他相比。
〔41〕汤：商汤。商朝第一个王。棘：即夏革，商时大夫，汤以他为师。是
已：是也，就是这样的，表示肯定。
〔42〕穷发：不毛之地，连草都不长的地方。
〔43〕修：长。
〔44〕羊角：形容旋风旋转如羊角的状态。
〔45〕绝：超越。
〔46〕且：将。
〔47〕斥：小池泽。鴳(yàn)：小雀。斥鴳：生活在小池泽中的一种小雀。 〔48〕仞：八尺。一说七尺。
〔49〕翱翔：展翅回旋地飞。蓬蒿，本指蓬和蒿两种草，这里引申作草野。 〔50〕飞之至：飞翔中最得意的境界。至：最。
〔51〕故夫四句：智慧可以胜任一官之职，品行可以团结一乡的人，道德可以投合一国的君主，能力可以取得全国的信任。知，通“智”。比，亲近。而，古通能，能力。征，信，取信。
〔52〕其：指上述四种人。自视，自己看自己。
〔53〕此：指斥鴳自以为“飞之至”这件事。
〔54〕宋：宋国。荣，姓。子，对男子的尊称。一说姓宋名荣，即《天下》篇中的宋钘。犹然，笑的样子。之，指上述四种人。
〔55〕且：提起连词。举世：整个社会。誉：赞扬。劝：努力。不加劝：不会更加积极。
〔56〕非：非议。沮；沮丧。不加沮：不会更加消极。
〔57〕定：确定。内：主观。外：客观。
〔58〕境：界限。句意谓不把世俗的称赞与非议看作是光荣与耻辱，心中自有区分光荣与此同时耻辱的标准。
〔59〕斯：此。
〔60〕彼其二句：他在社会上说来，并不常见。数数(sùsù)，常常。然，这样。未数数然，很少人这样。
〔61〕树：立。未树：指道德上还未到家。
〔62〕列子：姓列名御寇，郑国人。御：乘。
〔63〕泠(línɡ)然：轻快的样子。善：妙。
〔64〕旬：十天。有：通“又”。旬有五日：十五日。反：通“返”。
〔65〕彼于二句：他在追求幸福的人当中，并不多见。意谓他是相当幸福的了。
〔66〕有所待：指依赖风。有依赖就算不上绝对自由。
〔67〕正：与辩对举。辩：变。正是根本的，辩是派生出来的。乘天地之正，顺着自然的本性。御六气之辩，驾御六气的变化。六气，说法很多，最早指阴、阳、风、雨、晦、明六气。
〔68〕无穷：指无限的时间和空间，即绝对自由的境界。
〔69〕恶(wū)：何。句谓那样的人还要依赖什么呢！
〔70〕至人三句：无己，去我顺物。无功，不求有功。无名，不求名声。
【思考】
1、什么是庄子心目中的自由？
2、什么是“有所待”？人如何才能获得自由？
3、 人的欲望与自由是什么关系？
4、所谓小大之辨是什么？要评价小大之物，有什么必要条件？
选文二
马 蹄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1〕，翘足而陆〔2〕，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3〕，无所用之。及至伯乐〔4〕，曰：“我善治马〔5〕。”烧之〔6〕，剔之〔7〕，刻之〔8〕，雒之〔9〕。连之以羁絷〔10〕，编之以皂栈〔11〕，马之死者十二三矣〔12〕！饥之渴之，驰之骤之〔13〕，整之齐之〔14〕，前有橛饰之患〔15〕，而后有鞭筴之威〔16〕，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陶者曰〔17〕：“我善治埴〔18〕。”圆者中规〔19〕，方者中矩。匠人曰〔20〕：“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21〕。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22〕。彼民有常性〔23〕，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24〕。一而不党〔25〕，命曰天放〔26〕。故至德之世〔27〕，其行填填〔28〕。其视颠颠〔29〕。当是时也，山无蹊隧〔30〕，泽无舟梁〔31〕；万物群生，连属其乡〔32〕；禽兽成群，草木遂长〔33〕。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34〕，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35〕。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36〕。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37〕，其德不离〔38〕；同乎无欲〔39〕，是谓素朴。素朴〔40〕而民性得矣。及至圣人，蹩躠为仁〔41〕，踶跂为义〔42〕，而天下始疑矣〔43〕。澶漫为乐〔44〕，摘僻为礼〔45〕，而天下始分矣〔46〕。故纯朴不残，孰为牺尊〔47〕！白玉不毁，孰为珪璋〔48〕！道德不废〔49〕，安取仁义！性情不离〔50〕，安用礼乐！五色不乱，孰为文采！五声不乱，孰应六律〔51〕！
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52〕，怒则分背相踶〔53〕。马知已此矣〔54〕。夫加之以衡扼〔55〕
〔59〕，齐之以月题〔56〕，而马知介倪闉扼鸷曼诡衔窃辔〔57〕。故马之知而态至盗者〔58〕，伯乐之罪也。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60〕，含哺而熙〔61〕，
鼓腹而游〔62〕，民能以此矣！及至圣人，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63〕，县跂仁义以慰天下之心〔64〕，而民乃始踶跂好知〔65〕，争归于利，不可止也。此亦圣人之过也。
【题解】
本文取篇首二字为题，它表现了庄子反对一切束缚，提倡返归自然的政治主张。
第一段以伯乐治马、陶匠治埴，引出圣人治天下的规矩和办法。认为它直接残害了事物的本性。
第二段认为原始人类朴素无知才是人的本性，谴责后代推行仁义礼乐，摧残了事物的本性和人的真情，是“圣人之过”。
第三段继续以马为喻，说明一切羁绊都是对人的摧残，人们的好智争利，是
圣人提倡礼乐的结果，因此，圣人是破坏道德的罪人。
【注释】
〔1〕龁（hé）：咬。
〔2〕陆：通“踛”，跳。
