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教室里的桌椅围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这就是我们的会场。
会议内容不用宣布，大家也猜得着。
孙石洪一群人利用会前短短的时间，在教室外面走廊里，小声商量什么。我想，他在组织群众吧。
教室里的同学，三三两两在低声议论。李珍梅和小玲并排坐着，呆呆地一声不响。
我看同志们来得差不多了，便大声说：
“同志们！开会了！”
教室里的人立即停止谈论了，都把眼睛转向我；外面的人也粉纷进来，走进教室后都不敢说话。只听到脚步的移动声和轻轻碰响桌椅的响声，这就增加了严肃、紧张的气氛。孙石洪最后一个进来，坐在我的正对面。
会场嫌小了一点，因为关心这次会议的同学很多，他们主动请求参加，把教室挤得满满的。这次支部会实际上是一次班会。
我站起来宣布开会理由：
“同志们！同学们！会议开始了。大家知道，孙石供在课堂上对李老师很不礼貌，又给她写损害她的自尊心的信，使得李老师停止了工作。这次会议就是要讨论孙石洪的这种行为。这几天，大家不是纷纷议论孙石洪的行为吗？那么就把你们的意见提出来罢。请大家发言！”
我刚坐下去，孙石洪没举手就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主席指名要讨论我的行为，坦率地说，我的行为没有任何地方可被你们指责的。”
说着，他渐渐激动起，鼻子也慢慢变红了。他继续往下说：
“同志们说一句真心话吧，李老师究竟教得好不好？她讲的课大家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我在课堂上真实而坦率地说出了同学们的内心话，这难道是错误？有话就要说嘛，谁敢压制我们的言论自由？至于我写条子要李老师辞职，那这是全班同学的愿望嘛！谁不愿意有位好教师？谁愿意再让她弄垮我们的学习？我早就说过，她根本就没资格当我们的老师。事实正是如此。所以，这次会议根本就不应当讨论什么怎样对待李老师的问题，更荒谬的是把我的言行也列为议程。我认为大会应当通过一项决议，要求学校立即撤换老师！我就不相信学校找不到比她更好的教师！你看别个大学吧，有出色的科学家和著名的教授任课，跟他们相比，李助教简直是个小丫头！如果还让她任课，谁敢负责由此产生的严重后果？”
说到后边，他把左手往腰里一叉，右手用力敲了一下桌子，样子真吓人。我旁边的陈平雷早就沉不住气了，孙石洪还没说完他就举了两次手，等他一说完，他边举手边说：“我请求发言。”但是，我看到高头额家伙也举起了手，便让他先说了。
他离孙石洪不远，这次他没有往常的滑稽相了，讲得好像很认真。他说：
“孙石洪说的对，我完全同意他的意见！要知道，学习搞不好是对祖国犯罪的行为。可是没有一个称职的老师，叫我们怎么能学得好呀？我们的学习搞得一塌糊涂了，支部委员会蒙住眼睛不管，还在那里孙石洪长孙石洪短的，在他的态度上兜圈圈。我说，这叫做钻牛角尖，不能解决问题的。现在李助教不讲课了，那就应当赶快再找一个老师代替她，挽救我们的学习。我相信这是大家的愿望，支部委员会的责任是实现这个愿望，而不是压制它！完了！”“对！”孙石洪周围一些人异口同声地说，甚至我还听到谁拍了掌。
陈平雷再不问我就站起来，一本正经地“演说”开了——他说话总是这个样子的，伸长脖子，涨红着脸，显得异常激动。
“不！孙石洪你们完全做错了，也说错了！不能这样对待老师，同志们！任何一个有经验的老师都有他的成
长过程，李老师正是在成长当中，在进步当中，如果我们希望她成长得更快，那么，我们就应该尊敬她，鼓励她，帮助她，而不是辱骂她，打击她。像孙石洪在言论自由的借口下作出的这种野蛮粗鲁的行为，是不能使人容忍的。我要大声说，这不是一个青年团员应有的行为，这不是一个大学生应有的行为！我认为必须对他作团纪处分，因为他直到现在仍不肯承认错误！”
“哼！你一个人不能决定对我的处分！”孙石供喊起来，又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他的鼻子更红得刺眼了，一眼看去，首先看到是他的红鼻子，然后才能看清他的脸孔。
