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严羽《沧浪诗话》对李白的评价
王红霞
〔摘要〕严羽的著作流传下来而又比较完整的仅有《沧浪诗话》、《沧浪吟卷》和一部二
十二卷本的评点《李太白诗集》。严羽论诗宗盛唐,,他对
歌的期待视野是完全一致的“太白体”,李白诗歌如金鳷擘海,,,李、杜二公,不当分优劣。 〔关键词〕 《;;香象渡河;天仙之词
〔I〔文章编号〕1008-0139(2010)01-0057-08
严羽,字丹丘,一字仪卿,自号沧浪逋客,邵武(今属福建)人,生卒年不详。南宋诗论家、诗人。其著作散佚较多,流传下来而又比较完整的仅有《沧浪诗话》、《沧浪吟卷》和一部二十二卷本的评点《李太白诗集》。
《沧浪诗话》是针对宋诗的流弊而发的,严羽在诗话中将宋诗的发展历程分为三个阶段:早期沿袭唐人,中期到苏轼、黄庭坚等人“始出己意”,变革唐风,南宋中叶以后又转而学习晚唐。严羽对宋代诗坛多批评之辞,尤其反对以黄庭坚为代表的江西诗派,认为他们倡导的“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的诗风,违背了诗学的传统。对于“四灵”和江湖诗人倡导的晚唐诗风也颇有微辞,认为“止入声闻辟支之果”(旁门小道),未进入“大乘正眼
)〔1〕(下引《法。”(《诗辨》严羽集》不再注出处)
严羽论诗宗盛唐,主张以盛唐人的情性为情性,以盛唐人的审美趣味为趣味。
其诗学理论的核心概念是“妙悟”,何谓
“妙悟”?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惟
)这段话有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诗辩》三个关键词:“禅道”、“妙悟”和“诗道”,三者之间的逻辑关系应该是这样的:禅道→妙悟←诗道,用“妙悟”把禅和诗联系起来了。在严羽看来,“悟”有深浅之分,有“分限之悟”、“一知半解之悟”、和“透彻之悟”之别:“然悟有浅深,有分限,有透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汉魏尚矣,不假悟也。谢灵运至盛唐诸)最符合“公,透彻之悟也。”(《诗辩》妙悟”特征的诗歌是谢灵运及盛唐诸公,达到了“妙悟”的最高境界“透彻之悟”,严羽为了更形象地说明“透彻之悟”,接着还连用几个比喻加以阐述:“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
)盛唐诸公中唯李杜可称而意无穷。”(《诗辩》道之,李白更是典型的盛唐诗歌面孔,自然也就
〔作者简介〕王红霞,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四川师范大学在读博士,四川成都 610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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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起了严羽的格外关注。可见,“以禅喻诗”是严羽接受李白的诗学背景,他对李白的接受正是以诗歌的自身规律及内在特征作为切入点,这正是严羽不同于前人之所在。可以说,严羽对李白的接受与他本人对诗歌的期待视野是完全一致的,这恰恰符合接受美学中一条重要的原则,那就是“期待融合”,因为只有当读者的期待视野与文学文本相融合的时候,才谈得上去接受和传播。而读者的期待视野是动态的,不是一成不变的,会因人而异,因时而异。
一、明确将李白诗歌界定为“太白体”
严羽对李白的接受首先体现在将李白的诗歌明确界定为“太白体”。《诗辩》开篇即言:
天下有可废之人,无可废之言。诗道如是也。若以为不然,则是见诗之不广,之不熟耳。,,次取沈宋之,次取开元、天宝诸家之诗而熟参之,次独取李、杜二公诗而熟参之,又取大历十才子之诗而熟参之,又取元和之诗而熟参之,又尽取晚唐诸家之诗而熟参之,又取本朝苏、黄以下诸家之诗而熟参之,其真是非自有不能隐者。
在这段文字里,严羽把唐代的诗歌分成初唐、盛唐、大历、中唐、晚唐五个阶段来论述,具体提及了他极为推崇的九位唐代诗人,李白不仅在其中,而且在提及李杜时,严羽用的是“独取”,从字面上可见出严羽对李杜的推崇和喜爱。接下来,他又说:
夫学诗者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以汉魏晋盛唐为师,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若自退屈,即有下劣诗魔如其肺腑之间;由立志之志不高也。行有未至,可加工力;路头一差,愈惊愈远;由入门之不正也。故曰,学其上,仅得其中;学其中,斯为下矣。又曰,见过于师,仅堪传授;见与师齐,减师半德也。工夫须从上做下,不可从下做上。先须熟读《楚词》,朝夕讽咏以为之本,及读《古诗十九首》、乐府四篇、58
李陵、苏武、汉魏五言,皆须熟读,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观之,如今人之治经,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酝酿胸中,久之自然误入。虽学之不至,亦不失正路。此乃是从顶上来做来,谓之向上一路,谓之直截根源,谓之顿门,谓之单刀直入也。
该段材料将魏晋和盛唐时期的诗歌奉为圭臬,更将李杜二人尊为典范,甚至认为应该将二人的诗集“枕藉观之”。不仅如此,他还认为诗歌的最高境界是“入神”,只有到此境界的诗歌才能将内心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达到“至矣”、“尽矣”,而古往今来,能获得如此殊荣,达到“入神”。从这些稍显,,李杜之,:
,曰入神。诗而入神,至矣,尽矣,蔑以加矣。惟李杜得之。他人得之盖寡也。
在另一段材料中,严羽更是毫不掩饰他对李白的偏爱,将李白诗歌誉称为“太白体”:
以人而论,则有苏李体(李陵、苏武
也)、曹刘体(子建、公幹也)、陶体(渊明也)、谢体(灵运也)、徐庾体(徐陵、庾信也)、沈、宋体(佺期、之问也)、陈拾遗体(陈子昂也)、王、杨、卢骆体(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也)、张曲江体(始兴、文献公、九龄也)、少陵体、太白)体、高达夫体(高常侍適也)。(《诗体》
唐之后,首次以“体”来概括李白诗歌风格的不是严羽,而是南宋诗人杨万里。杨万里在《诚斋诗话》中云: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又:“相随遥遥访赤城,三十六曲水回萦。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壑度尽松风声。”此李太白诗体也。“麒麟图画鸿雁行,紫极出入黄金印。”又:“折摧朽骨龙虎死,黑入太阴雷雨垂。”又:“指挥能事回天地,训练强兵动鬼神。”又:“路经滟滪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此杜子美诗体也。“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又:“当其下