〔3〕义台：即仪台，用来举行礼的仪式的台，台上架屋，当中设门。路寝：正室。
〔4〕伯乐：姓孙名阳，伯乐是字。秦穆公时人。
〔5〕治：训练。下面叙述伯乐治马的过程。
〔6〕烧之：指把铁烧红，在马身上打火印作为标记。
〔7〕剔：剪，指剪马毛。
〔8〕刻：刻削马蹄甲。
〔9〕雒(luò)：通“络”。给马戴上笼头。
〔10〕连：绑上。羁：带嚼子的马络头。絷(zhí)：用来绊住马的前足的绳索。
〔11〕编：架搭。皂(zào)：马槽。栈（zhàn)：马棚。
〔12〕十二三：十分之二三。
〔13〕骤之：使马快跑。
〔14〕整：齐。都是装饰的意思。
〔15〕橛(jué)：马口所含的横木，即马嚼子。饰：指马缨。这些东西对马来说都是一种束缚，故称为患。
〔16〕鞭筴：打马的工具。带皮的叫鞭，无皮的叫筴。筴：策的异体字。威：威胁。
〔17〕陶者：做陶器的人。
〔18〕埴(zhí)：粘土。
〔19〕中(zhònɡ)：符合。这两句说明所作的圆形与方形都很标准。
〔20〕匠人：木匠。
〔21〕应：适合。
〔22〕意：想，人为。不然：不时这样。
〔23〕常性：不变的本性。
〔24〕同德：共性。
〔25〕一而不党，纯一而无偏爱。党：偏。
〔26〕放：放任。天放：天赐予的自由。
〔27〕至德之世：道德最高尚的时代。
〔28〕填填：悠闲稳重的样子。
〔29〕颠颠：质朴纯直的样子。
〔30〕蹊：小路。隧：隧道。凿通山石或地下挖掘的通路。
〔31〕舟：船。梁：桥。
〔32〕连属其乡：居处相连而不分彼此。
〔33〕遂：成。遂长：成长。
〔34〕系羁而游：牵系着来游玩。
〔35〕鸟鹊句：与上句同写人与禽兽混在一起生活而互不害怕的情景。援：拉。窥：探视。
〔36〕族：聚在一起。并：共处。
〔37〕同乎无知：与无知的东西一样。
〔38〕不离：指不失常性。
〔39〕同乎无欲：与没有欲望的东西一样。
〔40〕素朴：纯朴。
〔41〕蹩躠(bié xiě)：本来形容跛者走路的样子，引申为费劲的样子。 〔42〕踶跂(zhìqǐ)：用心力的样子。
〔43〕疑：惑。
〔44〕澶(chán)漫：放纵。
〔45〕摘僻：烦琐的样子。
〔46〕天下：指天下人的道德。
〔47〕故纯朴二句，不把完整的木头破开，怎么造出牺尊来？纯朴，未加工过的木头。残，破。尊，通“樽”，是祭神用的木刻酒器，上面刻画着牛头图形的称作牺尊。
〔48〕白玉二句：白玉如果不破开加以雕琢，怎么造成珪璋？珪璋，名贵的玉器。珪上圆（或剑头形）下方，是古代君臣在举行典礼时拿的一种玉器。璋，形状似纵剖开的半个珪。
〔49〕道德：指庄子学派的道德，即自然之道，而不是儒家所主张的道德。 〔50〕离：意同上文“天下始分”的“分”。
〔51〕五色四句：为了画成图画文彩，为了谱成合乎六律的乐曲，必须将五色、五声调混相配，这是破坏了自然的声色的。乱，破坏。
〔52〕靡：通“摩”。
〔53〕分背：背对背。踶：通“踢”。句谓马发怒时背着用后脚相踢。 〔54〕马知(zhì)句：马的智慧只不过如此罢了。已，止。
〔55〕衡：车辕前端的横木。扼：通“轭”。叉着马颈的曲木，两头与衡木相连。
〔56〕齐：装饰。月题：在马额上的一种装饰，用金属雕刻而成，形状似月，又叫当颅。
〔57〕介：间侧。倪：借为輗，车辕与车衡衔接的关键部件。介輗：马侧立在两輗之间，不服驾驶。闉(yīn)：曲。闉扼：马曲着脖子，企图把轭摆脱。鸷(zhì)曼：指马作恶时抵触车幔。诡衔：诡诈地吐掉嚼子。窃辔(pèi)：偷偷地咬坏缰绳。以上五个动宾词组都是形容马不听使唤，诡计多端地进行反抗的状态。
〔58〕知(zhì) ：通“智”。而：与。谓马的心智与神态变得像盗贼一样。 〔59〕赫胥氏：传说中上古的帝王。
〔60〕之：往。
〔61〕哺：口中含着的食物。熙：通“嬉”，游戏。
〔62〕鼓腹：肚子吃得饱饱的样子。
〔63〕匡：正。天下之形，指天下人的举动。句谓教人举动合乎礼乐的轨道。 〔64〕县：通“悬”。县跂：悬举，提倡。慰：安。
〔65〕好知(hào zhì)：推崇才智。
【思考】
1、本文的主题是什么？作者是通过那些表现手法来阐述观点的？
2、你怎样看待道家摆脱束缚、回归自然的思想？
选文三
秋 水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1〕。泾流之大〔2〕，两涘渚崖之间〔3〕，不辩牛马〔4〕。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5〕，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已。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6〕。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7〕，望洋向若而叹曰〔8〕：“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已若者〔9〕。’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10〕，始吾弗信〔11〕。今我睹子之难穷也〔12〕，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13〕，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14〕。”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15〕，拘于虚也〔16〕；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17〕，笃于时也〔18〕；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19〕，束于教也〔20〕。今尔出于崖涘〔21〕，观于大海，乃知尔丑〔22〕，尔将可与语大理矣〔23〕。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24〕；尾闾泄之〔25〕，不知何时已而不虚〔26〕；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27〕。