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研究福建行政学院福建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5年11月
文化冲突与个体生命的毁灭
)))解读卡尔维诺的寓言5黑羊6
t黄金海
[摘 要]卡尔维诺是意大利当代最富特色的作家,其每一部作品都呈现不同面貌,尤其是幻想小说和神话寓言,想象力极丰富,令人惊讶。文章以他的寓言故事5黑羊6为解读对象,探讨卡尔维诺如何在一个黑暗的世界上找到通往光明的道路,如何拯救这个/罪孽的世界0,和对无边的意识疆域的强韧的开拓。
[关键词]解读;卡尔维诺;寓言;5黑羊6
/知人论世0是中国文本解读的传统习惯,既然我们生活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就应该从卡尔维诺的生平说起。
伊塔罗#卡尔维诺(ItaloCalvino)于1923年10月15日出生于古巴,父母都是热带农作物学家。两岁左右随双亲返意大利,定居在离意大利和法国边界附近的圣雷莫(SanRemo)。十几岁就拿起笔开始写寓言、诗歌和戏剧。舞台和电影院是他最初的家园。长大后,进入都灵(Turin)大学,1947年毕业。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1943年,加入意大利抵抗运动,后来又与入侵的德军打游击战,卡尔维诺曾把这段经验写进他的第一本小说5蛛巢小径6和短篇小说集5某个午后,亚当6。卡尔号召,或别的原因,也多站出来表态,或发言作自我批评,或撰文批判王实味的/罪行0,以图和王实味划清界限。但尽管当时他们自己认为割断了与王实味的纠葛,15年后的/再批判0中却仍然未能逃脱灾难,人们还是把他们和王实味捆绑在一起受审。/再批判0者宣告:/王实味的活动并不是孤立,那时和王实味相呼应的,就有丁玲、陈企霞、萧军、罗烽、艾青等人0¼从政治上看,当时对他们的言行断章取义,无限上纲,典型地表现了极左文艺思潮对文艺工作者的迫害。对王实味的批判,具体表现如下:首先,以人论文。先给王实味作出政治结论,然后依此推理,证明其文学主张的别有用心,用政治重压使批判者就范;其次,以政治评判代替审美分析。在一段时间内,批判王实味的文章连篇累牍,但这些文章,往往离开了王实味论点的原意,用政治臆断代替文学批评。再次,以政治运动取代文学论争。对王实味的批判,从报刊上点名批评后不久,文学论争的色彩迅速地淡化、消失,很快地变成了一场只准被批判者挨打、不准还手的政治运动。从大会批判、声讨,到通过决议、开除王实味的作家会员会籍,开创了在解放区用政治宣判替代文学批评的先例。撇开这种政治上的无端陷害,仅从文艺思潮的角度看,批判者把延安文学思潮的成员看作一体,却并没有看错。只是,批判者把新潮的开拓视为倒退,把新潮倡导的功绩看作罪行,才酿出
»
维诺于1945年加入共产党,并开始撰写评论文章,刊登在左派刊物,同时在艾因奥蒂(Einaudi)出版社任职,直到1957年,苏联入侵匈牙利之后,才正式宣布退出共产党,但终其一生,卡尔维诺不断地在意大利的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并担任艾因奥蒂出版社的编辑或顾问工作,在意大利的文化界一直扮演着积极的角色。
卡尔维诺曾长住法国巴黎约十五年之久,与当代思想界重镇列维#斯特劳斯、罗兰#巴特等人过从甚密,文学观念受结构主义和后结构批评的影响颇深,举其荦荦大端者,至少应包括结构主义宗师索绪尔(Saussure)区分的言语(parole)和语言(langue)、了那场可悲的令人惊诧的事件。
[注 释]
¹赵浩生:5周扬笑谈历史功过6,5新文学史料6,1979年第2辑。
º其论争包括1941年2-5月间陈企霞与何其芳的论争,论争文章有陈企霞5旧故事的新感想6(5文艺月报6第二期,1941年2月),何其芳:5给陈企霞同志的一封信6(5文艺月报6第四期,1941年4月),陈企霞:5我射了冷箭吗?--答何其芳6(5文艺月报6第5期,1941年5月);1941年7-8月间周扬与萧军等人的论争,论争围绕周扬的5文学与生活漫谈6(5解放日报61941年7月17-19日连载);萧军、丁玲、白朗等/文抗0作家讨论,由萧军执笔写成53文学与生活漫谈4读后漫谈集录并商榷于周扬同志6(5文艺月报6第8期,1941年8月)。
»丁玲:5文艺界对王实味应有的态度及反省6(1942年6月16日5解放日报6)。艾青:5现实不容歪曲6(1942年6月24日5解放日报6)。
¼5王实味的3野百合花46,1958年第2期5文艺报6。
[作者单位]福建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基础部,福建福州3500021
urb
JOURNALOFFUJIANSCHOOLOFADMINISTRATIONANDFUJIANINSTITUTEOFECONOMICSANDMANAGEMENTNov.2005
