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踪污染物》文稿
记者王志安：今年2月，江苏和利瑞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在地下填埋几十吨致癌废料经举报被环保部门查实曝光，企业的四名负责人被司法机关逮捕，当地政府随即对和利瑞所在的江苏省灌云县临港产业园区进行大整顿，但是，这一事件的查处并没有平息当地居民的不满，当地人说：园区仍然存在环境污染问题，偷埋危险废料的绝非仅仅只有和利瑞一家，还有多家化工企业通过暗管偷偷向黄海排放废水。 旁白：5月31日，我们来到灌云县调查采访，刚一进入临港产业园区就闻到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酸性气体味道，当地人告诉我们，自从临港产业园区建立以来，这个味道就已经成为他们呼吸的一部分。
记者王志安：我昨天到那个码头的那边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海水海浪冲过来，那个味道非常刺鼻，就是化工厂那个味。
当地渔民：我们都习惯了，好像也闻不出来什么味道。 记者王志安：你们啊？
当地渔民：时间长了嘛！像你们要是刚来，就闻得到味道。
记者王志安：我们就觉得特别明显啊！
当地渔民：对对对，你们觉得很明显！
当地渔民：我们在外面住一段时间再回来，也感觉到味道。
记者王志安：很刺鼻。
当地渔民：很刺鼻，很难闻的。
记者王志安：临港产业园区位于灌云县燕尾港黄海之滨，作为苏北地区条件最佳的港口，燕尾港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素以，享黄金海岸，受渔盐之利著称，被农业部批准建设为国家一级渔港。然而，燕尾港如今已经被园区内进驻的123家化工企业所替代。化工成为渔港的新名片，慢慢的，这张新名片在带来经济产值的同时，也开始威胁人们的正常生活环境。
记者王志安：都一些什么鱼啊，过去？
当地渔民：这个像以前这个，这个地方产对虾基本上没有了。
记者王志安：对虾？哦哦哦！
当地渔民：就是那个近海！马鲛鱼现在基本都没有了。 记者王志安：渔民们发现：自从临港产业园区从2005年引进化工企业之后，不仅海风变得经常刺鼻难闻，海面上还经常浮起各种怪异的五颜六色的泡沫。
当地居民：比如要排污的时候，这海里的水都是红的。 记者王志安：就是这个化工园区排的这个东西是吗？ 当地居民说：对，排污！
记者王志安：就是在他那个排污水的周围的海域里头还有鱼嘛？
当地一位女居民：没有鱼，什么都没有！
记者王志安：你觉得就是跟这个污染有关？
当地一位女居民：有关啊！水里面就是一片都是红虫，红虫，不用你网张，就是舀上来都是粘的，它污染给它挤上来的吗！现在一个（鱼）都没有。
记者王志安：居住在产业园区周围的人们也发现：自己家的田地里埋藏着化工厂的排污管道，有时候会爆裂烧坏庄稼，里面的溶液同样是怪异的颜色，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记者王志安：去年什么时候弄得？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去年2月份。
它漏出来当时水是什么颜色的？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红色的。
记者王志安问：它漏的多吗？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嗯，就这个地方，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记者王志安：嗯，我看一眼。就这一片是吗？就是从这漏出来的？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对。
记者王志安：当时漏出来有多少水出来？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很多，都是红水，都是红的。
记者王志安：你说这一片是吧？现在都黑了，就是现在都黑的，黑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是烧的还是这个植物死了？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植物（被烧）死掉了。
记者王志安：杜小五虽说不清楚这些管道来自哪家化工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污水是化工厂生产时产出的废水，沿着地下埋藏的暗管，穿越数百米宽的五图河，到底终点黄海。
记者王志安：除了这些管子，你知道还有别的管子吗？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这边堵头了，上次那个女的来的嘛！上次来了，我也带了去，也挖了，挖出去到了。
记者王志安：也把它挖了？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对。
记者王志安：临港产业区号称是“中国染料清洁生产示范基地”。众所周知：染料生产是重污染行业。那么，作为拥有众多重污染企业的产业园区，是否做到了自己宣传的“发展未动，环保先行”呢？是否做到了建设中提前配备有相应处理能力的废料填埋场，污水处理厂。当地群众反映强烈的污染问题，情况到底如何呢？
旁白：今年4月23日，当地渔民在海边发现了4条埋在地下的暗管，立即向相关部门进行举报。
记者王志安：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暗管呢？
当地居民：那个地方从地下向上冒那个红水嘛！
记者王志安：冒红水，就是它排放的时候？
当地居民：咹
记者王志安：明显吗？
当地居民：当然明显了，他那个地方全部用石头堆的一个地方，排的时候，上面那个水全部红的向上冒。
记者王志安：排的时候在海里头有多大面积啊？ 当地居民：也就是那么几海里都能看到这个东西。 记者王志安：灌云县环保局经过调查核实，确定4条管道中有2条管道是一家化工厂的废弃管道，另外2条来自园区的映山花化工和科田化工。
旁白：映山花化工是一家生产颜料的化工厂，面对我们的采访，负责人矢口否认他们曾经使用过暗管排污。
记者王志安：当时就是你们这个管子修好了以后，你们利用这个管子向大海里排放了多少？
连云港映山花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徐慧林：实事求是说，今年2月份才弄得，也是说基本上这个管道就没有，没有排过。
记者王志安：一次都没有排过？
连云港映山花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徐慧林：对。 记者王志安：徐慧林强调，这根暗管是今年2月才修好的，在4月23日，被渔民举报之前，工厂已经自行挖断，从来没有使用过。
连云港映山花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徐慧林：实事求是说，我们是今年2月24日开工的，那么3月份的时候，园区和利瑞事件嘛，园区就下了一个全面的承诺书，就是不能私埋固废，不能私埋暗管，这个过程中，我们就已经予以撤除了。
记者王志安：但是你建这个管道，总是想利用这个管道进行排的，对吧？
徐慧林：想用这个排，但是园区要求自行拆除以后，就是不再追究什么的，我们马上就拆除了。
王志安：按照灌云县环保局的调查结果，科田化工是另一家私设暗管的企业，但是，科田的负责人面对我们的质问，也是断然否认。
王志安：4月23日，他们举报的，河对岸那挖的四条管子，有两条管子不是也是有污水，那根管子不是你们的企业是吧？
连云港科田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来国良：平心而论，天地良心，我敢用人格担保不是我的，是我的，我现在可以签字，是我的，你判我，判我死刑都可以，我敢这么担保。
王志安：有当地居民给我们提供了，4月23日环保部门挖断暗管时的现场录像，画面清晰的显示，暗管里污水正在喷涌而出。