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28〕，自以比形于天地〔29〕，而受气于阴阳。吾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30〕。方存见乎少〔31〕，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32〕？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33〕？号物之数谓之万〔34〕，人处一焉〔35〕；人卒九州岛〔36〕，谷食之所生〔37〕，舟车之所通〔38〕，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马体乎？五帝之所连〔39〕，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40〕，任士之所劳〔41〕，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42〕，仲尼语之以为博〔43〕。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44〕？”
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45〕？”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46〕，时无止〔47〕，分无常〔48〕。终始无故〔49〕。是故大知观于远近〔50〕，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51〕；知量无穷〔52〕。证向今故〔53〕，故遥而不闷〔54〕，掇而不跂〔55〕；知时无止〔56〕。察乎盈虚〔57〕，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58〕：知分之无常也〔59〕。明乎坦途〔60〕，故生而不说〔61〕，死而不祸〔62〕；知终始之不可故也〔63〕。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64〕；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65〕；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66〕，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67〕。
【题解】
本文的中心，是讨论人应该怎样去认识外物。
第一段，写河神的小却自以为大，对比海神的大却自以为小，说明认识事物具有相对性 。
第二段，以判定事物大小的不容易，说明人在认知时，常受事物自身不确定性和事物总体无穷性的影响。
【注释】
〔1〕秋水二句：时，按时。百川：许多河流。灌：注入。河：黄河。 〔2〕泾(jīnɡ)流：直流的水波。泾流连用，即指水流。
〔3〕涘(sì)：水边。两涘：河的两边。渚：水中间的小块陆地。崖：岸。 〔4〕辩：通“辨”，分。不辩：分不出。水涨河阔，故分不出对岸的牛和马。 〔5〕焉：乎。河伯：河神。传说姓冯名夷。欣然：高兴的样子。
〔6〕端：尽头。
〔7〕旋：转变。旋其面目：改变了欣然自喜的面容。
〔8〕望洋：眼睛迷茫的样子。若：海神名。
〔9〕野语三句：野语，俗语。闻道百，懂得许多道理。莫已若，即莫若己，没有谁比得上自己。我之谓也，即谓我也。都是宾语提前。
〔10〕尝闻：曾听说。少：贬低。少仲尼之闻，对孔子的学说不看在眼内。轻伯夷之义，轻视伯夷的节义。伯夷，殷诸侯孤竹君的长子，武王伐纣时，他人为臣伐君是不义的，故和他的弟弟叔齐隐居首阳山，并表示守节义而不食周粟，于是饿死在首阳山。
〔11〕弗信：指不相信对仲尼的见识可以小看，对伯夷的节义可以轻视。 〔12〕子：您。本指北海若，这里指海。
〔13〕殆：危险。
〔14〕长：永远。见：被。方：道。大方之家，得大道的人。
〔15〕语于海：谈及大海。
〔16〕拘：局限。虚：同墟，指蛙所生活的地方。
〔17〕语于冰，谈及冰。
〔18〕笃(dǔ)：守，限制。笃于时：受时间所限制。夏虫只生活在夏天，冬天结冰时已死，故说“笃于时”。
〔19〕曲士：乡曲之士。孤陋寡闻之人。
〔20〕束：束缚。教：所受的教育。
〔21〕今尔句：尔，你。崖涘：指河。意谓你现在摆脱了河道的局限。 〔22〕丑：鄙陋。
〔23〕大理：大道。
〔24〕盈：满。
〔25〕尾闾：排泄海水的地方，传说在海的东边。从动物的排泄处多在尾部，故拟称尾闾。
〔26〕已：止。虚：指水尽。
〔27〕此其二句：过，超过。为量数，进行估量和计算。二句都是说明海水盛多。
〔28〕多：赞美。自多：自夸。
〔29〕自以句：以，认为。比形，具形。句谓从天地的恩赐中形成了形体，又禀受了阴阳之气。
〔30〕大(tài)：通“泰”。
〔31〕存：察，看到。见：读如现。见少：显得太少。
〔32〕礨(liě)：石块。礨空：石块上的小孔。大泽：大的湖泽。
〔33〕稊(tí)米：像稗籽一样小的米。大(tài) 仓：储粮的大仓库。 〔34〕号物句：号，称。句谓表示物的数量很多时，叫“万物”。
〔35〕处：居占。处一：占万物中之一。
〔36〕人卒：人众。九州岛：天下。
〔37〕谷食句：稻谷等食物所生长的地方。
〔38〕舟车句：通，通行。
〔39〕连：续，继承。
〔40〕仁人：指儒家者流。
〔41〕任士：指墨家者流。墨家以“任”来要求自己，故称“任士”。以上几句谓三王五帝、儒、墨等所争所辩的全都是在这个渺小的天地里的事情。
〔42〕辞之：指拒绝当孤竹之君。
〔43〕语之：指谈论中国帝王的事情。以为博：以此显示学问上的渊博。 〔44〕向：从前。自多于水，以水量自夸。
〔45〕然则句：大、小，都是形容词作意动用法，句意问能否把天地看作大而把毫末看作小。
〔46〕量：容积。无穷：包括无穷大和无穷小。
〔47〕时无止：指物存在的时间无止境。以下几句说的都是物。