普洛普(Propp)、格雷马(Greimas)、托多洛夫(Todorov)等人所阐发的叙述和陈述(discourse)结构、雅各布森(RomanJakobson)所界说的语言的诗功能、列维-斯特劳斯的潜意识或象征作用说,拉康的欲望、巴特的作者之死和文本之乐、德里达的书写观念等等。
卡尔维诺于1980年返回意大利罗马定居。1985年夏天,在滨海别墅度假,准备当年秋、冬要在哈佛大学发表的诺顿(CharlesEliotNorton)演说稿(文稿后来结集成为5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6),突然患脑溢血,住院期间,意大利报纸每天竞相刊载医院的病情报告,全国上下一致关心他的安危,包括读过他所编写的童话和寓言的儿童以及党政要员、总统等等。负责为他开刀的医生表示自己未曾见过任何大脑构造,像卡尔维诺的那样复杂、细致;作品又那样令人困惑不解,身为读者,他决心全力营救。但这位名闻国内外的作家终于在1985年9月19日辞世。美国批评家戈尔#维达(GoreVidal)有感于意大利舆论界所表现的对于作家的尊敬时说:/全意大利一致哀悼,有如一位受爱戴的王子死了0。当时的意大利总统科西嘉(FancescoCossiga)亲自赶去吊唔,并惋叹/我国丧失了一个具有创造力和启发性的精神呈现,,0。
1988年英国韦伯列德文学奖得主罗什第说:/当意大利爆炸,当英国焚烧,当世界末日来临,我想不出有比卡尔维诺更好的作家在身边。0这是对卡尔维诺至高无上的赞誉。
卡尔维诺是个卓越的说故事者,犬儒式的哲学家,淘气的文学捣蛋鬼,他不满足于照相一般的写实主义,致力于开发小说叙述艺术的无限可能。但他并不纯粹以想象诡奇,技巧翻新为目的。这位公认的幻想大师曾表示:/唯有一些平淡而坚实的东西可以让创造诞生:幻想有如果酱,你必须把它涂在一片坚实的面包上;否则,它终究会像果酱一样,不成形状,你无法从中创造出任何东西。0卡尔维诺创作的果酱涂在人类经验之上:欲望、竞争、罪恶、表达和沟通的冲动、自我的肯定和归属、伦理道德和存在方面的抉择等等都是他终生萦念的主题。著名的小说家约翰#厄普代克说:/博尔赫斯、加西亚#马尔克斯和卡尔维诺三人同样为我们做着完美的梦,三人之中,卡尔维诺最温暖而明亮,他对嵌埋在动物、植物、历史和宇宙脉络中的人性真理最感好奇;他的一切探究全都围绕着-我们将如何生活.的核心问题在打转。0/最有魅力的后现代主义大师0。
卡尔维诺以想象诡谲,风格多变,擅长杂糅实际和幻想以及抽象的哲学和科学观念,并诉诸具体生动的叙事方式呈现,而闻名国际文坛。美国小说家约翰#嘉德纳(JohnGardner)称赞他为/世界上最好的寓言作家之一0。
卡尔维诺的寓言5黑羊6叙述的是一个诚实人移居到一个/人人是贼0的国度,由于他固守文明人的生活方式而不愿去偷,从而改变了社会财富的分配方式,使原先没有/富人0和/穷人0之分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0的人们产生了两极分化,迫使社会秩序得以重建,而诚实人终因贫穷而饿死的故事。文本留给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
这篇仅有千余字的寓言,充满了悲怆和无奈的情绪。我们的阅读快感会很快被尴尬和苦涩所取代。从来没有人达到这样的写作高度,在一千多字的文字里能够完美地展现我们这个世界的荒诞、冷酷、凶残、粗暴、专制、掠夺的属性。而且,还蕴藏着
极其丰富的内涵。卡尔维诺轻而易举地卡住了我们这个时代和
卑劣人性最敏感的神经,使我们的隐痛变成血淋淋的伤口。我们甚至还可以设想,文明的进程从来都是以牺牲那些不应该牺牲人的生命和利益为代价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牺牲是公众共谋的结果。因为,我们都是5黑羊6小说中的/贼0或者强盗。
如何在一个黑暗的世界上找到通往光明的道路,如何拯救这个/罪孽的世界0。卡尔维诺这位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的作家利用手中的笔给我们人类开辟了一条光明的大道,他的追求和目标是对无边的意识疆域的可能性的一种强韧的开拓。他本人追求无限,因而他的写作也成了无限的写作。5黑羊6这一文本的主题是多义的。既可解读为社会分配问题)))平均主义可使社会稳定、人人幸福,哪怕是以/互偷0的方式荒谬地活着;分配不均就会产生两极分化,影响社会稳定,即使是文明地生存。又可读解为对人性美和善的呼唤)))诚实和善良是人类真正的美德,偷盗和欺骗是不文明的行为。还可理解成社会环境对人物性格及其命运的影响)))人们只有顺应环境并努力改变环境,才是生存的最好策略,才能避免悲剧的发生。也可审视成文化上的冲突问题)))先进文化与腐朽落后文化的激烈较量,人类文明进化的历史充满了艰难曲折。美国文艺理论家詹姆逊认为:所有当代的艺术作品)))不论是那些高级文化和现代主义的作品,还是那些大众文化和商业化的作品)))都把我们对社会生活(包括我们现在的生活和我们骨子里觉得应有的生活)性质的深刻幻想作为它们潜在的动力)))尽管常常采取被歪曲和压制的无意识形式。