被他这一喊，秩序开始混乱起来，嗡嗡唧唧的议论声、争辩声使这教室显得更加狭小和拥挤。我看到右边同时举起了几只手，便随便让一个人发言了。他站起来，同学们还在交头接耳，并没注意他。我只好拍了两下掌，并大声说：“同学们！静一静！继续发言了！”
这位同学平时不常说话，他的声音不大，发言时，眼睛老瞪住地板。他说：
“让我谈谈我的意见吧。孙石洪的行为是不礼貌的，不道德的，应该受到谴责，我们不应该对他的行为熟视无睹。但是，在讨论他的行为的同时，我认为也必须实事求是地解决我们的学习问题。说实在话，我们都恨不得早日投进祖国轰轰烈烈的建设浪潮中去，何况今天人材这样缺乏，社国眼巴巴地等待着我们的长大！一想到使人头痛的数学分析，我们就会焦急和难受。陈平雷不是常常怨一些同学从来不做练习，不缴作业吗，这不是他们愿意这样做，而确实是因为他们不会做呀；我们也看得到，另一些拼命钻数学分析的同学，把其他课程，甚至物理课程，也抛到九霄云外了，我看他们不像物理系的学生，倒成了数学分析的奴隶了！如果真的找不到老师，那就让我们和数学系的同学一块上数学分析课好了。或者干脆把我们班解散，分配到各个大学去吧！”
另一个同学紧接着发言：
“说的对。我们认为孙石洪所采取的方式是粗暴的，无理的，应当受到批评，但是我们支持他的要求换老师的意见这个意见是合理的正确的，希望支委会慎重考虑。”
以后，又有几个人起来发言表示支持这一意见，他们都说得很短，没有什么补充的理由；我还注意到有不少人在默默点头，表示同意。这一意见拥有相当多的拥护者。
接着，会议就开始沉默了。这是一种等待的沉默。同学们都用一种征求的、期望的眼光看着我和陈平雷。我能够感觉到陈平雷的焦急，他坐着已不安静了，几致想站起来，稍又没站起来，显然他想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我呢，低下头，心里有点慌张，感到束手无策了。过了一会，我抬起头，才注意到李珍梅的焦急并不亚于我们。她给我使了个眼色，并点点头，我知道她要说话了，这沉默寡言的姑娘要说话了，我顿时觉得有了希望，赶快回给她一个赞成的表情。她清了一下喉咙，就慢慢站起来了。
三
教室里的桌椅围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这就是我们的会场。
会议内容不用宣布，大家也猜得着。
孙石洪一群人利用会前短短的时间，在教室外面走廊里，小声商量什么。我想，他在组织群众吧。
教室里的同学，三三两两在低声议论。李珍梅和小玲并排坐着，呆呆地一声不响。
我看同志们来得差不多了，便大声说：
“同志们！开会了！”
教室里的人立即停止谈论了，都把眼睛转向我；外面的人也粉纷进来，走进教室后都不敢说话。只听到脚步的移动声和轻轻碰响桌椅的响声，这就增加了严肃、紧张的气氛。孙石洪最后一个进来，坐在我的正对面。
会场嫌小了一点，因为关心这次会议的同学很多，他们主动请求参加，把教室挤得满满的。这次支部会实际上是一次班会。
我站起来宣布开会理由：
“同志们！同学们！会议开始了。大家知道，孙石供在课堂上对李老师很不礼貌，又给她写损害她的自尊心的信，使得李老师停止了工作。这次会议就是要讨论孙石洪的这种行为。这几天，大家不是纷纷议论孙石洪的行为吗？那么就把你们的意见提出来罢。请大家发言！”
我刚坐下去，孙石洪没举手就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主席指名要讨论我的行为，坦率地说，我的行为没有任何地方可被你们指责的。”
说着，他渐渐激动起，鼻子也慢慢变红了。他继续往下说：
“同志们说一句真心话吧，李老师究竟教得好不好？她讲的课大家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我在课堂上真实而坦率地说出了同学们的内心话，这难道是错误？有话就要说嘛，谁敢压制我们的言论自由？至于我写条子要李老师辞职，那这是全班同学的愿望嘛！谁不愿意有位好教师？谁愿意再让她弄垮我们的学习？我早就说过，她根本就没资格当我们的老师。事实正是如此。所以，这次会议根本就不应当讨论什么怎样对待李老师的问题，更荒谬的是把我的言行也列为议程。我认为大会应当通过一项决议，要求学校立即撤换老师！我就不相信学校找不到比她更好的教师！你看别个大学吧，有出色的科学家和著名的教授任课，跟他们相比，李助教简直是个小丫头！如果还让她任课，谁敢负责由此产生的严重后果？”