笔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又:“醉中不觉度千山,夜闻梅香失醉眠。”又《李白画像》:“西望太白横峨岷,眼高四海空无人。大儿汾阳中令君,小儿天台坐忘身。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涴吾足乃敢嗔。”此东坡诗体也。“风光错综天经纬,草木文章帝杼机。”又“涧松无心古须鬛,天球不琢中粹温。”又:“儿呼不苏失脚,犹恐醒来有新作。”此山谷诗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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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长揖后门关,今日结交明日改”说:“说尽炎凉变态,可以警世,可以平情,正不必温厚。”
卷十二评点《流夜郎,至西塞驿寄裴隐》:“扬帆借天风,水驿苦不缓”说:“忠臣去国之思,见此三字。”
卷十六评点《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说:“写其心胸。感慨放达,不妨纵言之。世以为五季间学太白者,非知太白者也。”
卷十九评点《纪南陵题五松山》:“桐宫放太甲,摄政无愧色。三年帝道明,委质终辅翼。旷哉至人心,万古可为则”说:“‘无愧色’与‘旷心’五字,。凡危疑之际,不,碍,面上多惭《独坐敬亭山》说:“与寒山一,惟山有耳;与敬亭山相看,惟山有目。不怕聋瞶杀世上人。古人胸怀眼界,直如此孤旷。”
其二是,“太白体”还具有“飘逸”的艺术特征。严羽在《诗辩》中将诗歌风格品评为九类:
诗之品有九:曰高,曰古,曰深,曰远,曰长,曰雄浑,曰飘逸,曰悲壮,曰凄
)婉。(《诗辨》“飘逸“是其中的一品,这也是“太白体”的重要特征之一。为此,严羽还例举了《梦游天姥吟留别》和《远离别》两首诗加以说明,这两首诗之所以能成为例证,不是严羽随手拈来,而是有意为之。《梦游天姥吟留别》是一首记梦诗,也是一首游仙诗。写于天宝五载
(746),即李白离开长安的第三年。此时他准备离开东鲁南下吴越,与东鲁朋友告别时写下了这首留别诗。全诗意境雄伟,变化惝恍莫测,缤纷多采的艺术形象,新奇的表现手法,向来为人传诵,被视为李白的代表作之一。诗歌通过梦境的描绘,刻画出想象中的天姥山奇丽明媚的景象,也隐喻了自己不能实现政治理想、怀才不遇的悲愤和执着追求光明的愿望。同时,也表达了独立不羁,决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人格精神。前人对该诗的主旨也多有论述,明代的唐汝询在《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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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论及诗歌风格的文字,杨万里以诗人的诗风作为划分标准,总结了四种诗体,即“太白体”、“杜子美体”、“苏轼体”、“黄山谷体”,但杨万里仅仅是提出这个观点,并没有用文字对“太白体”作更详尽地阐述和说明。
严羽在承袭杨万里观点的基础之上,不仅更明确地指出了以人而论,则有太白体,量的文字对“太白体说明。其一是,”,“真太白处”:
观太白诗者,要识真太白处。太白天才豪逸,语多卒然而成者。学者于每篇中,要
)识其安身立命处可也。(《诗评》仔细解读这段材料,会发现严羽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评说的:第一,他认为只有从李白的诗歌入手,才能真正读懂李白,才能透过豪逸的语言和诗境去感受诗人的性情。第二,李白是“天才豪逸”诗人,诗风以豪逸而著称,其诗歌常不依常理,不守常规,率性而作,如范传正在《赠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所言“万象奔走乎笔端,万虑泯灭乎樽前。卧必酒瓮,行惟酒船。吟风咏月,席地幕天。但贵乎适其所适,不知夫所以然而然”。其语言“多卒然而成”,毫不见斧凿之痕,这是李诗的独特风格,如果不能披文见质,就难以真正“识真太白”。第三,李白之诗还具有充实的内容,通过其诗可以观其为人,读者可以从中读出李白的人生,以及诗人安身立命的原则。严羽在评点李诗时常常能做到“识真太白”,如:
卷八评点《赠裴十四》说:“不轻世,不愤世,太上未能忘情。”
卷十评点《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二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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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解》中云:“将之天姥,托言梦游以见世事皆虚幻也……乃知世间行乐,亦如此梦耳。古来万事,亦岂有在者乎?皆如流水之不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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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兼诗评家双重身份的严羽独特的品评视角。 二、李白诗歌如金鳷擘海,香象渡河
诗人的诗歌风格不是单一的,而是多样化的,李白亦不例外。严羽眼中的李白诗歌有的“潇洒飘逸”,有的“笔力雄健”、“气象浑厚”:
李、杜数公,如金鳷擘海,香象渡河。
)下视郊岛辈,直虫吟草间耳。(《诗评》郭绍虞先生在《沧浪诗话校释》中认为“金鳷擘海”比喻李诗“笔力雄健”,“香象渡河”比喻“气象浑厚”,而贾岛和孟郊气格局促,意境狭小,与李杜相比,象“虫吟草间”而已。
”作深入,“雄,“雄浑”与“金鳷擘海”应。唐代诗评家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将“雄浑”列为第一品,并将其描述为:“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非强,来之无穷。”虽然严羽在诗话中没有对“金鳷擘海”做更具体的阐释,但他在评点太白诗集时多次提及,如:
卷一评点《古风》(其三)“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说:“雄快。”
卷二评点《雉朝飞》“春天和,白日暖。啄食饮泉勇气满,争雄斗死绣颈断”说:“《射雉赋》亦未有此雄丽。”
卷三评点《幽州胡马客歌》“翻飞射鸟兽,花月醉雕鞍”说:“风流雄快,五字能摹。”
卷四评点《白马篇》“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说:“何其雄丽。”
卷八评点《邺中王大劝入高风石门山幽居》说:“通篇雄豪。”
卷十三评点《梦游天姥吟留别》“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说:“太白写仙人境界皆渺茫寂历,独此一段极真,极雄,反不似梦中语。”
卷十七评点《秋猎孟诸夜归,置酒单父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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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诗醇》卷六言:“七言歌行,本出楚骚、