批评家迈克尔#伍尔(MichaelWool)推崇卡尔维诺是/构思缜密,幻想神奇,用字精准而可信的建筑师0。5黑羊6文本的话语在揭示人类的普遍生存状况时清楚明白地透视出卡尔维诺对从前社会生活方式和社会性质的否定,/贼0、/偷0、/双向欺骗0、/犯罪机构0等话语无一不表明这是一个文化/黑洞0,是一个非理性的社会,这种生活是低质落后的,也是荒谬无效的,只有文明的生活方式,才能构建文明的社会秩序,诚实人的到来给漆黑的世界送来了黎明的曙光。/诚实0、/唯一诚实0、/不行窃0、/呆在家里抽烟看小说0、/走到远处的桥上,看河水打桥下流过的情形0,这些诗性语言肯定性的话语,是对美好人性的讴歌,是对文明生活方式的推崇和礼赞,是作者的审美理想的集中体现。
但是,文化的进化过程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一种文化的形成具有一定的时代性和社会基础,它决定了文化具有阶段性和相对稳定性。新质的文化要想取代旧质的文化,必然要经历激烈的文化交锋,有时甚至会惨遭扼杀而导致失败,它的演进充满艰难曲折。当黎明曙光真正到来时,人们并不欢呼雀跃,热情拥抱,相反采取的是围歼态度,对美好人性进行集体性剿灭。
文化包括物质和精神两方面,人的思想观念、道德情操、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等都属于文化领域。卡尔维诺令人惊讶地在5黑羊6之中塑造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国家,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是贼:/一到傍晚,人们手持万能钥匙和遮光灯笼出门,走到邻居家里行窃。破晓时分,提着偷来的东西回到家里,总能发现自己家也失窃了0。/每个人都从别人家里偷东西,别人又从别人家里偷,依次下去,,0贸易也是买卖双方的/双向欺骗0,/政府向臣民行窃0,/臣民对欺骗政府感兴趣0。这种/人人是贼0既平等又平均的社会分配制度产生的直接结果是:没有富人和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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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文明和非法的社会关系使/日子倒也平稳0,人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不幸的人0。这是旧有的文化,落后的生活方式和无序的分配机制。5黑羊6对公众的一切标准之中的不合理性的一面做出了无情的鞭挞和深刻的嘲弄。
卡尔维诺在揭示人类的普遍生存状况时,也对生命个体的生存给予了人性的或者说人道的关怀以及充分的理解。诚实人的申请加入,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石子,顿时泛起了波澜。平衡打破了,平均主义的功能失效了。诚实是道德之本,为人之基。到了晚上,诚实人没有携袋提灯出门去偷,而是呆在家里抽烟读小说。这一审美形象是新的文化,文明的烛光。在这里新旧文化开始直接碰撞、交锋,两种文化都面临严峻的考验:要么被肯定,要么被改变,要么被扼杀。
博弈论认为:双方合作则两利,对抗则两损。传统文化的根深蒂固与新兴文化的挑战性特点,早已判定它们不可能采取合作姿态。当生活的磨盘转动之后,/该国的人感到有必要向他挑明一下,纵使他想什么都不干地过日子,可他没有理由妨碍别人干事。0传统文化终于无法保持沉默,发起了进攻。诚实人也无力反抗这样的逻辑,采取了退让策略,但始终保持文化的本性。他/晚上出门0,/走到远处的桥上,看河水打桥下流过的情形0,/次日早晨回家0,/他不偷窃,他是诚实的0。但是他的行为使其他的人很不安,他的存在威胁到别人的生存,/这就意味着有一户人家第二天没了口粮0。不被他偷的人家富了,偷不到他家东西的人变穷了。假如我们把人生和社会视为一种游戏,那么游戏的规则则是需要每个人都自觉遵守的。谁违反了游戏的规则,谁就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诚实人的生活客观上改变了社会财富的分配方式,社会财富量的占有发生了倾斜,并产生了/马太效应0:穷的愈穷,富的愈富。进而导致了社会行为的失范,富起来的那些人和诚实人一样,养成了晚上去桥上的习惯,他们也看河水打桥下流过的情形。诚实人的文明生活方式有人仿效,新文化取得了初步胜利。但是这种胜利是短暂的,如同昙花一现,因为它缺乏广泛的社会基础,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人们重新返回到偷窃的老路,重新陷入恶性循环。