王志安：为什么把污水全部送到污水处理厂去处理，还
要通过暗管向外排呢？
来国良：我们是下雨天向外排，我们平时是不排的。 王志安：为什么下雨天要排呢？
来国良：那时候是这样，园区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一个雨污分离的过程，我们雨水（污水）就是直接排到河里去的，是在2012年的时候，有雨污分离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事情，原来没有雨污分离。
王志安：那么，在2012年的时候，你们就不用这个管子了，那，为什么要在2年以后，你才想到把它挖起来？
来国良：不管下雨天的污水也好，我想这是不应该，虽然原来政府允许在河里排放，那时候没有要求，后来要求严起来，也不允许排到河里，我认为这是不对的。
王志安：2013年6月，最高法院和最高检察院出台新的司法解释，只要私设暗管排污，就可以直接认定犯罪，而不需要考虑是否造成后果。
王志安：你知道这个规定吗？
徐慧林:反正是，是私设管道，在严格要求以后，我们马上就拆掉了，而且是自己主动拆除的。
王志安：虽然面对镜头拒不承认。但是县环保局向记者证实。通过调查，他们已经认定科田化工和映山花化工私设暗管，并下达了环境保护行政处罚通知书，两家企业分别被处罚25万元和10万元罚款，并已经移交警方进一步侦查。
王志安：我们在映山花化工看到，暗管虽然已经被拆除，但是，仍然可以见到当时暗管的接口，这条从工厂污水处理池通往园区污水处理厂的排污管道上装了一个阀门，阀门打开，污水就流入园区的污水处理厂，关上阀门，污水就可以全部随着暗管的方向，直接拍向黄海。
王志安：你说这个是暗管，就是这个暗管。
当地居民：对！
王志安：这个倒污水厂去，这个埋到地下。
当地居民：是，这边软管对接，通过前面一点在罐子后面埋到地下。
王志安：你们这个管道，通过暗管出去以后通到什么地方？
徐慧林：应该是通到大海去的吧！
王志安：那，你们从这到大海有多远？
徐慧林：大概在1200米左右吧！
王志安：看得出来，暗管和阀门设计非常精心巧妙，那么映山花为什么要冒着被追究罪责的风险，私设暗管呢？
王志安：企业的解释是：暗管是为了防止污水处理厂因为处理能力突然不能接受映山花的污水。
徐慧林：污水厂如果说因为管道坏掉了，那企业就不能排水，我们不能排水，化工厂又不能说停就停，也不能影响园区的环境，饮用水肯定是不能影响。那么当初就是，存在
一种侥幸的心理，做了一点违法的事情。
王志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就是说池子也满了，企业还在生产，这个时候跟污水处理厂提出要把水给他输送过去。
徐慧林：不是它的原因，关键是谁都不能，想象不到的，就是说好几家厂子，可能压力大了，管道爆了，你再打的话不就影响到环境了吗？肯定要等别人维修好了，这个不管是什么材质的，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王志安：园区污水处理厂的负责人并不认同映山花的说法，他告诉我们污水处理厂每天最大的处理能力可以达到
2.3万吨，而整个园区即使满负荷运转，不过产生1.8万的污水。
王志安：实际你们的处理能力也够了？
临港产业园区污水处理厂厂长陈守明：够了，但是它有时候关关停停，有的企业停，就是不可能同时开，一般情况下，就是百分之五六十起来就不错了。
王志安：不过，陈守明向我们介绍，污水处理厂对于接受企业排放的污水还有很多限制。比如，企业送过来的污水，必须经过自己的预处理，要达到三级排放标准，否则，污水处理厂不予接收。
王志安：自己要进行预处理。
陈守明：对，因为什么呢？就是企业处理，它是达到一
个三级排放标准，我们这个处理达到二级排放标准。
王志安：预处理要花很多钱吗？
陈守明：对，花费成本肯定还是比较高的，几十块钱吧！ 王志安：每天大概产生90吨的污水
徐慧林：如果满负荷生产。
王志安：如果全部给污水处理厂送过去，对你们企业有很大的经济负担吗？
徐慧林：不是经济负担，就是说是原先我个人认为，可能是城市规划的，原来管道可能是老化，时间用的比较久坏的比率比较高，老化影响到企业的正常排水。
王志安：如果将所有的企业生产废水，按污水处理厂的要求进行预处理，粗粗一算，映山花至少要付出上百万元的费用。王志安：在你看来，就是说这些企业，如果要是全部都是非常规范地处理这些污水的话，企业的产品在市场上还有竞争力吗？
陈守明：市场竞争力就是说这个，如果是在同等条件下，就是大家都处理的话，那么这个是一样的，这个竞争力还是有的。但是如果有的处理有的不处理，这个不公平竞争。
旁白：陈守明说，园区里并不只有映山花一家企业这样加接管道，在污水处理厂去年的管网改造施工中，他们就发现过好几条企业私设偷埋的暗管，但令人诧异的是，相关部门并没有对这些暗管进行溯源，找到责任企业。
王志安：当时就是发现这个管子的情况，有跟你们政府部门汇报吗？
陈守明：这个有汇报。
王志安：那政府部门什么意见？
陈守明：就是说，因为这个厂子有时候也不大容易查（那么我们在作业）的时候，我们叫企业雇人把它刨掉。
王志安：污水处理厂厂子说是向政府有关部门汇报了。 灌云县环保局副局长马生柏：这个，这个我们，这个情况不是太了解。
王志安：你们不太了解，按道理来讲那是很重要的线索。 马生柏：对。
旁白：据当地百姓反映，今年4月发现四条暗管后，渔民先向江苏省海监部门举报，由海监现场挖掘出暗管后，移交给了环保部门。县环保局根据群众的举报进行调查。
王志安：当时群众跟我们讲，其实为什么举报给海监部门，就是因为给环保部门举报似乎没什么用，他们才举报给了海监部门。
马生柏：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情况，对吧，我认为他是不是向我们环保部门举报过，他什么时间举报过，如果说，像跟你说的那个人，拿来证据来，向我们反映了，海边哪儿说有暗管，或者哪边有暗管，确实我们这边收到了没有去查实，我们相关执法人员或者责任人，我们要进行查，我们这
边也有追究制度。
王志安：这个查处起来主要有什么难度，比如群众举报哪有暗管，从你们角度来讲，要查处这个暗管到底是哪家企业的，这个很难吗？
马生柏：如果群众举报了，查处这一块就很容易了，但是暗管这一块埋在地下，看不见摸不着，所以说就是我们发现暗管，如果没有群众举报查实，也不一定能查到是谁家企业的。
王志安：顺着这个管子不就基本上可以知道是哪家企业。
马生柏：但是这个管道它也很复杂，它要经过河、路，那个方位不一定好固定，所以我们国家现在也有一个先进仪器进行探测，我们园区也买了一个先进仪器，就是暗管4月份查案，防偷排的行动当中，确实起到很大作用，而且我们现在环保局规定，园区分局用一个仪器，一个月开展一次在园区这一块沿路、沿河、沿企业，每个月查一次。
旁白：我们了解到，在临港产业园区，并不仅仅存在着暗管排污这样破坏环境的顽疾，甚至旧疾未愈新伤又来，据当地渔民反映，一些化工企业的固体废料，未经处理被偷偷地直接埋在地下，威胁着这里的土壤和水体。
旁白：2011年夏天，和利瑞公司的操作工钱长生上班时发现，公司正在盖的厂房有些与众不同，一台挖掘机经常在
厂房的地面上开挖深坑，到了晚上，公司的一些负责人就带人往坑里填埋东西，经过他的观察确认，被埋进地下的是生产废料。
钱长生：当时我是（2011年）8月份发现一次，然后陆续发现两次，是夜里偷埋，从仓库里转移到这个正在建的这个仓库和车间，下面它预留的坑，挖出来以后埋下去，一般都是厂里面的这个中层以上的干部在现场参与这个埋废料的。
王志安：那个废料是什么样子的？
钱长生：黑颜色的。
王志安：它是那种固体的？
钱长生：固体的，也有含水量稍微大一点的，它是用油桶罐装的。
王志安：然后就把整个的一个油桶，就全部埋在地底下？
钱长生：是，它是一批一批埋，不是一个油桶，一批几十个油桶一起埋，埋下去的。
旁白：和利瑞是一家生产染料和染料中间体的公司，生产废料属于危险污染物，钱长生观察发现，从2011年8月份到2012年2月份期间，和利瑞在建设中的厂房地下，偷埋了大量固体生产废料，钱长生开始向有关部门举报，在举报过程中，他被和利瑞公司辞退。
钱长生：我们家的自来水，流出来的是我们河里的水，就是厂区外这条河里的水，它在厂区内埋这么多的黑废料，而且我知道它是有毒的，如果我不举报，哪一天我们很容易就被毒死。