〔48〕分(fèn)：分际，界限。物的界限随时间空间的变化而变化，故说无常。
〔49〕故：通“固”，固定。
〔50〕大知：得大道的人。知：通“智”。观于远近，既看到远又看到近。 〔51〕故小二句：因此小的看来也不小，(这是从近看)，大的看来也不大，(这是从远看)。寡，小。多，大。
〔52〕量：指物量。
〔53〕向（xiànɡ）：明。今故：今古。句谓验证今古的情况。
〔54〕故遥句：以今事证古事，虽遥远而明白。
〔55〕掇(duō)而句：以古事证今事，虽近而有不可企及的。意即有难于捉摸的地方。掇，拾取。表示近在眼前。跂，通“企”。
〔56〕知时句：从古今变异、转化不停，就可以知道时间是无止境的。 〔57〕察乎句：明白了不得盈与虚的相对性及相互转化。察，看清楚。盈，满。虚，空。
〔58〕故得二句：盈与虚、得与失都会相互转化，所以有所得不必欢喜，有所失也不用忧心。
〔59〕分：指得失的界限。
〔60〕坦途：大道。
〔61〕说：通“悦”。
〔62〕不祸：不认为是灾祸。
〔63〕知终句：明白了终始变化是不能固定的。故，通“固”，定。 〔64〕计：比。所知：所知道的事。
〔65〕其生二句：未生的时间长而生的时间短。
〔66〕至小：指有限的、微不足道的人生与知识。穷：尽。至大之域：指未生之时、未知之事。因为这是无限的，故说“至大”。
〔67〕又何二句：因为毫末不算最大，因此不能用它们作为最小与最大的标准。倪，界限，标准。
【思考】
1、怎样看待事物的复杂性，即事物本身的相对性和认知过程的变异性？
2、分析本文写境开阔、构思奇特的写作特点。
第十一单元
庄 子
《庄子》是庄子及其后学的哲学著作，又称《南华经》。庄子名周，宋国蒙人，战国中期著名的思想家，是继老子之后道家学派的又一代表人物。出身没落贵族，曾在蒙地当过漆园吏，楚威王听说他有贤才，派人请他做宰相，被他拒绝，他家境贫穷，经常向别人借贷生活，但轻视官禄，厌弃官场污浊，攻击儒墨的积极用世思想。
庄子生当乱世，对混乱的社会现实非常不满，赞美与禽兽杂居的远古时代，他无情地揭露统治阶级，愤世嫉俗，蔑视礼法，讥刺儒墨，反对科学文化，认为只有绝圣弃智，使民无知、无欲，才能保持原来素朴的本性。认为在乱世中只能苟全性命，求得养生、尽年，追求精神上的绝对自由，幻想忘掉现实世界，达到不受限制的“逍遥游”境界。在哲学上，庄子有辩证法的因素，但他过分强调事物的相对性，认为是非、美丑、善恶、死生都是一样的，抹杀了事物的差别和界限，其复古主张和消极厌世思想，是没落奴隶主阶级意识的反映。
庄子散文充满了丰富的想象，构思奇特，夸张大胆，意境雄阔，极富浪漫主义色彩，在先秦诸子中，文学成就最高。
选文一
逍遥游
北冥有鱼〔1〕，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2〕，其翼若垂天之云〔3〕。是鸟也〔4〕，海运则将徙于南冥〔5〕。南冥者，天池也〔6〕。
《齐谐》者〔7〕，志怪者也〔8〕。《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9〕，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10〕，去以六月息者也〔11〕。”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12〕。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13〕？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芥为之舟〔14〕。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15〕，则其负大舟也无力〔16〕。覆杯水于坳堂之上〔17〕，则〔18〕。置杯焉则胶〔19〕，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20〕。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21〕。
蜩与学鸠笑之曰〔22〕：“我决起而飞〔23〕，枪榆枋〔24〕，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25〕，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26〕？”适莽苍者〔27〕，三飡而反〔28〕，腹犹果然〔29〕；适百里者，宿舂粮〔30〕；适千里者，三月聚粮〔31〕，之二虫又何知〔32〕！
小知不及大知〔33〕，小年不及大年〔34〕。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35〕，蟪蛄不知春秋〔36〕，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37〕，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38〕，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39〕，众人匹之，不亦悲乎〔40〕！
汤之问棘也是已〔41〕。穷发之北〔42〕，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43〕，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44〕，绝云气〔45〕，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46〕。