乐府,至于太白,然后穷极笔力,优入圣城。昔人谓其以气为主,以自然为宗,以俊逸高畅为贵,咏之使人飘扬欲仙。而尤推其《天姥吟》、《远别离》等篇,以为虽子美不能道。盖其才横绝一世,故兴会标举,非学可及,正不必执此谓子美不能及也。此篇夭矫离奇,不可方物,然因语而梦,因梦而悟,因悟而别,节次相生,丝毫不乱。”《唐宋诗醇》卷二引杨载云:“波澜开阖,如江河之波,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又如兵家之阵,方以为正,又复为奇;方以为奇,忽复正是,出入变化,不可纪极。”以上几条材料足以说明,《梦游天姥吟留别》《远游》一诗的意蕴,《,“飘逸”的特征,,这也难怪王夫之读到《远别离》时,感慨说:“工部讥时语,开口便见,供奉则不然,习其读而问其传,则未知己之有罪也。工部缓,供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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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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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所论,说明这些诗作确实可视为“太白体”的代表诗作,通过这些诗作可以“识真太白”。
其三是,“太白体”除了具有“豪逸”、“飘逸”和“语多卒然而成”这个特征外,在诗法上还有其独特之处,那就是:
少陵诗法如孙吴,太白诗法如李广。
(《)诗评》将李白变化无端的诗风喻为李广来去无踪的兵法一般,天马行空,出神入化,无迹可求,但有法可循。后代诗评家多赞同严羽此说,明代的王稚登在《李翰林分体全集序》中说:李白诗法如“飞将军用兵,不按古法,士卒逐水草自便”,清代的方东树在《昭昧詹言》卷一中说:“发想超旷,落笔天纵,章法承接,变化无端,不可以寻常胸臆摸测;如列子御风,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清代的王琦在《李太白全集》卷三十四引《朱子语类》说:“非无法度,乃从容于法度之中,盖圣于诗者也。”
严羽对“太白体”内涵的阐述,显示了诗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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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观妓》说:“雄快风流”。
卷十四评点《送王屋山魏万还王屋》“涛卷海门石,云横天际山”说:“自然雄旷。”
卷十七评点《泛沔州城南郎官湖并序》说:“豪情如生,觉此会未散。”
卷二十评点《浔阳紫极宫感秋作》“回薄万古心,揽之不盈掬”说:“上句得雄浑之气,遂无说理之病。”
卷二十一评点《题东溪公幽居》说:“犹存浑气。”
在上述材料中,严羽将李白的诗歌语言或评价为“雄丽”、或评价为“雄快”、或评价为“雄旷”、或评价为“雄豪”、或评价为“雄浑”,将李白的诗歌气势或评价为“豪情”、或评价为“浑气”,这些品评均可视为“金鳷擘海”的具体阐释。
再来看严羽对“认为诗之法有五,看重诗歌的气象,》中就四次提及,比如:
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
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建安之作,全在气象,不可寻枝摘叶。虽谢康乐拟邺中诸子之诗,亦气象不类。
在《考证》中也有两处提及:
《西清诗话》载:晁文元家所藏陶诗,有《问来使》一篇云:“尔从山中来,早晚发天目?我屋南山下,今生几丛菊?蔷薇叶已抽,秋兰气当馥。归去来山中,山中酒应熟。”余谓此篇诚佳,然其体制气象与渊明不类,得非太白逸诗,后人谩取以入陶集耳。
“迎旦东风骑蹇驴”绝句,决非盛唐人气象,只似白乐天言语。今世俗图画以为少陵诗,渔隐亦辩其非矣,而黄伯思编入《杜集》何也?
在《答吴景仙书》中也曾提及:
坡谷诸公之诗,如米元章止字,虽笔力劲健,终有子路未事夫子时气象。盛唐诸公
之诗,如颜鲁公书,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其不同如此。在评点太白集时也提及:
去国登兹楼,怀归伤暮秋。天长落日远,水净寒波流。
严羽评点说:太白多有此悠涵气象。以上材料充分说明,严羽在对诗歌作审美品评时,尤其看重“气象”,将其视为诗歌的五要素之一,尤为看重的是盛唐气象。在严羽看来,汉魏古诗,建安之作,盛唐诗歌都是有气象的,而且它们具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浑”,即“难以句摘”、“不可寻枝摘叶”的整体的艺术风貌和“羚羊挂角,无迹可求,这也正是。严羽的:一是时代特征,。就时代特征而言,宋诗虽然笔力,但“气象”却似“子路未事夫子时”,而盛唐诸公,不仅笔力雄壮,且气象浑厚。就内涵而言,“气象”指的是人的主观精神通过作品的意象和体制表现出来的整体的浑厚的艺术风貌,即诗歌的气势,而诗歌的气势或由语言来营造,或由意象来营造。严羽推崇的最佳气象是“浑厚”、“悠涵”,对气象混沌的汉魏之诗持否定态度,在严羽看来,李白诗歌气象如“香象渡河”。
三、太白诗乃天仙之词
严羽在肯定李白诗风和诗法的同时,为了进一步表达对李白的偏爱,还将李白诗歌称之为“天仙之词”:
人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不然,太白
)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耳。(《诗评》后人在评价李白时,最常用的溢美之词是仙、谪仙、仙才、或诗仙,这些溢美之词或言李白有仙人般的容貌举止,或言李白诗歌潇洒飘逸如无拘无束的仙人,或言李白诗歌多写仙界。唐代的魏颢在《李翰林集序》中说:“故宾客贺公奇白风骨,呼为谪仙子。由是朝廷作歌数百篇”。并称李白诗歌“三字九言,鬼出神入,瞠若乎后耳”。此外,他还在《金陵酬李翰林谪仙子》一诗的诗题中直言李白为“谪仙子”,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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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句来描绘李白不同于常人的仙风道骨。之后,李阳冰在《草堂集序》中说:“不读非圣之书,耻为郑卫之作。故其言多似天仙之辞。凡所著述,言多讽兴。”言李白文辞宛若仙人之词。裴敬在《翰林学士李公墓碑》中用夸张的语言赞赏李白如天仙的诗风以及藐视尘世的思想。可见,在唐五代时期,人们已将李白定位为谪仙,将李白诗歌定位为仙人之词。
这种赞誉为很多宋人所接受,在宋代,称道李白诗歌风貌如天仙者络绎不绝。有的虽不直接点出仙字,但在指陈李诗风貌特征时,都是突出其宛若天仙之辞的特色。这方面的评论很多,这里只举若干有代表性的例子:
梅尧臣《采月石赠郭功甫》:“采月石下闻谪仙,夜披锦袍坐钓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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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真天才。”
卷三评点《关山月》说:“似近体,入古不碍,真仙才也。”
卷六评点《同族弟金城尉叔卿烛照山水壁画歌》说:“篇中‘谓逢’、‘又如’、‘只将’、‘与君对此’、‘便欲因之’,是个‘壁画’;‘雪’、‘月’、‘光’、‘达明发’,是个‘烛照’。‘皎若’句又有‘画’,有‘烛’。此逸才细心处。”
卷十一评点《赠钱征君少阳》中的“白玉一杯酒,绿杨三月时。春风馀几日?两鬓各成丝”说:“赋情如丘山,而出口轻若蝉翼,真是逸才。”
:,。”
《金陵凤凰台置酒》说:“逸人,无境可束。”
“天才”“仙才”与“天仙”一词的内涵是差不多的,但何为“逸才”、“逸人”呢?唐代诗僧皎然在《诗式》中将“逸”界定为:“逸,体格闲放曰逸”,倾向于把“逸”阐释为偏重于静态的闲逸,显然严羽称李白为“逸才”不仅是“俊逸”,还有“豪逸”这个涵义,“逸”还有洒脱、不拘常态的含义。其实在严羽之前,与李白同时代的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评价李诗时说:“李白性嗜酒,志不拘检,常林栖十数载,故其为文章,率皆纵逸”,《河岳英灵集》选李诗十三首,其中的《远别离》、《梦游天姥吟留别》、《将进酒》、《蜀道难》等诗篇均纵逸而奇警。严羽所说的“逸才”当是和殷璠相同的意思,都认为杜甫在《春日忆李白》所言的:“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俊逸”不足以概括李诗的特征,李诗除了具有“俊逸”的特征外,还有“纵逸”的一面。孟棨在《本事诗》中也以“高逸”名篇,并将李白诗评定为:“才逸气高。”严羽在上述诗论家的基础之上,再次肯定了李诗“豪逸”的特征,并赞叹李白为“逸才”。
严羽视李白为“天才”、“仙才”或“逸才”,把李白诗歌称之为“天仙之词”的意义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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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逸
钱易曾在《南部新书》中说:“绝,白居易为人才绝,吉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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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通考“,长欧阳修《太白戏圣俞》诗云:“开元无事二十年,五兵不用太白闲。太白之精下人间,李白高歌《蜀道难》。”
〔14〕
苏轼《水龙吟》云:“行尽九州四海,笑纷纷、落花飞絮。临江一见,谪仙风采,无言心许。八表神游,浩然相对,酒酣箕踞。待垂天赋就,骑鲸路稳,约相将去。”
〔15〕
徐积《李太白杂言》云:“至于开元间,忽生李诗仙。是时五星中,一星不在天。”
吴文英《探芳信》(夹钟羽):云“画船中、太白仙人,锦袍初拥”。辛弃疾《念奴娇》(赋梅花)云:“看取香月堂前,岁寒相对,楚两龚之洁。自与诗家成一种,不系南昌仙籍。怕是当年,香山老子,姓白来江国。谪仙人,字太白、还又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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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羽认为“谪仙”之称,不足以形容李白非凡的诗才,继李阳冰之后,再次将李白诗歌定位为“天仙之词”。并在评点《李太白诗集》时,多次将李白称之为“天才”、“仙才”、“逸才“或“逸人”:
卷二评点《春日行》中的“弦将手语弹鸣筝”说:“‘弦将手语’四字无所本,不嫌造,62
了上面所说的肯定了李诗纵横洒脱的特征之外,更为重要的是还原了真实的李白,还原了真实的李诗。正如刘勉在《宋人对李白诗歌风格的辨析》一文中所说:
宋人沿袭唐人关于“谪仙人”的说法,并进一步加以发挥……从某重意义上看,这种虽是赞美实则神化、仙化的认识,与将李
)的白俗化(“识度甚浅”、“多言妇人酒”倾向一样,都是对李白其人其诗的误解。
太白之诗是有法还是无法,是有待还是无待,是可法还是不可法,宋人一般认为李诗无法、无待,也不可法,所以艺术风格有一种似非人间所有的神秘性。黄山谷认为“李白诗如黄帝张乐于洞庭之野,无首无尾,不主故常”,郑景韦认为“李谪仙,诗中龙也,矫矫不受约束”,白诗““无待者,”,“李”,一方面又认为“李太白诗非无法度,乃从容于法度之中,盖圣于诗者也”。严羽《诗评》云:“少陵诗法如孙吴,太白诗法如李广。”认为李白诗歌是有法的,只是李诗之法与一般意义的诗法不同,更多一些个性色彩和兴会标举,属于无法之法。严氏继李阳冰《草堂集序》之后,将李诗风格重新定位在“天仙之词”上,实际上恢复了李白诗歌的现实性,对正确认识其诗风格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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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了这一话题:
李、杜二公,正不当优劣。太白有一二妙处,子美不能道;子美有一二妙处,太白不能作。子美不能为太白之飘逸,太白不能为子美之沉郁。太白《梦游天姥吟》、《远别离》等,子美不能道;子美《北征》、《兵车行》、《垂老别》等,太白不能作。论
诗以李杜为准,挟天子以令诸侯也。(《诗)评》
严羽明确主张李杜并称,二人的诗歌是各有千秋,各具特征,无法分高下,李白的“飘逸”杜甫“不能道”,杜甫的“沉郁”李白“不能作”,因此,论诗当“”,李杜二人“挟天子以令点》中也有反映,在评点李白诗,他就常以杜甫作为参照物。卷一评点《古风》(十四)说:“此首可与老杜《塞上》诸篇伯仲。”
卷十八评点《与夏十二登岳阳楼》说:“老杜亦有此诗,其写景甚雄,写情甚郁。此只一味清逸。各如其人。”
卷二十评点《秋夕书怀》:“灭见息群动,猎微穷至精”说:“奥渺似杜。如此等句集中不多得。”
卷二十一评点《在浔阳非所寄内》:“闻难知恸哭,行啼入府中”说:“似杜。”
与此同时,严羽还辨析了宋代一些关于李杜的不正确地说法:
少陵与太白,独厚于诸公。诗中凡言太白十四处,至谓‘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其情好可想。《遯斋闲览》谓二人名既相逼,不能无相忌,是以庸俗之见,而度贤哲之心也。予故不得
)不辨。(《考证》这条材料在批评时人以为李杜因为“名既相逼”,故“相忌”这个错误观点的同时,引用二人之诗句作为佐证材料,指出二人是惺惺相惜,彼此欣赏的好朋友,并把二人同称为“贤哲”。这充分说明严羽既欣赏李白的诗才,对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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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勉的论述是较为准确的。唐人赋予李白“谪仙”这个名号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后人在评说李白诗风时,很容易陷入神秘化的泥潭,导致对李白的误解以及对李白诗歌的误读,即认为李白诗歌缺乏现实基础,严羽此说意在进一步纠正前人对李白的误解以及对其诗歌的误读,还李白及李白诗歌的本来面目。 四、李杜优劣论