旁白：2012年9月，在钱长生开始举报八个月之后，灌云县环保局根据钱长生的举报，在和利瑞厂房的地下，挖出了10吨掩埋固废，和利瑞的员工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王志安：挖出来以后里面什么样子。
和利瑞二分厂厂长王张明：一个坑，就是好像有个两米左右吧。
王志安：里面那个固体废料，在里头什么样子的？ 王张明：一包一包的。
王志安：一包一包的直接放到土里头的？这里放了大概多少？
王张明：就这个坑里好像是，这个好像是有5吨多。 旁白：2005年开始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对于污染废物有一系列严格规定，生产企业必须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制定危险废物管理计划，并向所在地环保部门及时申报危险废物的种类、产生量、流向、储存、处置等有关资料，危险废物必须填写危险废物转移五联单，经审批后才能转移至有资质的单位处理。
王志安：危险废弃物如果是丢弃或者说埋藏的话，它会
对环境造成哪些非常具体的影响？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固废所所长王琪：这些东西你丢弃的话，对水、对大气、对土壤都会造成严重污染，你比如说如果它是挥发性的这种物质，比如像苯胺，就像我们这件事情当中，出现的这种废物当中，苯胺它是挥发性的，它就会对空气造成污染，在废物堆砌、堆置的周围会形成很高的污染区域。更重要的是一旦进入地下水和土壤的污染呢，治理起来是特别麻烦的，它的那个治理的难度和成本会成倍甚至呈数量级的增加，如果我要去处理一吨废物，是一吨废物，也就是一吨废物的钱，但是要把地下水污染了以后呢，或者土壤污染以后，我治理的，处理的这个对象呢，就不仅仅是一吨废物了，可能大量的污染的土壤，它的数量会成倍或者数量级的增加，而且这种持续性特别长。
王志安：那它这个一旦弥散开了之后，要想重新去治理，是不是就非常困难？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金生：治理第一呢，花费的时间会非常长。第二呢，治理的时间可能是几十年，上百年。
王志安：就相当在一个游泳池里头，滴了几滴钢笔水进去。
王金生：对
王志安：要想把它提取出来可能难度很大。
王金生：是，难度很大，再一个同时还要修复土壤，那
个土壤介质，你把它一旦污染了，这个过程也非常漫长，花费会非常大。
旁白：事实上，容纳了一百多家化工企业的临港产业园区，在投产5年之后才引进了第一家专门处理危险废料的企业。
王志安：从整个化工园区的配套角度来讲，就是这些像固体废料的处理，是不是当时也没有完全做到，从园区一开始建的时候，这个固体废料处理的配套设施就同时上马了？
临港产业区党工委副书记李恒军：从这个时间上来讲，它是2009年才建，我想那肯定是刚开始可能没有考虑这方面因素。
王志安：没有完全考虑这方面因素。
李恒军：对，应该是这样。
王志安：因为毕竟是化工厂只要一生产，它实际就要产生固体废料了，对吧？那当时是2009年的什么条件下才想到要建这个固体废料的处理工厂的呢？
李恒军：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旁白：我们了解到，临港产业区建立之时，正是苏南和浙江等经济发达地区，淘汰重污染企业之际，在这样的契机之下，燕尾港迎来了大批南方的化工厂进驻。
燕尾港居民：帮招商引资来发展我们的经济也是可以的，但是你不能害我们，我们这个地方属于，百姓安居乐业，
就是说老实话，像这样的化工厂（在南方）都不许建，肯定不许建，都是南方不要的化工厂到我们这边来的。
王志安：这些从苏南，包括从浙江一带搬过来的企业，有没有那样的因素，当时在原先的那些场地，他们那面对环保的要求比较高，相对来讲你们对环保要求还没有那么高，有这个因素吗？
李恒军：这个我倒不是太清楚，这个我倒不清楚。 王志安：但现实的情况是，就是说咱们这个园区刚建的时候，就是对环保的要求，的确是没有现在这么高是吗？
李恒军：客观的讲应该是这样的。
钱长生：因为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那个地方，那是我们的家乡，你化工企业来了，你如果合法经营，不污染我们，可以，我们容许你们在这，欢迎你们来，但是你们用这种行为来毒害我们，那我们肯定不容许的，那我们后代还要在这里生存啊。
旁白：在和利瑞挖出的10吨固体废料中，灌云县环保局认定，其中含有危险废弃物2.3吨，并据此对和利瑞进行罚款。
王志安：罚了多少钱？
马生柏：好像处罚了五万块钱。
王志安：以书面名义进行处罚，就是行政处罚的？ 马生柏：就是私埋固废嘛。
王志安：企业的生产规模非常大，投资都好几个亿，每年的产值也好几个亿，您觉得就是这个五万块钱，对企业来说，违法成本是不是实在太低了。
王琪：太低了，它是有一个现有的制度，非常不合理的制度，叫做排污收费制度，排污费，排污费对于固体废物来讲，它是这样，不符合填埋标准的，这种处置可以叫排污费，危险废物一吨要交一千元，实际上他可以说，我这个填埋就是符合这个（标准），我要交了一千元，我这就合法了，所以现在这种制度也是不太合理，就是从固体废物，危险废物管理上讲吧，它的处罚最高也就20万元，你要怎么一来，这个东西就合法了，所以现在我们有很多管理制度是不完善也不合理，是非常普遍的。
旁白：面对县环保局的调查结果，钱长生很不满意，他认为县环保局并没有查实他对和利瑞的全部举报，他举报的埋藏地点共有四个，但县环保局只挖了两个，他认为和利瑞填埋的危险废弃物远远不止县环保局公布的2.3吨。
钱长生：就是2011年投产到我举报那一个月，2012年3月份为止，不到11个月的时间之内，它的产量就应该不会低于360吨。
王志安：这个是怎么计算的呢？
钱长生：因为它的工艺流程，每天它这个口袋，化纤口袋灌装的话，它是25公斤到30公斤一袋，它每天要下来50
袋到55袋。
旁白：钱长生继续向环保部门实名举报，2014年2月，环保部华东督查中心按照钱长生提供的信息，最终在和利瑞挖出66.6043吨危废，由于涉嫌触犯刑法，和利瑞的四名管理成员被公安部门刑事拘留，目前这一私埋危险废弃物的案件已经进入到了起诉阶段。
王志安：当时钱长生举报的那个埋藏点，也不仅仅就那一个点，当时为什么只挖出来那么少的。
马生柏：我们分局也组织到现场去挖了，挖了几个点位，也向钱长生回复了，后来我们再跟钱长生联系的时候，钱长生就失去联系了，就找不到这个人了，后来我们跟企业负责人讲，就是说你自己有没有还有埋在地下的固废没有挖出来的，现在必须自己要自查，然后配合环保部门把这一块挖出来，他们企业也说没有了，后来钱长生从2012年下半年到2013年年初，也没有举报，也没有反馈过，这个事情就搁置在那边。
旁白：据钱长生讲述，当时向环保部和县环保局举报的具体线索并无两样，但是向环保部举报后挖出来的危险废物，却是两年前县环保局挖出来的三十多倍。
王志安：第二次在环保部举报之后，在现场挖出来一大批的固体废料，那么你两次举报的地点一致吗？
钱长生（电话采访）：2月3日下午出料的这个坑，就是
两年前举报的，（县环保局）没有挖到的最大的一个坑。
王志安：你当时你这个坑，你在给环保局举报的时候也举报了，是吗？
钱长生（电话采访）：是的
旁白：在进入园区采访的第三天，我们就从当地的知情人处得到信息，说是偷偷将危险废弃物、私自填埋地下的绝不止和利瑞一家，还有更多危险废料深埋地下，我们的调查继续进行。
旁白：查阅资料发现，和利瑞是江苏远征化工有限公司在灌云投资建设的三期项目。有知情人向我们透露，这家远征化工和他投资的和利瑞一样，多年来也是一直在地下掩埋危废，数量超过一百吨。
王志安：你见过吗，就是说他们往自己的厂区下面埋废料
知情人：埋，我见过
王志安：给我们描述一下
知情人：建一个外架，底下地平没打的时候就埋进去，然后再重新掩盖起来，把地平再给打起来。
旁白：我们查阅资料发现，一家叫铃木组的企业是园区唯一一家有资质处理危废的企业。三年中，远征化工只向铃木组移交了一共60吨左右的危废物，平均下来每年只有20吨。