斥鴳笑之曰〔47〕：“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48〕，翱翔蓬蒿之间〔49〕，此亦飞之至也〔50〕，而彼且奚适也？”此大小之辨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51〕，其自视也〔52〕，亦若此矣〔53〕。而宋荣子犹然笑之〔54〕。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55〕，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56〕，定乎内外之分〔57〕，辨乎荣辱之境〔58〕，斯已矣〔59〕。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60〕。虽然，犹有未树也〔61〕。
夫列子御风而行〔62〕，泠然善也〔63〕，旬有五日而后反〔64〕。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65〕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也〔66〕。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67〕，以游无穷者〔68〕，彼且恶乎待哉〔69〕！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70〕。
【题解】
《逍遥游》表述的是庄子超脱一切物质世界的人生观。他认为大鹏这类庞然大物、蜩、斥鴳、学鸠等小飞行动物，都是要借助风力才能飞行，是“有所待”。只有消灭一切物我界限，抛弃一切客观条件，无所凭靠和依托进行自由驰骋，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才是真正的“逍遥游”，即绝对的自由。
【注释】
〔1〕冥：同溟，指海。下文“南冥”类此。因海水深黑而得名，故下文又称“冥海”。
〔2〕怒：奋发的样子。
〔3〕垂：通“陲”，边际。垂天：天边。
〔4〕是：此。
〔5〕海运：海气运动。海边歌谣有六月海动的说法。海动必有大风，故鹏可以乘风南飞。
〔6〕天池：天然形成的大池。
〔7〕齐谐：书名。出于齐国，内容多诙谐怪异，故名。
〔8〕志：记述。志怪：记载怪异的故事。
〔9〕击：拍击。
〔10〕抟（tuán）：环绕。扶摇，旋风。九万里，形容极高。上文“三千里”形容极远，三、九都是虚指，形容数之多。
〔11〕息：止息。句谓飞了六个月才止息。
〔12〕野马三句，野马似的游气，飞扬的尘埃，都是被生物的气息吹拂着而在空中游荡。息，气息。
〔13〕天之三句，天上的深蓝色，究竟是天真正的颜色呢？还是由于无限高远的缘故呢？其，抑，或许。正色，真正的颜色。邪，同耶。无所至极，不能达到尽头的地方。形容极远。
〔14〕其视二句：其，代词，指鹏。若是，像这样。则已，如同“而已”。 〔15〕且：递进连词。夫：助词，表示要发议论。且夫：表示要进一步论述，有提起下文的作用。
〔16〕负：载。
〔17〕覆：倒。拗(ào)堂：堂中凹处。
〔18〕则芥句：那就只有小草可以当船。芥，小草。
〔19〕置杯句：如果把杯放下去就粘着浮不起来了。置：放。焉：于此，在这里。
〔20〕大翼：指代大鹏。
〔21〕故九万里四句：鹏飞九万里，那么风就在下面了(意指风有九万里那么厚)，然后才乘着大风；背像负着青天一般，而没有什么阻拦，然后才谋向南飞。斯，乃，就。而后乃今，“今而后乃”的倒文，这时然后才。培，凭。夭阏(è)，阻拦。图南，图谋向南飞去。
〔22〕蜩(tiáo)：蝉。学鸠，斑鸠。
〔23〕决(xué)起：迅速飞起。
〔24〕抢(qiānɡ)：突，冲上。榆：榆树。枋(fānɡ)：檀木。
〔25〕则：或。控：投。
〔26〕奚以：为何。之：往。为：疑问代词，犹“呢”。“奚以……为”：相当于“为什么要……呢”。
〔27〕适：往。莽苍：郊野景色，故引申为近郊。
〔28〕飡：同“餐”。三飡：指一日。反：通“返”。
〔29〕果然：饱饱的样子。
〔30〕宿舂(chōnɡ)粮：隔夜捣舂食粮。意即作较多的干粮准备。
〔31〕三月聚粮：花三个月的时间来积蓄粮食。
〔32〕之：此。之二虫：指蜩与学鸠。
〔33〕知(zhì)：通“智”。不及：比不上。
〔34〕年：寿命。小年：短命。大年：长寿。
〔35〕朝菌：一种朝生暮死的菌类植物。晦朔：每月的头一天叫朔，尾一天叫晦。这里犹言早晚。
〔36〕蟪蛄(huì ɡū)：寒蝉。春秋：指整年。商代和西周前期一年只分春秋二季。寒蝉春生夏死，或夏生秋死，因此它只能经历某一二个季节，而不可能晓得整年。
〔37〕冥灵：树名。
〔38〕椿(chūn)：香椿。
〔39〕彭祖：传说中人物。以久特闻，因长寿而特别著名。一般说彭祖有八百岁。
〔40〕匹：比。匹之：和他相比。
〔41〕汤：商汤。商朝第一个王。棘：即夏革，商时大夫，汤以他为师。是
已：是也，就是这样的，表示肯定。
〔42〕穷发：不毛之地，连草都不长的地方。
〔43〕修：长。
〔44〕羊角：形容旋风旋转如羊角的状态。
〔45〕绝：超越。
〔46〕且：将。
〔47〕斥：小池泽。鴳(yàn)：小雀。斥鴳：生活在小池泽中的一种小雀。 〔48〕仞：八尺。一说七尺。
〔49〕翱翔：展翅回旋地飞。蓬蒿，本指蓬和蒿两种草，这里引申作草野。 〔50〕飞之至：飞翔中最得意的境界。至：最。
〔51〕故夫四句：智慧可以胜任一官之职，品行可以团结一乡的人，道德可以投合一国的君主，能力可以取得全国的信任。知，通“智”。比，亲近。而，古通能，能力。征，信，取信。
〔52〕其：指上述四种人。自视，自己看自己。
〔53〕此：指斥鴳自以为“飞之至”这件事。
〔54〕宋：宋国。荣，姓。子，对男子的尊称。一说姓宋名荣，即《天下》篇中的宋钘。犹然，笑的样子。之，指上述四种人。
〔55〕且：提起连词。举世：整个社会。誉：赞扬。劝：努力。不加劝：不会更加积极。
〔56〕非：非议。沮；沮丧。不加沮：不会更加消极。
〔57〕定：确定。内：主观。外：客观。
〔58〕境：界限。句意谓不把世俗的称赞与非议看作是光荣与耻辱，心中自有区分光荣与此同时耻辱的标准。
〔59〕斯：此。
〔60〕彼其二句：他在社会上说来，并不常见。数数(sùsù)，常常。然，这样。未数数然，很少人这样。
〔61〕树：立。未树：指道德上还未到家。
〔62〕列子：姓列名御寇，郑国人。御：乘。
〔63〕泠(línɡ)然：轻快的样子。善：妙。
〔64〕旬：十天。有：通“又”。旬有五日：十五日。反：通“返”。