在李白身后,人们在评说李白时,总是会和杜甫联系在一起。李杜孰优孰劣这个问题,早就引起了众多学者的关注,很多学者发表了自己的真知灼见,在此就不再赘言。严羽在诗话中也涉
白的人品同样欣赏。
在诗话中,有七条材料都是将李杜连在一起论述的,这个数据再一次雄辩地说明严羽对李杜并无轩轾,认为二人都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观点虽非严羽首次提出,但与前人相比,严羽的见解更深刻,因为他不但提出“李、
杜二公,正不当优劣”这个结论,而且阐述了原因,严羽不但读懂了李白,也读懂了杜甫。
此外,严羽在《考证》中还仔细梳理、辨析了李白集中一些诗文,这些考证从风格的角度辨析了李白诗歌集中一些作品的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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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唐代文学研究:第10辑〔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 苏 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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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严羽《沧浪诗话》对李白的评价
王红霞
〔摘要〕严羽的著作流传下来而又比较完整的仅有《沧浪诗话》、《沧浪吟卷》和一部二
十二卷本的评点《李太白诗集》。严羽论诗宗盛唐,,他对
歌的期待视野是完全一致的“太白体”,李白诗歌如金鳷擘海,,,李、杜二公,不当分优劣。 〔关键词〕 《;;香象渡河;天仙之词
〔I〔文章编号〕1008-0139(2010)01-0057-08
严羽,字丹丘,一字仪卿,自号沧浪逋客,邵武(今属福建)人,生卒年不详。南宋诗论家、诗人。其著作散佚较多,流传下来而又比较完整的仅有《沧浪诗话》、《沧浪吟卷》和一部二十二卷本的评点《李太白诗集》。
《沧浪诗话》是针对宋诗的流弊而发的,严羽在诗话中将宋诗的发展历程分为三个阶段:早期沿袭唐人,中期到苏轼、黄庭坚等人“始出己意”,变革唐风,南宋中叶以后又转而学习晚唐。严羽对宋代诗坛多批评之辞,尤其反对以黄庭坚为代表的江西诗派,认为他们倡导的“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的诗风,违背了诗学的传统。对于“四灵”和江湖诗人倡导的晚唐诗风也颇有微辞,认为“止入声闻辟支之果”(旁门小道),未进入“大乘正眼
)〔1〕(下引《法。”(《诗辨》严羽集》不再注出处)
严羽论诗宗盛唐,主张以盛唐人的情性为情性,以盛唐人的审美趣味为趣味。
其诗学理论的核心概念是“妙悟”,何谓
“妙悟”?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惟
)这段话有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诗辩》三个关键词:“禅道”、“妙悟”和“诗道”,三者之间的逻辑关系应该是这样的:禅道→妙悟←诗道,用“妙悟”把禅和诗联系起来了。在严羽看来,“悟”有深浅之分,有“分限之悟”、“一知半解之悟”、和“透彻之悟”之别:“然悟有浅深,有分限,有透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汉魏尚矣,不假悟也。谢灵运至盛唐诸)最符合“公,透彻之悟也。”(《诗辩》妙悟”特征的诗歌是谢灵运及盛唐诸公,达到了“妙悟”的最高境界“透彻之悟”,严羽为了更形象地说明“透彻之悟”,接着还连用几个比喻加以阐述:“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
)盛唐诸公中唯李杜可称而意无穷。”(《诗辩》道之,李白更是典型的盛唐诗歌面孔,自然也就
〔作者简介〕王红霞,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四川师范大学在读博士,四川成都 610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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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起了严羽的格外关注。可见,“以禅喻诗”是严羽接受李白的诗学背景,他对李白的接受正是以诗歌的自身规律及内在特征作为切入点,这正是严羽不同于前人之所在。可以说,严羽对李白的接受与他本人对诗歌的期待视野是完全一致的,这恰恰符合接受美学中一条重要的原则,那就是“期待融合”,因为只有当读者的期待视野与文学文本相融合的时候,才谈得上去接受和传播。而读者的期待视野是动态的,不是一成不变的,会因人而异,因时而异。
一、明确将李白诗歌界定为“太白体”
严羽对李白的接受首先体现在将李白的诗歌明确界定为“太白体”。《诗辩》开篇即言:
天下有可废之人,无可废之言。诗道如是也。若以为不然,则是见诗之不广,之不熟耳。,,次取沈宋之,次取开元、天宝诸家之诗而熟参之,次独取李、杜二公诗而熟参之,又取大历十才子之诗而熟参之,又取元和之诗而熟参之,又尽取晚唐诸家之诗而熟参之,又取本朝苏、黄以下诸家之诗而熟参之,其真是非自有不能隐者。
在这段文字里,严羽把唐代的诗歌分成初唐、盛唐、大历、中唐、晚唐五个阶段来论述,具体提及了他极为推崇的九位唐代诗人,李白不仅在其中,而且在提及李杜时,严羽用的是“独取”,从字面上可见出严羽对李杜的推崇和喜爱。接下来,他又说:
夫学诗者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以汉魏晋盛唐为师,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若自退屈,即有下劣诗魔如其肺腑之间;由立志之志不高也。行有未至,可加工力;路头一差,愈惊愈远;由入门之不正也。故曰,学其上,仅得其中;学其中,斯为下矣。又曰,见过于师,仅堪传授;见与师齐,减师半德也。工夫须从上做下,不可从下做上。先须熟读《楚词》,朝夕讽咏以为之本,及读《古诗十九首》、乐府四篇、58
李陵、苏武、汉魏五言,皆须熟读,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观之,如今人之治经,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酝酿胸中,久之自然误入。虽学之不至,亦不失正路。此乃是从顶上来做来,谓之向上一路,谓之直截根源,谓之顿门,谓之单刀直入也。