王志安：你们这个企业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固废大概一年是多少
远征化工总经理章少华：一年是100多吨
王志安：在2011年、2012年，你们找铃木组就是处理的固体废料的量也非常少
章少华：那个时候我们产的一部分他们接收了，主要是转不过去，不是说我们不想转，主要是转不过去
王志安：转不过去啊？
章少华：对，转不过去
王志安：就是他不接收，就是你想给他送，它处理不了远征化工总经理章少华：对，想给他送，他处理不了
旁白：虽然远征化工坚称是由于铃木组的处理能力不足导致其不能将全部危废移交铃木组进行处理，但是我们发现，远征化工在2013年却与铃木组签署了处理170吨危废的合同。由于铃木组在去年已经被收购，我们没能联系上采访，无法确认远征没有将全部危废移交给铃木组处理的真实缘由，于是我们找到了应该掌握情况的环保局。
王志安：理论上来讲，这些企业到底转移了多少危险废弃物你们也应该知道的
马生柏：对
王志安：你们有没有根据他们转运的清单来核算过这些企业的生产状况和这个危险品的转移数量之间到底匹不匹
配
马生柏：我们对企业如果说出现跟环评量出入比较大的，环评，企业刚开始做环评的时候，我们根据环评报告书做一个依据，有时候产生固废，跟环评这一块，有时候会有出入，或多或少，如果说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们要求企业要进行自查，我们也要对企业，根据产品的情况，我们也要排查。
王志安：你们有排查出来吗？哪些企业明显可疑？就是说他们的转移量跟他们的生产量之间完全不匹配。比如说一个企业一两年都没有转移记录，然后企业还在正常生产。
马生柏：那我们就要检查他这个东西在不在库房里面，在不在 危废堆场里面，如果在的话，我们认为这个企业就按照我们《环保法》的要求，做到位了，如果不在的话，我们就要进行查处。
王志安：有通过检查发现，有些企业比较可疑吗？ 马生柏：这个应该有。
王志安：有，哪家企业呢？
马生柏：这个，我倒说不清楚，这个分局应该有这个材料。
旁白：在调查中，无论是企业还是环保部门，似乎没有人能够真正说清楚这些企业每年产生多少危险废弃物，最终又流向了哪里，到底又有多少危废被非法地偷埋地下成为地
下毒瘤，我们希望能够在远征解开这个谜团。远征负责人说，那些没能移交的危废都存放在专门的仓库里，我们也在这个仓库确实看到了不少废料，但是远征化工这三年时间产生至少有300多吨的废料，但只是送给铃木组60吨左右，显然这个仓库放不下其余的200多吨废料。知情人告诉我们，今年2月，环保部华东督查中心调查和利瑞偷埋危废事件之后，园区要求各个企业自查自纠，如果有曾经填埋地下的，要主动挖出来设法移交处理，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远征将危险废弃物挖出来，存放在一个仓库里，但是这个情况并没有主动报告给环保部门。
知情人：现在挖出来以后又重新搞地平。
王志安：重新搞过。
知情人：对。
王志安：重新做的水泥地面之类。
知情人：对。
王志安：等于现在都看不出来。
知情人：看不出来，新印老印应该能分出来。
旁白：远征是否存在非法偷埋危废的行为呢？挖出来的危废存放在哪里呢？我们提出去这个仓库去看一看。
王志安：能带我们去看一下吗？
章少华：这个不是我们的。
王志安：是你们的，园区里面的，是你们的厂房里面的。
这个能打开吗？找人过来把门打开吧！
章少华：这个你们能看到里面。
王志安：我看看，看一眼。把门打开吧！你也看一眼，章总。章总，你也看一眼里面。
章少华：我知道。
王志安：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章少华：这是啊，这是建筑垃圾。
王志安：仓库是做什么用的啊？
章少华：这是我们的废料。
王志安：那里面那个带土的，跟土的在一起的。 章少华：那是建筑垃圾，石头，石头。
王志安：建筑垃圾啊？
章少华：石头。
王志安：建筑垃圾，哪里的建筑垃圾啊？
章少华：这是我们的物料，这也也是我们的物料。 王志安：这个呢？
远征化工总经理章少华：这个是生活垃圾啊。
王志安：生活垃圾。
章少华：生活垃圾，建筑垃圾。
王志安：这个也是生活垃圾吗？
章少华：恩，生活垃圾。
王志安：这些都是生活垃圾吗？生活垃圾是这样子？
章少华：生活垃圾，建筑垃圾，你看看。
王志安：这不是危废？
章少华：那边（刚才看的仓库里的）是危废，那边属于危废
王志安：这边属于生活垃圾，你认为？
章少华：恩
王志安：吴局，马局，你们都是搞环保的，你们来看一下这是生活垃圾还是固体废料。
章少华：建筑垃圾跟生活垃圾。
王志安：看这是生活垃圾吗？
章少华：都是生产用的小袋子，酒瓶之类的。
环保局工作人员：它这个到有资质的鉴定单位，可疑做（鉴定）。
旁白：我们请来了当地环保部门的工作人员，对这些所谓的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进行了现场采样。
旁白：目前，我国虽然已经对危险废弃物出台了相关的法律，但从实际存在的问题看，这其中仍然有不少亟待完善之处。
王志安：那您觉得这些不完善主要是出了哪些问题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所固废所所长王琪：实际上，我们对固体废物管理的认识和对他的理解现在还是不足，因为固体废物管理跟水和气管理不太一样。水和气管理我们知道一个
词叫达标排放，全是末端管理。我只要是对你末端，就是你排放口那块达标就行了。可是固体废物，特别是危险废物管理绝对不是，它要整个过程管理，刚才说了，我不能说你说送到什么地方，就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志安：就是说你的管理要延生到企业内部。
王琪：对，甚至更延伸，就是企业的生产过程当中，都要进行监管，随便举个例子，加入说我这个地方，我生产这种东西，我产生这种废物我了解，假如我改换工艺怎么办，或者原料发生变化怎么办，对不对。
旁白：专家认为，相对于水污染和大气污染的末端管理，只有从生产、储存、转移、处理各个环节对危废进行监管，做到管理前置，才能有效遏制危废的不规范处理甚至是私埋。
王志安：有没有通过这样的途径发现有些企业的确存在着私自转移或者说私自填埋这种现象，通过我说的数字排查途径
环保局副局长马生柏：分局这块主要责任就是企业这一块正常排污情况进行监管，我们对现场的监管人员也要求他们对企业的排污情况要严格监管。总之发现问题要严格查处，这是我们态度。园区的企业如果说产生固废，企业要说明情况，我们要检查，我们要对企业调查，如果说没有发现企业有明显违法行为，也没有什么举报，没有什么具体的东
西，我们要跟踪调查。
王志安：缺少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是吧？
环保局副局长马生柏：对
王志安：光靠数字你觉得很难？
马生柏：没有具体的人的事情举报，而且也没有具体的台账，从我们现场看他的具体台账，也没有发现具体违法行为，我们很难发现这种情况。
旁白：据了解，临港产业园区目前正对园区内的化工厂进行整顿，责令80%的企业停产整顿，灌云县还将于6月底前向社会公示取缔关闭一批、停产整顿一批、限期治理一批企业名单接收社会监督。
灌云县临港产业区党工委副书记李恒军：我们领导大会小会跟我们要求，化工园区规模坚决不能扩大，而且这个要关闭取缔一批。当时领导的思路100多家，要给他取缔80家，保留40家左右。
王志安：就是对一些规模比较小。
李恒军：恩，污染比较重的，全部关停掉。
旁白：在北京，我们拿着这些样本向环境专家求证，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是否可能就是建筑垃圾，或者是生活垃圾呢。
王志安：从工厂仓库，那一堆废物里面拿到的，他们说是生活垃圾和建筑垃圾。
中国环境科学院固体废物污染控制技术研究所工作人员：这个不可能，你闻这味道，污泥，肯定是废物，你看它有油状嘛。
王志安：有机物含量比较高。
中国环境科学院固体废物污染控制技术研究所工作人员：如果确定了是这个工厂产生的，那就是危险废物，有没有我们所说的那些危害物质我们都不管，就属于危险废物，就得按照危险废物管理。