〔65〕彼于二句：他在追求幸福的人当中，并不多见。意谓他是相当幸福的了。
〔66〕有所待：指依赖风。有依赖就算不上绝对自由。
〔67〕正：与辩对举。辩：变。正是根本的，辩是派生出来的。乘天地之正，顺着自然的本性。御六气之辩，驾御六气的变化。六气，说法很多，最早指阴、阳、风、雨、晦、明六气。
〔68〕无穷：指无限的时间和空间，即绝对自由的境界。
〔69〕恶(wū)：何。句谓那样的人还要依赖什么呢！
〔70〕至人三句：无己，去我顺物。无功，不求有功。无名，不求名声。
【思考】
1、什么是庄子心目中的自由？
2、什么是“有所待”？人如何才能获得自由？
3、 人的欲望与自由是什么关系？
4、所谓小大之辨是什么？要评价小大之物，有什么必要条件？
选文二
马 蹄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1〕，翘足而陆〔2〕，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3〕，无所用之。及至伯乐〔4〕，曰：“我善治马〔5〕。”烧之〔6〕，剔之〔7〕，刻之〔8〕，雒之〔9〕。连之以羁絷〔10〕，编之以皂栈〔11〕，马之死者十二三矣〔12〕！饥之渴之，驰之骤之〔13〕，整之齐之〔14〕，前有橛饰之患〔15〕，而后有鞭筴之威〔16〕，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陶者曰〔17〕：“我善治埴〔18〕。”圆者中规〔19〕，方者中矩。匠人曰〔20〕：“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21〕。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22〕。彼民有常性〔23〕，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24〕。一而不党〔25〕，命曰天放〔26〕。故至德之世〔27〕，其行填填〔28〕。其视颠颠〔29〕。当是时也，山无蹊隧〔30〕，泽无舟梁〔31〕；万物群生，连属其乡〔32〕；禽兽成群，草木遂长〔33〕。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34〕，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35〕。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36〕。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37〕，其德不离〔38〕；同乎无欲〔39〕，是谓素朴。素朴〔40〕而民性得矣。及至圣人，蹩躠为仁〔41〕，踶跂为义〔42〕，而天下始疑矣〔43〕。澶漫为乐〔44〕，摘僻为礼〔45〕，而天下始分矣〔46〕。故纯朴不残，孰为牺尊〔47〕！白玉不毁，孰为珪璋〔48〕！道德不废〔49〕，安取仁义！性情不离〔50〕，安用礼乐！五色不乱，孰为文采！五声不乱，孰应六律〔51〕！
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52〕，怒则分背相踶〔53〕。马知已此矣〔54〕。夫加之以衡扼〔55〕
〔59〕，齐之以月题〔56〕，而马知介倪闉扼鸷曼诡衔窃辔〔57〕。故马之知而态至盗者〔58〕，伯乐之罪也。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60〕，含哺而熙〔61〕，
鼓腹而游〔62〕，民能以此矣！及至圣人，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63〕，县跂仁义以慰天下之心〔64〕，而民乃始踶跂好知〔65〕，争归于利，不可止也。此亦圣人之过也。
【题解】
本文取篇首二字为题，它表现了庄子反对一切束缚，提倡返归自然的政治主张。
第一段以伯乐治马、陶匠治埴，引出圣人治天下的规矩和办法。认为它直接残害了事物的本性。
第二段认为原始人类朴素无知才是人的本性，谴责后代推行仁义礼乐，摧残了事物的本性和人的真情，是“圣人之过”。
第三段继续以马为喻，说明一切羁绊都是对人的摧残，人们的好智争利，是
圣人提倡礼乐的结果，因此，圣人是破坏道德的罪人。
【注释】
〔1〕龁（hé）：咬。
〔2〕陆：通“踛”，跳。
〔3〕义台：即仪台，用来举行礼的仪式的台，台上架屋，当中设门。路寝：正室。
〔4〕伯乐：姓孙名阳，伯乐是字。秦穆公时人。
〔5〕治：训练。下面叙述伯乐治马的过程。
〔6〕烧之：指把铁烧红，在马身上打火印作为标记。
〔7〕剔：剪，指剪马毛。
〔8〕刻：刻削马蹄甲。
〔9〕雒(luò)：通“络”。给马戴上笼头。
〔10〕连：绑上。羁：带嚼子的马络头。絷(zhí)：用来绊住马的前足的绳索。
〔11〕编：架搭。皂(zào)：马槽。栈（zhàn)：马棚。
〔12〕十二三：十分之二三。
〔13〕骤之：使马快跑。
〔14〕整：齐。都是装饰的意思。
〔15〕橛(jué)：马口所含的横木，即马嚼子。饰：指马缨。这些东西对马来说都是一种束缚，故称为患。
〔16〕鞭筴：打马的工具。带皮的叫鞭，无皮的叫筴。筴：策的异体字。威：威胁。
〔17〕陶者：做陶器的人。
〔18〕埴(zhí)：粘土。
〔19〕中(zhònɡ)：符合。这两句说明所作的圆形与方形都很标准。
〔20〕匠人：木匠。
〔21〕应：适合。
〔22〕意：想，人为。不然：不时这样。
〔23〕常性：不变的本性。
〔24〕同德：共性。
〔25〕一而不党，纯一而无偏爱。党：偏。
〔26〕放：放任。天放：天赐予的自由。
〔27〕至德之世：道德最高尚的时代。
〔28〕填填：悠闲稳重的样子。
〔29〕颠颠：质朴纯直的样子。
〔30〕蹊：小路。隧：隧道。凿通山石或地下挖掘的通路。
〔31〕舟：船。梁：桥。
〔32〕连属其乡：居处相连而不分彼此。
〔33〕遂：成。遂长：成长。
〔34〕系羁而游：牵系着来游玩。
〔35〕鸟鹊句：与上句同写人与禽兽混在一起生活而互不害怕的情景。援：拉。窥：探视。
〔36〕族：聚在一起。并：共处。