该段材料将魏晋和盛唐时期的诗歌奉为圭臬,更将李杜二人尊为典范,甚至认为应该将二人的诗集“枕藉观之”。不仅如此,他还认为诗歌的最高境界是“入神”,只有到此境界的诗歌才能将内心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达到“至矣”、“尽矣”,而古往今来,能获得如此殊荣,达到“入神”。从这些稍显,,李杜之,:
,曰入神。诗而入神,至矣,尽矣,蔑以加矣。惟李杜得之。他人得之盖寡也。
在另一段材料中,严羽更是毫不掩饰他对李白的偏爱,将李白诗歌誉称为“太白体”:
以人而论,则有苏李体(李陵、苏武
也)、曹刘体(子建、公幹也)、陶体(渊明也)、谢体(灵运也)、徐庾体(徐陵、庾信也)、沈、宋体(佺期、之问也)、陈拾遗体(陈子昂也)、王、杨、卢骆体(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也)、张曲江体(始兴、文献公、九龄也)、少陵体、太白)体、高达夫体(高常侍適也)。(《诗体》
唐之后,首次以“体”来概括李白诗歌风格的不是严羽,而是南宋诗人杨万里。杨万里在《诚斋诗话》中云:
“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又:“相随遥遥访赤城,三十六曲水回萦。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壑度尽松风声。”此李太白诗体也。“麒麟图画鸿雁行,紫极出入黄金印。”又:“折摧朽骨龙虎死,黑入太阴雷雨垂。”又:“指挥能事回天地,训练强兵动鬼神。”又:“路经滟滪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此杜子美诗体也。“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又:“当其下
笔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又:“醉中不觉度千山,夜闻梅香失醉眠。”又《李白画像》:“西望太白横峨岷,眼高四海空无人。大儿汾阳中令君,小儿天台坐忘身。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涴吾足乃敢嗔。”此东坡诗体也。“风光错综天经纬,草木文章帝杼机。”又“涧松无心古须鬛,天球不琢中粹温。”又:“儿呼不苏失脚,犹恐醒来有新作。”此山谷诗体也。
〔2〕
门长揖后门关,今日结交明日改”说:“说尽炎凉变态,可以警世,可以平情,正不必温厚。”
卷十二评点《流夜郎,至西塞驿寄裴隐》:“扬帆借天风,水驿苦不缓”说:“忠臣去国之思,见此三字。”
卷十六评点《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说:“写其心胸。感慨放达,不妨纵言之。世以为五季间学太白者,非知太白者也。”
卷十九评点《纪南陵题五松山》:“桐宫放太甲,摄政无愧色。三年帝道明,委质终辅翼。旷哉至人心,万古可为则”说:“‘无愧色’与‘旷心’五字,。凡危疑之际,不,碍,面上多惭《独坐敬亭山》说:“与寒山一,惟山有耳;与敬亭山相看,惟山有目。不怕聋瞶杀世上人。古人胸怀眼界,直如此孤旷。”
其二是,“太白体”还具有“飘逸”的艺术特征。严羽在《诗辩》中将诗歌风格品评为九类:
诗之品有九:曰高,曰古,曰深,曰远,曰长,曰雄浑,曰飘逸,曰悲壮,曰凄
)婉。(《诗辨》“飘逸“是其中的一品,这也是“太白体”的重要特征之一。为此,严羽还例举了《梦游天姥吟留别》和《远离别》两首诗加以说明,这两首诗之所以能成为例证,不是严羽随手拈来,而是有意为之。《梦游天姥吟留别》是一首记梦诗,也是一首游仙诗。写于天宝五载
(746),即李白离开长安的第三年。此时他准备离开东鲁南下吴越,与东鲁朋友告别时写下了这首留别诗。全诗意境雄伟,变化惝恍莫测,缤纷多采的艺术形象,新奇的表现手法,向来为人传诵,被视为李白的代表作之一。诗歌通过梦境的描绘,刻画出想象中的天姥山奇丽明媚的景象,也隐喻了自己不能实现政治理想、怀才不遇的悲愤和执着追求光明的愿望。同时,也表达了独立不羁,决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人格精神。前人对该诗的主旨也多有论述,明代的唐汝询在《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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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论及诗歌风格的文字,杨万里以诗人的诗风作为划分标准,总结了四种诗体,即“太白体”、“杜子美体”、“苏轼体”、“黄山谷体”,但杨万里仅仅是提出这个观点,并没有用文字对“太白体”作更详尽地阐述和说明。
严羽在承袭杨万里观点的基础之上,不仅更明确地指出了以人而论,则有太白体,量的文字对“太白体说明。其一是,”,“真太白处”:
观太白诗者,要识真太白处。太白天才豪逸,语多卒然而成者。学者于每篇中,要
)识其安身立命处可也。(《诗评》仔细解读这段材料,会发现严羽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评说的:第一,他认为只有从李白的诗歌入手,才能真正读懂李白,才能透过豪逸的语言和诗境去感受诗人的性情。第二,李白是“天才豪逸”诗人,诗风以豪逸而著称,其诗歌常不依常理,不守常规,率性而作,如范传正在《赠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所言“万象奔走乎笔端,万虑泯灭乎樽前。卧必酒瓮,行惟酒船。吟风咏月,席地幕天。但贵乎适其所适,不知夫所以然而然”。其语言“多卒然而成”,毫不见斧凿之痕,这是李诗的独特风格,如果不能披文见质,就难以真正“识真太白”。第三,李白之诗还具有充实的内容,通过其诗可以观其为人,读者可以从中读出李白的人生,以及诗人安身立命的原则。严羽在评点李诗时常常能做到“识真太白”,如:
卷八评点《赠裴十四》说:“不轻世,不愤世,太上未能忘情。”
卷十评点《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二首》“前
〔3〕
诗解》中云:“将之天姥,托言梦游以见世事皆虚幻也……乃知世间行乐,亦如此梦耳。古来万事,亦岂有在者乎?皆如流水之不返矣。”
〔4〕
人兼诗评家双重身份的严羽独特的品评视角。 二、李白诗歌如金鳷擘海,香象渡河
诗人的诗歌风格不是单一的,而是多样化的,李白亦不例外。严羽眼中的李白诗歌有的“潇洒飘逸”,有的“笔力雄健”、“气象浑厚”:
李、杜数公,如金鳷擘海,香象渡河。
)下视郊岛辈,直虫吟草间耳。(《诗评》郭绍虞先生在《沧浪诗话校释》中认为“金鳷擘海”比喻李诗“笔力雄健”,“香象渡河”比喻“气象浑厚”,而贾岛和孟郊气格局促,意境狭小,与李杜相比,象“虫吟草间”而已。
”作深入,“雄,“雄浑”与“金鳷擘海”应。唐代诗评家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将“雄浑”列为第一品,并将其描述为:“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非强,来之无穷。”虽然严羽在诗话中没有对“金鳷擘海”做更具体的阐释,但他在评点太白诗集时多次提及,如:
卷一评点《古风》(其三)“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说:“雄快。”