旁白：经过中国环境科学院固体废物污染控制技术研究所的分析化验，从远征化工提取的废料样本含有超高量的萘和苯，这些样本属于危险废弃物。
《寻踪污染物》文稿
记者王志安：今年2月，江苏和利瑞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在地下填埋几十吨致癌废料经举报被环保部门查实曝光，企业的四名负责人被司法机关逮捕，当地政府随即对和利瑞所在的江苏省灌云县临港产业园区进行大整顿，但是，这一事件的查处并没有平息当地居民的不满，当地人说：园区仍然存在环境污染问题，偷埋危险废料的绝非仅仅只有和利瑞一家，还有多家化工企业通过暗管偷偷向黄海排放废水。 旁白：5月31日，我们来到灌云县调查采访，刚一进入临港产业园区就闻到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酸性气体味道，当地人告诉我们，自从临港产业园区建立以来，这个味道就已经成为他们呼吸的一部分。
记者王志安：我昨天到那个码头的那边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海水海浪冲过来，那个味道非常刺鼻，就是化工厂那个味。
当地渔民：我们都习惯了，好像也闻不出来什么味道。 记者王志安：你们啊？
当地渔民：时间长了嘛！像你们要是刚来，就闻得到味道。
记者王志安：我们就觉得特别明显啊！
当地渔民：对对对，你们觉得很明显！
当地渔民：我们在外面住一段时间再回来，也感觉到味道。
记者王志安：很刺鼻。
当地渔民：很刺鼻，很难闻的。
记者王志安：临港产业园区位于灌云县燕尾港黄海之滨，作为苏北地区条件最佳的港口，燕尾港已经有上百年历史，素以，享黄金海岸，受渔盐之利著称，被农业部批准建设为国家一级渔港。然而，燕尾港如今已经被园区内进驻的123家化工企业所替代。化工成为渔港的新名片，慢慢的，这张新名片在带来经济产值的同时，也开始威胁人们的正常生活环境。
记者王志安：都一些什么鱼啊，过去？
当地渔民：这个像以前这个，这个地方产对虾基本上没有了。
记者王志安：对虾？哦哦哦！
当地渔民：就是那个近海！马鲛鱼现在基本都没有了。 记者王志安：渔民们发现：自从临港产业园区从2005年引进化工企业之后，不仅海风变得经常刺鼻难闻，海面上还经常浮起各种怪异的五颜六色的泡沫。
当地居民：比如要排污的时候，这海里的水都是红的。 记者王志安：就是这个化工园区排的这个东西是吗？ 当地居民说：对，排污！
记者王志安：就是在他那个排污水的周围的海域里头还有鱼嘛？
当地一位女居民：没有鱼，什么都没有！
记者王志安：你觉得就是跟这个污染有关？
当地一位女居民：有关啊！水里面就是一片都是红虫，红虫，不用你网张，就是舀上来都是粘的，它污染给它挤上来的吗！现在一个（鱼）都没有。
记者王志安：居住在产业园区周围的人们也发现：自己家的田地里埋藏着化工厂的排污管道，有时候会爆裂烧坏庄稼，里面的溶液同样是怪异的颜色，散发出恶臭的味道
记者王志安：去年什么时候弄得？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去年2月份。
它漏出来当时水是什么颜色的？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红色的。
记者王志安问：它漏的多吗？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嗯，就这个地方，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记者王志安：嗯，我看一眼。就这一片是吗？就是从这漏出来的？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对。
记者王志安：当时漏出来有多少水出来？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很多，都是红水，都是红的。
记者王志安：你说这一片是吧？现在都黑了，就是现在都黑的，黑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是烧的还是这个植物死了？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植物（被烧）死掉了。
记者王志安：杜小五虽说不清楚这些管道来自哪家化工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污水是化工厂生产时产出的废水，沿着地下埋藏的暗管，穿越数百米宽的五图河，到底终点黄海。
记者王志安：除了这些管子，你知道还有别的管子吗？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这边堵头了，上次那个女的来的嘛！上次来了，我也带了去，也挖了，挖出去到了。
记者王志安：也把它挖了？
燕尾港居民杜小五：对。
记者王志安：临港产业区号称是“中国染料清洁生产示范基地”。众所周知：染料生产是重污染行业。那么，作为拥有众多重污染企业的产业园区，是否做到了自己宣传的“发展未动，环保先行”呢？是否做到了建设中提前配备有相应处理能力的废料填埋场，污水处理厂。当地群众反映强烈的污染问题，情况到底如何呢？
旁白：今年4月23日，当地渔民在海边发现了4条埋在地下的暗管，立即向相关部门进行举报。
记者王志安：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暗管呢？
当地居民：那个地方从地下向上冒那个红水嘛！
记者王志安：冒红水，就是它排放的时候？
当地居民：咹
记者王志安：明显吗？
当地居民：当然明显了，他那个地方全部用石头堆的一个地方，排的时候，上面那个水全部红的向上冒。
记者王志安：排的时候在海里头有多大面积啊？ 当地居民：也就是那么几海里都能看到这个东西。 记者王志安：灌云县环保局经过调查核实，确定4条管道中有2条管道是一家化工厂的废弃管道，另外2条来自园区的映山花化工和科田化工。
旁白：映山花化工是一家生产颜料的化工厂，面对我们的采访，负责人矢口否认他们曾经使用过暗管排污。
记者王志安：当时就是你们这个管子修好了以后，你们利用这个管子向大海里排放了多少？
连云港映山花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徐慧林：实事求是说，今年2月份才弄得，也是说基本上这个管道就没有，没有排过。
记者王志安：一次都没有排过？
连云港映山花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徐慧林：对。 记者王志安：徐慧林强调，这根暗管是今年2月才修好的，在4月23日，被渔民举报之前，工厂已经自行挖断，从来没有使用过。
连云港映山花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徐慧林：实事求是说，我们是今年2月24日开工的，那么3月份的时候，园区和利瑞事件嘛，园区就下了一个全面的承诺书，就是不能私埋固废，不能私埋暗管，这个过程中，我们就已经予以撤除了。
记者王志安：但是你建这个管道，总是想利用这个管道进行排的，对吧？
徐慧林：想用这个排，但是园区要求自行拆除以后，就是不再追究什么的，我们马上就拆除了。
王志安：按照灌云县环保局的调查结果，科田化工是另一家私设暗管的企业，但是，科田的负责人面对我们的质问，也是断然否认。
王志安：4月23日，他们举报的，河对岸那挖的四条管子，有两条管子不是也是有污水，那根管子不是你们的企业是吧？
连云港科田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来国良：平心而论，天地良心，我敢用人格担保不是我的，是我的，我现在可以签字，是我的，你判我，判我死刑都可以，我敢这么担保。
王志安：有当地居民给我们提供了，4月23日环保部门挖断暗管时的现场录像，画面清晰的显示，暗管里污水正在喷涌而出。
王志安：为什么把污水全部送到污水处理厂去处理，还
要通过暗管向外排呢？
来国良：我们是下雨天向外排，我们平时是不排的。 王志安：为什么下雨天要排呢？