〔37〕同乎无知：与无知的东西一样。
〔38〕不离：指不失常性。
〔39〕同乎无欲：与没有欲望的东西一样。
〔40〕素朴：纯朴。
〔41〕蹩躠(bié xiě)：本来形容跛者走路的样子，引申为费劲的样子。 〔42〕踶跂(zhìqǐ)：用心力的样子。
〔43〕疑：惑。
〔44〕澶(chán)漫：放纵。
〔45〕摘僻：烦琐的样子。
〔46〕天下：指天下人的道德。
〔47〕故纯朴二句，不把完整的木头破开，怎么造出牺尊来？纯朴，未加工过的木头。残，破。尊，通“樽”，是祭神用的木刻酒器，上面刻画着牛头图形的称作牺尊。
〔48〕白玉二句：白玉如果不破开加以雕琢，怎么造成珪璋？珪璋，名贵的玉器。珪上圆（或剑头形）下方，是古代君臣在举行典礼时拿的一种玉器。璋，形状似纵剖开的半个珪。
〔49〕道德：指庄子学派的道德，即自然之道，而不是儒家所主张的道德。 〔50〕离：意同上文“天下始分”的“分”。
〔51〕五色四句：为了画成图画文彩，为了谱成合乎六律的乐曲，必须将五色、五声调混相配，这是破坏了自然的声色的。乱，破坏。
〔52〕靡：通“摩”。
〔53〕分背：背对背。踶：通“踢”。句谓马发怒时背着用后脚相踢。 〔54〕马知(zhì)句：马的智慧只不过如此罢了。已，止。
〔55〕衡：车辕前端的横木。扼：通“轭”。叉着马颈的曲木，两头与衡木相连。
〔56〕齐：装饰。月题：在马额上的一种装饰，用金属雕刻而成，形状似月，又叫当颅。
〔57〕介：间侧。倪：借为輗，车辕与车衡衔接的关键部件。介輗：马侧立在两輗之间，不服驾驶。闉(yīn)：曲。闉扼：马曲着脖子，企图把轭摆脱。鸷(zhì)曼：指马作恶时抵触车幔。诡衔：诡诈地吐掉嚼子。窃辔(pèi)：偷偷地咬坏缰绳。以上五个动宾词组都是形容马不听使唤，诡计多端地进行反抗的状态。
〔58〕知(zhì) ：通“智”。而：与。谓马的心智与神态变得像盗贼一样。 〔59〕赫胥氏：传说中上古的帝王。
〔60〕之：往。
〔61〕哺：口中含着的食物。熙：通“嬉”，游戏。
〔62〕鼓腹：肚子吃得饱饱的样子。
〔63〕匡：正。天下之形，指天下人的举动。句谓教人举动合乎礼乐的轨道。 〔64〕县：通“悬”。县跂：悬举，提倡。慰：安。
〔65〕好知(hào zhì)：推崇才智。
【思考】
1、本文的主题是什么？作者是通过那些表现手法来阐述观点的？
2、你怎样看待道家摆脱束缚、回归自然的思想？
选文三
秋 水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1〕。泾流之大〔2〕，两涘渚崖之间〔3〕，不辩牛马〔4〕。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5〕，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已。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6〕。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7〕，望洋向若而叹曰〔8〕：“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已若者〔9〕。’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10〕，始吾弗信〔11〕。今我睹子之难穷也〔12〕，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13〕，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14〕。”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15〕，拘于虚也〔16〕；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17〕，笃于时也〔18〕；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19〕，束于教也〔20〕。今尔出于崖涘〔21〕，观于大海，乃知尔丑〔22〕，尔将可与语大理矣〔23〕。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24〕；尾闾泄之〔25〕，不知何时已而不虚〔26〕；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27〕。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28〕，自以比形于天地〔29〕，而受气于阴阳。吾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30〕。方存见乎少〔31〕，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32〕？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33〕？号物之数谓之万〔34〕，人处一焉〔35〕；人卒九州岛〔36〕，谷食之所生〔37〕，舟车之所通〔38〕，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马体乎？五帝之所连〔39〕，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忧〔40〕，任士之所劳〔41〕，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42〕，仲尼语之以为博〔43〕。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44〕？”