卷二评点《雉朝飞》“春天和,白日暖。啄食饮泉勇气满,争雄斗死绣颈断”说:“《射雉赋》亦未有此雄丽。”
卷三评点《幽州胡马客歌》“翻飞射鸟兽,花月醉雕鞍”说:“风流雄快,五字能摹。”
卷四评点《白马篇》“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说:“何其雄丽。”
卷八评点《邺中王大劝入高风石门山幽居》说:“通篇雄豪。”
卷十三评点《梦游天姥吟留别》“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说:“太白写仙人境界皆渺茫寂历,独此一段极真,极雄,反不似梦中语。”
卷十七评点《秋猎孟诸夜归,置酒单父东
〔10〕
〔9〕
《唐宋诗醇》卷六言:“七言歌行,本出楚骚、
乐府,至于太白,然后穷极笔力,优入圣城。昔人谓其以气为主,以自然为宗,以俊逸高畅为贵,咏之使人飘扬欲仙。而尤推其《天姥吟》、《远别离》等篇,以为虽子美不能道。盖其才横绝一世,故兴会标举,非学可及,正不必执此谓子美不能及也。此篇夭矫离奇,不可方物,然因语而梦,因梦而悟,因悟而别,节次相生,丝毫不乱。”《唐宋诗醇》卷二引杨载云:“波澜开阖,如江河之波,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又如兵家之阵,方以为正,又复为奇;方以为奇,忽复正是,出入变化,不可纪极。”以上几条材料足以说明,《梦游天姥吟留别》《远游》一诗的意蕴,《,“飘逸”的特征,,这也难怪王夫之读到《远别离》时,感慨说:“工部讥时语,开口便见,供奉则不然,习其读而问其传,则未知己之有罪也。工部缓,供奉深。”
〔6〕
〔5〕
〔5〕
上面所论,说明这些诗作确实可视为“太白体”的代表诗作,通过这些诗作可以“识真太白”。
其三是,“太白体”除了具有“豪逸”、“飘逸”和“语多卒然而成”这个特征外,在诗法上还有其独特之处,那就是:
少陵诗法如孙吴,太白诗法如李广。
(《)诗评》将李白变化无端的诗风喻为李广来去无踪的兵法一般,天马行空,出神入化,无迹可求,但有法可循。后代诗评家多赞同严羽此说,明代的王稚登在《李翰林分体全集序》中说:李白诗法如“飞将军用兵,不按古法,士卒逐水草自便”,清代的方东树在《昭昧詹言》卷一中说:“发想超旷,落笔天纵,章法承接,变化无端,不可以寻常胸臆摸测;如列子御风,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清代的王琦在《李太白全集》卷三十四引《朱子语类》说:“非无法度,乃从容于法度之中,盖圣于诗者也。”
严羽对“太白体”内涵的阐述,显示了诗60
〔8〕
〔7〕
楼观妓》说:“雄快风流”。
卷十四评点《送王屋山魏万还王屋》“涛卷海门石,云横天际山”说:“自然雄旷。”
卷十七评点《泛沔州城南郎官湖并序》说:“豪情如生,觉此会未散。”
卷二十评点《浔阳紫极宫感秋作》“回薄万古心,揽之不盈掬”说:“上句得雄浑之气,遂无说理之病。”
卷二十一评点《题东溪公幽居》说:“犹存浑气。”
在上述材料中,严羽将李白的诗歌语言或评价为“雄丽”、或评价为“雄快”、或评价为“雄旷”、或评价为“雄豪”、或评价为“雄浑”,将李白的诗歌气势或评价为“豪情”、或评价为“浑气”,这些品评均可视为“金鳷擘海”的具体阐释。
再来看严羽对“认为诗之法有五,看重诗歌的气象,》中就四次提及,比如:
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
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建安之作,全在气象,不可寻枝摘叶。虽谢康乐拟邺中诸子之诗,亦气象不类。
在《考证》中也有两处提及:
《西清诗话》载:晁文元家所藏陶诗,有《问来使》一篇云:“尔从山中来,早晚发天目?我屋南山下,今生几丛菊?蔷薇叶已抽,秋兰气当馥。归去来山中,山中酒应熟。”余谓此篇诚佳,然其体制气象与渊明不类,得非太白逸诗,后人谩取以入陶集耳。
“迎旦东风骑蹇驴”绝句,决非盛唐人气象,只似白乐天言语。今世俗图画以为少陵诗,渔隐亦辩其非矣,而黄伯思编入《杜集》何也?
在《答吴景仙书》中也曾提及:
坡谷诸公之诗,如米元章止字,虽笔力劲健,终有子路未事夫子时气象。盛唐诸公
之诗,如颜鲁公书,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其不同如此。在评点太白集时也提及:
去国登兹楼,怀归伤暮秋。天长落日远,水净寒波流。
严羽评点说:太白多有此悠涵气象。以上材料充分说明,严羽在对诗歌作审美品评时,尤其看重“气象”,将其视为诗歌的五要素之一,尤为看重的是盛唐气象。在严羽看来,汉魏古诗,建安之作,盛唐诗歌都是有气象的,而且它们具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浑”,即“难以句摘”、“不可寻枝摘叶”的整体的艺术风貌和“羚羊挂角,无迹可求,这也正是。严羽的:一是时代特征,。就时代特征而言,宋诗虽然笔力,但“气象”却似“子路未事夫子时”,而盛唐诸公,不仅笔力雄壮,且气象浑厚。就内涵而言,“气象”指的是人的主观精神通过作品的意象和体制表现出来的整体的浑厚的艺术风貌,即诗歌的气势,而诗歌的气势或由语言来营造,或由意象来营造。严羽推崇的最佳气象是“浑厚”、“悠涵”,对气象混沌的汉魏之诗持否定态度,在严羽看来,李白诗歌气象如“香象渡河”。
三、太白诗乃天仙之词
严羽在肯定李白诗风和诗法的同时,为了进一步表达对李白的偏爱,还将李白诗歌称之为“天仙之词”:
人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不然,太白
)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耳。(《诗评》后人在评价李白时,最常用的溢美之词是仙、谪仙、仙才、或诗仙,这些溢美之词或言李白有仙人般的容貌举止,或言李白诗歌潇洒飘逸如无拘无束的仙人,或言李白诗歌多写仙界。唐代的魏颢在《李翰林集序》中说:“故宾客贺公奇白风骨,呼为谪仙子。由是朝廷作歌数百篇”。并称李白诗歌“三字九言,鬼出神入,瞠若乎后耳”。此外,他还在《金陵酬李翰林谪仙子》一诗的诗题中直言李白为“谪仙子”,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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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句来描绘李白不同于常人的仙风道骨。之后,李阳冰在《草堂集序》中说:“不读非圣之书,耻为郑卫之作。故其言多似天仙之辞。凡所著述,言多讽兴。”言李白文辞宛若仙人之词。裴敬在《翰林学士李公墓碑》中用夸张的语言赞赏李白如天仙的诗风以及藐视尘世的思想。可见,在唐五代时期,人们已将李白定位为谪仙,将李白诗歌定位为仙人之词。
这种赞誉为很多宋人所接受,在宋代,称道李白诗歌风貌如天仙者络绎不绝。有的虽不直接点出仙字,但在指陈李诗风貌特征时,都是突出其宛若天仙之辞的特色。这方面的评论很多,这里只举若干有代表性的例子:
梅尧臣《采月石赠郭功甫》:“采月石下闻谪仙,夜披锦袍坐钓船。”
〔11〕
此,真天才。”
卷三评点《关山月》说:“似近体,入古不碍,真仙才也。”
卷六评点《同族弟金城尉叔卿烛照山水壁画歌》说:“篇中‘谓逢’、‘又如’、‘只将’、‘与君对此’、‘便欲因之’,是个‘壁画’;‘雪’、‘月’、‘光’、‘达明发’,是个‘烛照’。‘皎若’句又有‘画’,有‘烛’。此逸才细心处。”