来国良：那时候是这样，园区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一个雨污分离的过程，我们雨水（污水）就是直接排到河里去的，是在2012年的时候，有雨污分离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事情，原来没有雨污分离。
王志安：那么，在2012年的时候，你们就不用这个管子了，那，为什么要在2年以后，你才想到把它挖起来？
来国良：不管下雨天的污水也好，我想这是不应该，虽然原来政府允许在河里排放，那时候没有要求，后来要求严起来，也不允许排到河里，我认为这是不对的。
王志安：2013年6月，最高法院和最高检察院出台新的司法解释，只要私设暗管排污，就可以直接认定犯罪，而不需要考虑是否造成后果。
王志安：你知道这个规定吗？
徐慧林:反正是，是私设管道，在严格要求以后，我们马上就拆掉了，而且是自己主动拆除的。
王志安：虽然面对镜头拒不承认。但是县环保局向记者证实。通过调查，他们已经认定科田化工和映山花化工私设暗管，并下达了环境保护行政处罚通知书，两家企业分别被处罚25万元和10万元罚款，并已经移交警方进一步侦查。
王志安：我们在映山花化工看到，暗管虽然已经被拆除，但是，仍然可以见到当时暗管的接口，这条从工厂污水处理池通往园区污水处理厂的排污管道上装了一个阀门，阀门打开，污水就流入园区的污水处理厂，关上阀门，污水就可以全部随着暗管的方向，直接拍向黄海。
王志安：你说这个是暗管，就是这个暗管。
当地居民：对！
王志安：这个倒污水厂去，这个埋到地下。
当地居民：是，这边软管对接，通过前面一点在罐子后面埋到地下。
王志安：你们这个管道，通过暗管出去以后通到什么地方？
徐慧林：应该是通到大海去的吧！
王志安：那，你们从这到大海有多远？
徐慧林：大概在1200米左右吧！
王志安：看得出来，暗管和阀门设计非常精心巧妙，那么映山花为什么要冒着被追究罪责的风险，私设暗管呢？
王志安：企业的解释是：暗管是为了防止污水处理厂因为处理能力突然不能接受映山花的污水。
徐慧林：污水厂如果说因为管道坏掉了，那企业就不能排水，我们不能排水，化工厂又不能说停就停，也不能影响园区的环境，饮用水肯定是不能影响。那么当初就是，存在
一种侥幸的心理，做了一点违法的事情。
王志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就是说池子也满了，企业还在生产，这个时候跟污水处理厂提出要把水给他输送过去。
徐慧林：不是它的原因，关键是谁都不能，想象不到的，就是说好几家厂子，可能压力大了，管道爆了，你再打的话不就影响到环境了吗？肯定要等别人维修好了，这个不管是什么材质的，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王志安：园区污水处理厂的负责人并不认同映山花的说法，他告诉我们污水处理厂每天最大的处理能力可以达到
2.3万吨，而整个园区即使满负荷运转，不过产生1.8万的污水。
王志安：实际你们的处理能力也够了？
临港产业园区污水处理厂厂长陈守明：够了，但是它有时候关关停停，有的企业停，就是不可能同时开，一般情况下，就是百分之五六十起来就不错了。
王志安：不过，陈守明向我们介绍，污水处理厂对于接受企业排放的污水还有很多限制。比如，企业送过来的污水，必须经过自己的预处理，要达到三级排放标准，否则，污水处理厂不予接收。
王志安：自己要进行预处理。
陈守明：对，因为什么呢？就是企业处理，它是达到一
个三级排放标准，我们这个处理达到二级排放标准。
王志安：预处理要花很多钱吗？
陈守明：对，花费成本肯定还是比较高的，几十块钱吧！ 王志安：每天大概产生90吨的污水
徐慧林：如果满负荷生产。
王志安：如果全部给污水处理厂送过去，对你们企业有很大的经济负担吗？
徐慧林：不是经济负担，就是说是原先我个人认为，可能是城市规划的，原来管道可能是老化，时间用的比较久坏的比率比较高，老化影响到企业的正常排水。
王志安：如果将所有的企业生产废水，按污水处理厂的要求进行预处理，粗粗一算，映山花至少要付出上百万元的费用。王志安：在你看来，就是说这些企业，如果要是全部都是非常规范地处理这些污水的话，企业的产品在市场上还有竞争力吗？
陈守明：市场竞争力就是说这个，如果是在同等条件下，就是大家都处理的话，那么这个是一样的，这个竞争力还是有的。但是如果有的处理有的不处理，这个不公平竞争。
旁白：陈守明说，园区里并不只有映山花一家企业这样加接管道，在污水处理厂去年的管网改造施工中，他们就发现过好几条企业私设偷埋的暗管，但令人诧异的是，相关部门并没有对这些暗管进行溯源，找到责任企业。
王志安：当时就是发现这个管子的情况，有跟你们政府部门汇报吗？
陈守明：这个有汇报。
王志安：那政府部门什么意见？
陈守明：就是说，因为这个厂子有时候也不大容易查（那么我们在作业）的时候，我们叫企业雇人把它刨掉。
王志安：污水处理厂厂子说是向政府有关部门汇报了。 灌云县环保局副局长马生柏：这个，这个我们，这个情况不是太了解。
王志安：你们不太了解，按道理来讲那是很重要的线索。 马生柏：对。
旁白：据当地百姓反映，今年4月发现四条暗管后，渔民先向江苏省海监部门举报，由海监现场挖掘出暗管后，移交给了环保部门。县环保局根据群众的举报进行调查。
王志安：当时群众跟我们讲，其实为什么举报给海监部门，就是因为给环保部门举报似乎没什么用，他们才举报给了海监部门。
马生柏：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情况，对吧，我认为他是不是向我们环保部门举报过，他什么时间举报过，如果说，像跟你说的那个人，拿来证据来，向我们反映了，海边哪儿说有暗管，或者哪边有暗管，确实我们这边收到了没有去查实，我们相关执法人员或者责任人，我们要进行查，我们这
边也有追究制度。
王志安：这个查处起来主要有什么难度，比如群众举报哪有暗管，从你们角度来讲，要查处这个暗管到底是哪家企业的，这个很难吗？
马生柏：如果群众举报了，查处这一块就很容易了，但是暗管这一块埋在地下，看不见摸不着，所以说就是我们发现暗管，如果没有群众举报查实，也不一定能查到是谁家企业的。
王志安：顺着这个管子不就基本上可以知道是哪家企业。
马生柏：但是这个管道它也很复杂，它要经过河、路，那个方位不一定好固定，所以我们国家现在也有一个先进仪器进行探测，我们园区也买了一个先进仪器，就是暗管4月份查案，防偷排的行动当中，确实起到很大作用，而且我们现在环保局规定，园区分局用一个仪器，一个月开展一次在园区这一块沿路、沿河、沿企业，每个月查一次。
旁白：我们了解到，在临港产业园区，并不仅仅存在着暗管排污这样破坏环境的顽疾，甚至旧疾未愈新伤又来，据当地渔民反映，一些化工企业的固体废料，未经处理被偷偷地直接埋在地下，威胁着这里的土壤和水体。
旁白：2011年夏天，和利瑞公司的操作工钱长生上班时发现，公司正在盖的厂房有些与众不同，一台挖掘机经常在
厂房的地面上开挖深坑，到了晚上，公司的一些负责人就带人往坑里填埋东西，经过他的观察确认，被埋进地下的是生产废料。
钱长生：当时我是（2011年）8月份发现一次，然后陆续发现两次，是夜里偷埋，从仓库里转移到这个正在建的这个仓库和车间，下面它预留的坑，挖出来以后埋下去，一般都是厂里面的这个中层以上的干部在现场参与这个埋废料的。
王志安：那个废料是什么样子的？
钱长生：黑颜色的。
王志安：它是那种固体的？
钱长生：固体的，也有含水量稍微大一点的，它是用油桶罐装的。
王志安：然后就把整个的一个油桶，就全部埋在地底下？
钱长生：是，它是一批一批埋，不是一个油桶，一批几十个油桶一起埋，埋下去的。
旁白：和利瑞是一家生产染料和染料中间体的公司，生产废料属于危险污染物，钱长生观察发现，从2011年8月份到2012年2月份期间，和利瑞在建设中的厂房地下，偷埋了大量固体生产废料，钱长生开始向有关部门举报，在举报过程中，他被和利瑞公司辞退。
钱长生：我们家的自来水，流出来的是我们河里的水，就是厂区外这条河里的水，它在厂区内埋这么多的黑废料，而且我知道它是有毒的，如果我不举报，哪一天我们很容易就被毒死。
旁白：2012年9月，在钱长生开始举报八个月之后，灌云县环保局根据钱长生的举报，在和利瑞厂房的地下，挖出了10吨掩埋固废，和利瑞的员工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王志安：挖出来以后里面什么样子。