说到后边，他把左手往腰里一叉，右手用力敲了一下桌子，样子真吓人。我旁边的陈平雷早就沉不住气了，孙石洪还没说完他就举了两次手，等他一说完，他边举手边说：“我请求发言。”但是，我看到高头额家伙也举起了手，便让他先说了。
他离孙石洪不远，这次他没有往常的滑稽相了，讲得好像很认真。他说：
“孙石洪说的对，我完全同意他的意见！要知道，学习搞不好是对祖国犯罪的行为。可是没有一个称职的老师，叫我们怎么能学得好呀？我们的学习搞得一塌糊涂了，支部委员会蒙住眼睛不管，还在那里孙石洪长孙石洪短的，在他的态度上兜圈圈。我说，这叫做钻牛角尖，不能解决问题的。现在李助教不讲课了，那就应当赶快再找一个老师代替她，挽救我们的学习。我相信这是大家的愿望，支部委员会的责任是实现这个愿望，而不是压制它！完了！”“对！”孙石洪周围一些人异口同声地说，甚至我还听到谁拍了掌。
陈平雷再不问我就站起来，一本正经地“演说”开了——他说话总是这个样子的，伸长脖子，涨红着脸，显得异常激动。
“不！孙石洪你们完全做错了，也说错了！不能这样对待老师，同志们！任何一个有经验的老师都有他的成
长过程，李老师正是在成长当中，在进步当中，如果我们希望她成长得更快，那么，我们就应该尊敬她，鼓励她，帮助她，而不是辱骂她，打击她。像孙石洪在言论自由的借口下作出的这种野蛮粗鲁的行为，是不能使人容忍的。我要大声说，这不是一个青年团员应有的行为，这不是一个大学生应有的行为！我认为必须对他作团纪处分，因为他直到现在仍不肯承认错误！”
“哼！你一个人不能决定对我的处分！”孙石供喊起来，又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他的鼻子更红得刺眼了，一眼看去，首先看到是他的红鼻子，然后才能看清他的脸孔。
被他这一喊，秩序开始混乱起来，嗡嗡唧唧的议论声、争辩声使这教室显得更加狭小和拥挤。我看到右边同时举起了几只手，便随便让一个人发言了。他站起来，同学们还在交头接耳，并没注意他。我只好拍了两下掌，并大声说：“同学们！静一静！继续发言了！”
这位同学平时不常说话，他的声音不大，发言时，眼睛老瞪住地板。他说：
“让我谈谈我的意见吧。孙石洪的行为是不礼貌的，不道德的，应该受到谴责，我们不应该对他的行为熟视无睹。但是，在讨论他的行为的同时，我认为也必须实事求是地解决我们的学习问题。说实在话，我们都恨不得早日投进祖国轰轰烈烈的建设浪潮中去，何况今天人材这样缺乏，社国眼巴巴地等待着我们的长大！一想到使人头痛的数学分析，我们就会焦急和难受。陈平雷不是常常怨一些同学从来不做练习，不缴作业吗，这不是他们愿意这样做，而确实是因为他们不会做呀；我们也看得到，另一些拼命钻数学分析的同学，把其他课程，甚至物理课程，也抛到九霄云外了，我看他们不像物理系的学生，倒成了数学分析的奴隶了！如果真的找不到老师，那就让我们和数学系的同学一块上数学分析课好了。或者干脆把我们班解散，分配到各个大学去吧！”
另一个同学紧接着发言：
“说的对。我们认为孙石洪所采取的方式是粗暴的，无理的，应当受到批评，但是我们支持他的要求换老师的意见这个意见是合理的正确的，希望支委会慎重考虑。”
以后，又有几个人起来发言表示支持这一意见，他们都说得很短，没有什么补充的理由；我还注意到有不少人在默默点头，表示同意。这一意见拥有相当多的拥护者。
接着，会议就开始沉默了。这是一种等待的沉默。同学们都用一种征求的、期望的眼光看着我和陈平雷。我能够感觉到陈平雷的焦急，他坐着已不安静了，几致想站起来，稍又没站起来，显然他想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我呢，低下头，心里有点慌张，感到束手无策了。过了一会，我抬起头，才注意到李珍梅的焦急并不亚于我们。她给我使了个眼色，并点点头，我知道她要说话了，这沉默寡言的姑娘要说话了，我顿时觉得有了希望，赶快回给她一个赞成的表情。她清了一下喉咙，就慢慢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