卷十一评点《赠钱征君少阳》中的“白玉一杯酒,绿杨三月时。春风馀几日?两鬓各成丝”说:“赋情如丘山,而出口轻若蝉翼,真是逸才。”
:,。”
《金陵凤凰台置酒》说:“逸人,无境可束。”
“天才”“仙才”与“天仙”一词的内涵是差不多的,但何为“逸才”、“逸人”呢?唐代诗僧皎然在《诗式》中将“逸”界定为:“逸,体格闲放曰逸”,倾向于把“逸”阐释为偏重于静态的闲逸,显然严羽称李白为“逸才”不仅是“俊逸”,还有“豪逸”这个涵义,“逸”还有洒脱、不拘常态的含义。其实在严羽之前,与李白同时代的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评价李诗时说:“李白性嗜酒,志不拘检,常林栖十数载,故其为文章,率皆纵逸”,《河岳英灵集》选李诗十三首,其中的《远别离》、《梦游天姥吟留别》、《将进酒》、《蜀道难》等诗篇均纵逸而奇警。严羽所说的“逸才”当是和殷璠相同的意思,都认为杜甫在《春日忆李白》所言的:“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俊逸”不足以概括李诗的特征,李诗除了具有“俊逸”的特征外,还有“纵逸”的一面。孟棨在《本事诗》中也以“高逸”名篇,并将李白诗评定为:“才逸气高。”严羽在上述诗论家的基础之上,再次肯定了李诗“豪逸”的特征,并赞叹李白为“逸才”。
严羽视李白为“天才”、“仙才”或“逸才”,把李白诗歌称之为“天仙之词”的意义除
〔22〕
〔21〕
〔20〕
〔19〕
“清人、逸
钱易曾在《南部新书》中说:“绝,白居易为人才绝,吉鬼才。”
〔13〕
12〕
《文献通考“,长欧阳修《太白戏圣俞》诗云:“开元无事二十年,五兵不用太白闲。太白之精下人间,李白高歌《蜀道难》。”
〔14〕
苏轼《水龙吟》云:“行尽九州四海,笑纷纷、落花飞絮。临江一见,谪仙风采,无言心许。八表神游,浩然相对,酒酣箕踞。待垂天赋就,骑鲸路稳,约相将去。”
〔15〕
徐积《李太白杂言》云:“至于开元间,忽生李诗仙。是时五星中,一星不在天。”
吴文英《探芳信》(夹钟羽):云“画船中、太白仙人,锦袍初拥”。辛弃疾《念奴娇》(赋梅花)云:“看取香月堂前,岁寒相对,楚两龚之洁。自与诗家成一种,不系南昌仙籍。怕是当年,香山老子,姓白来江国。谪仙人,字太白、还又名白。”
〔18〕
〔17〕
〔16〕
严羽认为“谪仙”之称,不足以形容李白非凡的诗才,继李阳冰之后,再次将李白诗歌定位为“天仙之词”。并在评点《李太白诗集》时,多次将李白称之为“天才”、“仙才”、“逸才“或“逸人”:
卷二评点《春日行》中的“弦将手语弹鸣筝”说:“‘弦将手语’四字无所本,不嫌造,62
了上面所说的肯定了李诗纵横洒脱的特征之外,更为重要的是还原了真实的李白,还原了真实的李诗。正如刘勉在《宋人对李白诗歌风格的辨析》一文中所说:
宋人沿袭唐人关于“谪仙人”的说法,并进一步加以发挥……从某重意义上看,这种虽是赞美实则神化、仙化的认识,与将李
)的白俗化(“识度甚浅”、“多言妇人酒”倾向一样,都是对李白其人其诗的误解。
太白之诗是有法还是无法,是有待还是无待,是可法还是不可法,宋人一般认为李诗无法、无待,也不可法,所以艺术风格有一种似非人间所有的神秘性。黄山谷认为“李白诗如黄帝张乐于洞庭之野,无首无尾,不主故常”,郑景韦认为“李谪仙,诗中龙也,矫矫不受约束”,白诗““无待者,”,“李”,一方面又认为“李太白诗非无法度,乃从容于法度之中,盖圣于诗者也”。严羽《诗评》云:“少陵诗法如孙吴,太白诗法如李广。”认为李白诗歌是有法的,只是李诗之法与一般意义的诗法不同,更多一些个性色彩和兴会标举,属于无法之法。严氏继李阳冰《草堂集序》之后,将李诗风格重新定位在“天仙之词”上,实际上恢复了李白诗歌的现实性,对正确认识其诗风格有重要意义。
〔23〕
及了这一话题:
李、杜二公,正不当优劣。太白有一二妙处,子美不能道;子美有一二妙处,太白不能作。子美不能为太白之飘逸,太白不能为子美之沉郁。太白《梦游天姥吟》、《远别离》等,子美不能道;子美《北征》、《兵车行》、《垂老别》等,太白不能作。论
诗以李杜为准,挟天子以令诸侯也。(《诗)评》
严羽明确主张李杜并称,二人的诗歌是各有千秋,各具特征,无法分高下,李白的“飘逸”杜甫“不能道”,杜甫的“沉郁”李白“不能作”,因此,论诗当“”,李杜二人“挟天子以令点》中也有反映,在评点李白诗,他就常以杜甫作为参照物。卷一评点《古风》(十四)说:“此首可与老杜《塞上》诸篇伯仲。”
卷十八评点《与夏十二登岳阳楼》说:“老杜亦有此诗,其写景甚雄,写情甚郁。此只一味清逸。各如其人。”
卷二十评点《秋夕书怀》:“灭见息群动,猎微穷至精”说:“奥渺似杜。如此等句集中不多得。”
卷二十一评点《在浔阳非所寄内》:“闻难知恸哭,行啼入府中”说:“似杜。”
与此同时,严羽还辨析了宋代一些关于李杜的不正确地说法:
少陵与太白,独厚于诸公。诗中凡言太白十四处,至谓‘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其情好可想。《遯斋闲览》谓二人名既相逼,不能无相忌,是以庸俗之见,而度贤哲之心也。予故不得
)不辨。(《考证》这条材料在批评时人以为李杜因为“名既相逼”,故“相忌”这个错误观点的同时,引用二人之诗句作为佐证材料,指出二人是惺惺相惜,彼此欣赏的好朋友,并把二人同称为“贤哲”。这充分说明严羽既欣赏李白的诗才,对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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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勉的论述是较为准确的。唐人赋予李白“谪仙”这个名号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后人在评说李白诗风时,很容易陷入神秘化的泥潭,导致对李白的误解以及对李白诗歌的误读,即认为李白诗歌缺乏现实基础,严羽此说意在进一步纠正前人对李白的误解以及对其诗歌的误读,还李白及李白诗歌的本来面目。 四、李杜优劣论
在李白身后,人们在评说李白时,总是会和杜甫联系在一起。李杜孰优孰劣这个问题,早就引起了众多学者的关注,很多学者发表了自己的真知灼见,在此就不再赘言。严羽在诗话中也涉
白的人品同样欣赏。
在诗话中,有七条材料都是将李杜连在一起论述的,这个数据再一次雄辩地说明严羽对李杜并无轩轾,认为二人都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观点虽非严羽首次提出,但与前人相比,严羽的见解更深刻,因为他不但提出“李、
杜二公,正不当优劣”这个结论,而且阐述了原因,严羽不但读懂了李白,也读懂了杜甫。
此外,严羽在《考证》中还仔细梳理、辨析了李白集中一些诗文,这些考证从风格的角度辨析了李白诗歌集中一些作品的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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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苏 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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