和利瑞二分厂厂长王张明：一个坑，就是好像有个两米左右吧。
王志安：里面那个固体废料，在里头什么样子的？ 王张明：一包一包的。
王志安：一包一包的直接放到土里头的？这里放了大概多少？
王张明：就这个坑里好像是，这个好像是有5吨多。 旁白：2005年开始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对于污染废物有一系列严格规定，生产企业必须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制定危险废物管理计划，并向所在地环保部门及时申报危险废物的种类、产生量、流向、储存、处置等有关资料，危险废物必须填写危险废物转移五联单，经审批后才能转移至有资质的单位处理。
王志安：危险废弃物如果是丢弃或者说埋藏的话，它会
对环境造成哪些非常具体的影响？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固废所所长王琪：这些东西你丢弃的话，对水、对大气、对土壤都会造成严重污染，你比如说如果它是挥发性的这种物质，比如像苯胺，就像我们这件事情当中，出现的这种废物当中，苯胺它是挥发性的，它就会对空气造成污染，在废物堆砌、堆置的周围会形成很高的污染区域。更重要的是一旦进入地下水和土壤的污染呢，治理起来是特别麻烦的，它的那个治理的难度和成本会成倍甚至呈数量级的增加，如果我要去处理一吨废物，是一吨废物，也就是一吨废物的钱，但是要把地下水污染了以后呢，或者土壤污染以后，我治理的，处理的这个对象呢，就不仅仅是一吨废物了，可能大量的污染的土壤，它的数量会成倍或者数量级的增加，而且这种持续性特别长。
王志安：那它这个一旦弥散开了之后，要想重新去治理，是不是就非常困难？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金生：治理第一呢，花费的时间会非常长。第二呢，治理的时间可能是几十年，上百年。
王志安：就相当在一个游泳池里头，滴了几滴钢笔水进去。
王金生：对
王志安：要想把它提取出来可能难度很大。
王金生：是，难度很大，再一个同时还要修复土壤，那
个土壤介质，你把它一旦污染了，这个过程也非常漫长，花费会非常大。
旁白：事实上，容纳了一百多家化工企业的临港产业园区，在投产5年之后才引进了第一家专门处理危险废料的企业。
王志安：从整个化工园区的配套角度来讲，就是这些像固体废料的处理，是不是当时也没有完全做到，从园区一开始建的时候，这个固体废料处理的配套设施就同时上马了？
临港产业区党工委副书记李恒军：从这个时间上来讲，它是2009年才建，我想那肯定是刚开始可能没有考虑这方面因素。
王志安：没有完全考虑这方面因素。
李恒军：对，应该是这样。
王志安：因为毕竟是化工厂只要一生产，它实际就要产生固体废料了，对吧？那当时是2009年的什么条件下才想到要建这个固体废料的处理工厂的呢？
李恒军：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旁白：我们了解到，临港产业区建立之时，正是苏南和浙江等经济发达地区，淘汰重污染企业之际，在这样的契机之下，燕尾港迎来了大批南方的化工厂进驻。
燕尾港居民：帮招商引资来发展我们的经济也是可以的，但是你不能害我们，我们这个地方属于，百姓安居乐业，
就是说老实话，像这样的化工厂（在南方）都不许建，肯定不许建，都是南方不要的化工厂到我们这边来的。
王志安：这些从苏南，包括从浙江一带搬过来的企业，有没有那样的因素，当时在原先的那些场地，他们那面对环保的要求比较高，相对来讲你们对环保要求还没有那么高，有这个因素吗？
李恒军：这个我倒不是太清楚，这个我倒不清楚。 王志安：但现实的情况是，就是说咱们这个园区刚建的时候，就是对环保的要求，的确是没有现在这么高是吗？
李恒军：客观的讲应该是这样的。
钱长生：因为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那个地方，那是我们的家乡，你化工企业来了，你如果合法经营，不污染我们，可以，我们容许你们在这，欢迎你们来，但是你们用这种行为来毒害我们，那我们肯定不容许的，那我们后代还要在这里生存啊。
旁白：在和利瑞挖出的10吨固体废料中，灌云县环保局认定，其中含有危险废弃物2.3吨，并据此对和利瑞进行罚款。
王志安：罚了多少钱？
马生柏：好像处罚了五万块钱。
王志安：以书面名义进行处罚，就是行政处罚的？ 马生柏：就是私埋固废嘛。
王志安：企业的生产规模非常大，投资都好几个亿，每年的产值也好几个亿，您觉得就是这个五万块钱，对企业来说，违法成本是不是实在太低了。
王琪：太低了，它是有一个现有的制度，非常不合理的制度，叫做排污收费制度，排污费，排污费对于固体废物来讲，它是这样，不符合填埋标准的，这种处置可以叫排污费，危险废物一吨要交一千元，实际上他可以说，我这个填埋就是符合这个（标准），我要交了一千元，我这就合法了，所以现在这种制度也是不太合理，就是从固体废物，危险废物管理上讲吧，它的处罚最高也就20万元，你要怎么一来，这个东西就合法了，所以现在我们有很多管理制度是不完善也不合理，是非常普遍的。
旁白：面对县环保局的调查结果，钱长生很不满意，他认为县环保局并没有查实他对和利瑞的全部举报，他举报的埋藏地点共有四个，但县环保局只挖了两个，他认为和利瑞填埋的危险废弃物远远不止县环保局公布的2.3吨。
钱长生：就是2011年投产到我举报那一个月，2012年3月份为止，不到11个月的时间之内，它的产量就应该不会低于360吨。
王志安：这个是怎么计算的呢？
钱长生：因为它的工艺流程，每天它这个口袋，化纤口袋灌装的话，它是25公斤到30公斤一袋，它每天要下来50
袋到55袋。
旁白：钱长生继续向环保部门实名举报，2014年2月，环保部华东督查中心按照钱长生提供的信息，最终在和利瑞挖出66.6043吨危废，由于涉嫌触犯刑法，和利瑞的四名管理成员被公安部门刑事拘留，目前这一私埋危险废弃物的案件已经进入到了起诉阶段。
王志安：当时钱长生举报的那个埋藏点，也不仅仅就那一个点，当时为什么只挖出来那么少的。
马生柏：我们分局也组织到现场去挖了，挖了几个点位，也向钱长生回复了，后来我们再跟钱长生联系的时候，钱长生就失去联系了，就找不到这个人了，后来我们跟企业负责人讲，就是说你自己有没有还有埋在地下的固废没有挖出来的，现在必须自己要自查，然后配合环保部门把这一块挖出来，他们企业也说没有了，后来钱长生从2012年下半年到2013年年初，也没有举报，也没有反馈过，这个事情就搁置在那边。
旁白：据钱长生讲述，当时向环保部和县环保局举报的具体线索并无两样，但是向环保部举报后挖出来的危险废物，却是两年前县环保局挖出来的三十多倍。
王志安：第二次在环保部举报之后，在现场挖出来一大批的固体废料，那么你两次举报的地点一致吗？
钱长生（电话采访）：2月3日下午出料的这个坑，就是
两年前举报的，（县环保局）没有挖到的最大的一个坑。
王志安：你当时你这个坑，你在给环保局举报的时候也举报了，是吗？
钱长生（电话采访）：是的
旁白：在进入园区采访的第三天，我们就从当地的知情人处得到信息，说是偷偷将危险废弃物、私自填埋地下的绝不止和利瑞一家，还有更多危险废料深埋地下，我们的调查继续进行。
旁白：查阅资料发现，和利瑞是江苏远征化工有限公司在灌云投资建设的三期项目。有知情人向我们透露，这家远征化工和他投资的和利瑞一样，多年来也是一直在地下掩埋危废，数量超过一百吨。
王志安：你见过吗，就是说他们往自己的厂区下面埋废料
知情人：埋，我见过
王志安：给我们描述一下
知情人：建一个外架，底下地平没打的时候就埋进去，然后再重新掩盖起来，把地平再给打起来。
旁白：我们查阅资料发现，一家叫铃木组的企业是园区唯一一家有资质处理危废的企业。三年中，远征化工只向铃木组移交了一共60吨左右的危废物，平均下来每年只有20吨。
王志安：你们这个企业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固废大概一年是多少
远征化工总经理章少华：一年是100多吨
王志安：在2011年、2012年，你们找铃木组就是处理的固体废料的量也非常少