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45〕？”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46〕，时无止〔47〕，分无常〔48〕。终始无故〔49〕。是故大知观于远近〔50〕，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51〕；知量无穷〔52〕。证向今故〔53〕，故遥而不闷〔54〕，掇而不跂〔55〕；知时无止〔56〕。察乎盈虚〔57〕，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58〕：知分之无常也〔59〕。明乎坦途〔60〕，故生而不说〔61〕，死而不祸〔62〕；知终始之不可故也〔63〕。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64〕；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65〕；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66〕，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67〕。
【题解】
本文的中心，是讨论人应该怎样去认识外物。
第一段，写河神的小却自以为大，对比海神的大却自以为小，说明认识事物具有相对性 。
第二段，以判定事物大小的不容易，说明人在认知时，常受事物自身不确定性和事物总体无穷性的影响。
【注释】
〔1〕秋水二句：时，按时。百川：许多河流。灌：注入。河：黄河。 〔2〕泾(jīnɡ)流：直流的水波。泾流连用，即指水流。
〔3〕涘(sì)：水边。两涘：河的两边。渚：水中间的小块陆地。崖：岸。 〔4〕辩：通“辨”，分。不辩：分不出。水涨河阔，故分不出对岸的牛和马。 〔5〕焉：乎。河伯：河神。传说姓冯名夷。欣然：高兴的样子。
〔6〕端：尽头。
〔7〕旋：转变。旋其面目：改变了欣然自喜的面容。
〔8〕望洋：眼睛迷茫的样子。若：海神名。
〔9〕野语三句：野语，俗语。闻道百，懂得许多道理。莫已若，即莫若己，没有谁比得上自己。我之谓也，即谓我也。都是宾语提前。
〔10〕尝闻：曾听说。少：贬低。少仲尼之闻，对孔子的学说不看在眼内。轻伯夷之义，轻视伯夷的节义。伯夷，殷诸侯孤竹君的长子，武王伐纣时，他人为臣伐君是不义的，故和他的弟弟叔齐隐居首阳山，并表示守节义而不食周粟，于是饿死在首阳山。
〔11〕弗信：指不相信对仲尼的见识可以小看，对伯夷的节义可以轻视。 〔12〕子：您。本指北海若，这里指海。
〔13〕殆：危险。
〔14〕长：永远。见：被。方：道。大方之家，得大道的人。
〔15〕语于海：谈及大海。
〔16〕拘：局限。虚：同墟，指蛙所生活的地方。
〔17〕语于冰，谈及冰。
〔18〕笃(dǔ)：守，限制。笃于时：受时间所限制。夏虫只生活在夏天，冬天结冰时已死，故说“笃于时”。
〔19〕曲士：乡曲之士。孤陋寡闻之人。
〔20〕束：束缚。教：所受的教育。
〔21〕今尔句：尔，你。崖涘：指河。意谓你现在摆脱了河道的局限。 〔22〕丑：鄙陋。
〔23〕大理：大道。
〔24〕盈：满。
〔25〕尾闾：排泄海水的地方，传说在海的东边。从动物的排泄处多在尾部，故拟称尾闾。
〔26〕已：止。虚：指水尽。
〔27〕此其二句：过，超过。为量数，进行估量和计算。二句都是说明海水盛多。
〔28〕多：赞美。自多：自夸。
〔29〕自以句：以，认为。比形，具形。句谓从天地的恩赐中形成了形体，又禀受了阴阳之气。
〔30〕大(tài)：通“泰”。
〔31〕存：察，看到。见：读如现。见少：显得太少。
〔32〕礨(liě)：石块。礨空：石块上的小孔。大泽：大的湖泽。
〔33〕稊(tí)米：像稗籽一样小的米。大(tài) 仓：储粮的大仓库。 〔34〕号物句：号，称。句谓表示物的数量很多时，叫“万物”。
〔35〕处：居占。处一：占万物中之一。
〔36〕人卒：人众。九州岛：天下。
〔37〕谷食句：稻谷等食物所生长的地方。
〔38〕舟车句：通，通行。
〔39〕连：续，继承。
〔40〕仁人：指儒家者流。
〔41〕任士：指墨家者流。墨家以“任”来要求自己，故称“任士”。以上几句谓三王五帝、儒、墨等所争所辩的全都是在这个渺小的天地里的事情。
〔42〕辞之：指拒绝当孤竹之君。
〔43〕语之：指谈论中国帝王的事情。以为博：以此显示学问上的渊博。 〔44〕向：从前。自多于水，以水量自夸。
〔45〕然则句：大、小，都是形容词作意动用法，句意问能否把天地看作大而把毫末看作小。
〔46〕量：容积。无穷：包括无穷大和无穷小。
〔47〕时无止：指物存在的时间无止境。以下几句说的都是物。
〔48〕分(fèn)：分际，界限。物的界限随时间空间的变化而变化，故说无常。
〔49〕故：通“固”，固定。
〔50〕大知：得大道的人。知：通“智”。观于远近，既看到远又看到近。 〔51〕故小二句：因此小的看来也不小，(这是从近看)，大的看来也不大，(这是从远看)。寡，小。多，大。
〔52〕量：指物量。
〔53〕向（xiànɡ）：明。今故：今古。句谓验证今古的情况。
〔54〕故遥句：以今事证古事，虽遥远而明白。
〔55〕掇(duō)而句：以古事证今事，虽近而有不可企及的。意即有难于捉摸的地方。掇，拾取。表示近在眼前。跂，通“企”。
〔56〕知时句：从古今变异、转化不停，就可以知道时间是无止境的。 〔57〕察乎句：明白了不得盈与虚的相对性及相互转化。察，看清楚。盈，满。虚，空。
〔58〕故得二句：盈与虚、得与失都会相互转化，所以有所得不必欢喜，有所失也不用忧心。
〔59〕分：指得失的界限。
〔60〕坦途：大道。
〔61〕说：通“悦”。
〔62〕不祸：不认为是灾祸。
〔63〕知终句：明白了终始变化是不能固定的。故，通“固”，定。 〔64〕计：比。所知：所知道的事。
〔65〕其生二句：未生的时间长而生的时间短。
〔66〕至小：指有限的、微不足道的人生与知识。穷：尽。至大之域：指未生之时、未知之事。因为这是无限的，故说“至大”。
〔67〕又何二句：因为毫末不算最大，因此不能用它们作为最小与最大的标准。倪，界限，标准。
【思考】
1、怎样看待事物的复杂性，即事物本身的相对性和认知过程的变异性？
2、分析本文写境开阔、构思奇特的写作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