章少华：那个时候我们产的一部分他们接收了，主要是转不过去，不是说我们不想转，主要是转不过去
王志安：转不过去啊？
章少华：对，转不过去
王志安：就是他不接收，就是你想给他送，它处理不了远征化工总经理章少华：对，想给他送，他处理不了
旁白：虽然远征化工坚称是由于铃木组的处理能力不足导致其不能将全部危废移交铃木组进行处理，但是我们发现，远征化工在2013年却与铃木组签署了处理170吨危废的合同。由于铃木组在去年已经被收购，我们没能联系上采访，无法确认远征没有将全部危废移交给铃木组处理的真实缘由，于是我们找到了应该掌握情况的环保局。
王志安：理论上来讲，这些企业到底转移了多少危险废弃物你们也应该知道的
马生柏：对
王志安：你们有没有根据他们转运的清单来核算过这些企业的生产状况和这个危险品的转移数量之间到底匹不匹
配
马生柏：我们对企业如果说出现跟环评量出入比较大的，环评，企业刚开始做环评的时候，我们根据环评报告书做一个依据，有时候产生固废，跟环评这一块，有时候会有出入，或多或少，如果说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们要求企业要进行自查，我们也要对企业，根据产品的情况，我们也要排查。
王志安：你们有排查出来吗？哪些企业明显可疑？就是说他们的转移量跟他们的生产量之间完全不匹配。比如说一个企业一两年都没有转移记录，然后企业还在正常生产。
马生柏：那我们就要检查他这个东西在不在库房里面，在不在 危废堆场里面，如果在的话，我们认为这个企业就按照我们《环保法》的要求，做到位了，如果不在的话，我们就要进行查处。
王志安：有通过检查发现，有些企业比较可疑吗？ 马生柏：这个应该有。
王志安：有，哪家企业呢？
马生柏：这个，我倒说不清楚，这个分局应该有这个材料。
旁白：在调查中，无论是企业还是环保部门，似乎没有人能够真正说清楚这些企业每年产生多少危险废弃物，最终又流向了哪里，到底又有多少危废被非法地偷埋地下成为地
下毒瘤，我们希望能够在远征解开这个谜团。远征负责人说，那些没能移交的危废都存放在专门的仓库里，我们也在这个仓库确实看到了不少废料，但是远征化工这三年时间产生至少有300多吨的废料，但只是送给铃木组60吨左右，显然这个仓库放不下其余的200多吨废料。知情人告诉我们，今年2月，环保部华东督查中心调查和利瑞偷埋危废事件之后，园区要求各个企业自查自纠，如果有曾经填埋地下的，要主动挖出来设法移交处理，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远征将危险废弃物挖出来，存放在一个仓库里，但是这个情况并没有主动报告给环保部门。
知情人：现在挖出来以后又重新搞地平。
王志安：重新搞过。
知情人：对。
王志安：重新做的水泥地面之类。
知情人：对。
王志安：等于现在都看不出来。
知情人：看不出来，新印老印应该能分出来。
旁白：远征是否存在非法偷埋危废的行为呢？挖出来的危废存放在哪里呢？我们提出去这个仓库去看一看。
王志安：能带我们去看一下吗？
章少华：这个不是我们的。
王志安：是你们的，园区里面的，是你们的厂房里面的。
这个能打开吗？找人过来把门打开吧！
章少华：这个你们能看到里面。
王志安：我看看，看一眼。把门打开吧！你也看一眼，章总。章总，你也看一眼里面。
章少华：我知道。
王志安：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章少华：这是啊，这是建筑垃圾。
王志安：仓库是做什么用的啊？
章少华：这是我们的废料。
王志安：那里面那个带土的，跟土的在一起的。 章少华：那是建筑垃圾，石头，石头。
王志安：建筑垃圾啊？
章少华：石头。
王志安：建筑垃圾，哪里的建筑垃圾啊？
章少华：这是我们的物料，这也也是我们的物料。 王志安：这个呢？
远征化工总经理章少华：这个是生活垃圾啊。
王志安：生活垃圾。
章少华：生活垃圾，建筑垃圾。
王志安：这个也是生活垃圾吗？
章少华：恩，生活垃圾。
王志安：这些都是生活垃圾吗？生活垃圾是这样子？
章少华：生活垃圾，建筑垃圾，你看看。
王志安：这不是危废？
章少华：那边（刚才看的仓库里的）是危废，那边属于危废
王志安：这边属于生活垃圾，你认为？
章少华：恩
王志安：吴局，马局，你们都是搞环保的，你们来看一下这是生活垃圾还是固体废料。
章少华：建筑垃圾跟生活垃圾。
王志安：看这是生活垃圾吗？
章少华：都是生产用的小袋子，酒瓶之类的。
环保局工作人员：它这个到有资质的鉴定单位，可疑做（鉴定）。
旁白：我们请来了当地环保部门的工作人员，对这些所谓的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进行了现场采样。
旁白：目前，我国虽然已经对危险废弃物出台了相关的法律，但从实际存在的问题看，这其中仍然有不少亟待完善之处。
王志安：那您觉得这些不完善主要是出了哪些问题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所固废所所长王琪：实际上，我们对固体废物管理的认识和对他的理解现在还是不足，因为固体废物管理跟水和气管理不太一样。水和气管理我们知道一个
词叫达标排放，全是末端管理。我只要是对你末端，就是你排放口那块达标就行了。可是固体废物，特别是危险废物管理绝对不是，它要整个过程管理，刚才说了，我不能说你说送到什么地方，就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志安：就是说你的管理要延生到企业内部。
王琪：对，甚至更延伸，就是企业的生产过程当中，都要进行监管，随便举个例子，加入说我这个地方，我生产这种东西，我产生这种废物我了解，假如我改换工艺怎么办，或者原料发生变化怎么办，对不对。
旁白：专家认为，相对于水污染和大气污染的末端管理，只有从生产、储存、转移、处理各个环节对危废进行监管，做到管理前置，才能有效遏制危废的不规范处理甚至是私埋。
王志安：有没有通过这样的途径发现有些企业的确存在着私自转移或者说私自填埋这种现象，通过我说的数字排查途径
环保局副局长马生柏：分局这块主要责任就是企业这一块正常排污情况进行监管，我们对现场的监管人员也要求他们对企业的排污情况要严格监管。总之发现问题要严格查处，这是我们态度。园区的企业如果说产生固废，企业要说明情况，我们要检查，我们要对企业调查，如果说没有发现企业有明显违法行为，也没有什么举报，没有什么具体的东
西，我们要跟踪调查。
王志安：缺少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是吧？
环保局副局长马生柏：对
王志安：光靠数字你觉得很难？
马生柏：没有具体的人的事情举报，而且也没有具体的台账，从我们现场看他的具体台账，也没有发现具体违法行为，我们很难发现这种情况。
旁白：据了解，临港产业园区目前正对园区内的化工厂进行整顿，责令80%的企业停产整顿，灌云县还将于6月底前向社会公示取缔关闭一批、停产整顿一批、限期治理一批企业名单接收社会监督。
灌云县临港产业区党工委副书记李恒军：我们领导大会小会跟我们要求，化工园区规模坚决不能扩大，而且这个要关闭取缔一批。当时领导的思路100多家，要给他取缔80家，保留40家左右。
王志安：就是对一些规模比较小。
李恒军：恩，污染比较重的，全部关停掉。
旁白：在北京，我们拿着这些样本向环境专家求证，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是否可能就是建筑垃圾，或者是生活垃圾呢。
王志安：从工厂仓库，那一堆废物里面拿到的，他们说是生活垃圾和建筑垃圾。
中国环境科学院固体废物污染控制技术研究所工作人员：这个不可能，你闻这味道，污泥，肯定是废物，你看它有油状嘛。
王志安：有机物含量比较高。
中国环境科学院固体废物污染控制技术研究所工作人员：如果确定了是这个工厂产生的，那就是危险废物，有没有我们所说的那些危害物质我们都不管，就属于危险废物，就得按照危险废物管理。
旁白：经过中国环境科学院固体废物污染控制技术研究所的分析化验，从远征化工提取的废料样本含有超高量的萘和苯，这些样本属于危险废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