/那些富人发现,如果他们天天去桥上,他们很快也会变穷的。0不同的是偷窃的方式有所改变,他们雇佣那些穷的人替自己行窃,他们/依然是贼,依然相互欺骗0。诚实人无法改变社会的本质,他的力量是那样的有限,那样的弱小。为了确保对社会财富的持续占有和永久性占有,富起来的人必须寻找巩固财富不致流失的方式,富人们开始雇用/穷人中最穷者来帮助他们看守财富,以免遭穷人行窃0,/这就意味着要建立警察局和监狱0。旧的社会秩序开始解体,新的社会秩序正在建立。社会中心话语也开始转移,/人们就不再谈什么偷盗或被偷盗了,而只是说穷人和富人0。警察局和监狱是新的社会秩序的维护者,是文明社会的象征。诚实人所代表的新文化极大地推
动了社会的进步。
卡尔维诺的5黑羊6是一张白色的布告,上面加上了黑框,它宣告了我们人性中最为宝贵的一部分已经死亡了。卡尔维诺揭示了文明社会在华丽外衣之下掩饰着的卑鄙和龌龊,罪恶与冷酷。他似乎想说明:法律是这样产生的,监狱是这样产生的,国家是这样产生的,贫富阶层是这样分化的,文明是这样进步的,,我们由此会联想到恩格斯那篇著名的理论著作。卡尔维诺就是想剥开文明的外衣,让我们看到文明巨大的缺憾。在一个开放和文明的国度里,自由、公正、宽容是最重要的,这是社会和国家所能给予每个人提供幸福保证的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承诺。但是,文明的历史似乎都是以牺牲少数人的利益甚至是生命来保全大多数人的利益的。那个诚实的人难道不是人类历史上献出鲜血和生命的杰出的精英们活生生的写照吗?他们很少能享受到自己的奋斗成果。他们被孤立被隔绝,一生都郁郁寡欢。假如人们还能考虑到人性的尊严和人间的正义而稍稍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事,那么这个诚实的人就不会饿死了。
/唯一诚实的人0不久便饿死了,他的死是悲壮的,是对文明生活方式的固守:/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叫污浊陷渠沟0。他的死如同伽利略一样,使文明的火光在世界范围内燃烧。他的死虽是个体生命的毁灭,但他的精神依然在延续,由他带来的社会秩序的解构与重建,标志着人类社会向着更加文明的未来迈进。这是作家的社会理想,也是对未来的希冀。但愿人类能在现代工业文明社会里不再有战争、侵略、迫害和歧视,让世界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人在同一片蓝天下自由、平等、和谐、幸福地生活。
[参考文献]
[1]施越霞1卡尔维诺的叙事奇观[J]1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04,(1):24~291
[2]周大新1卡尔维诺的启示[J]1国外文学[J]12001,(3):18~191
[3]卡尔维诺1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M]1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1
[作者单位]福建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基础部,福建福州350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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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研究福建行政学院福建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5年11月
文化冲突与个体生命的毁灭
)))解读卡尔维诺的寓言5黑羊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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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卡尔维诺是意大利当代最富特色的作家,其每一部作品都呈现不同面貌,尤其是幻想小说和神话寓言,想象力极丰富,令人惊讶。文章以他的寓言故事5黑羊6为解读对象,探讨卡尔维诺如何在一个黑暗的世界上找到通往光明的道路,如何拯救这个/罪孽的世界0,和对无边的意识疆域的强韧的开拓。
[关键词]解读;卡尔维诺;寓言;5黑羊6
/知人论世0是中国文本解读的传统习惯,既然我们生活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就应该从卡尔维诺的生平说起。
伊塔罗#卡尔维诺(ItaloCalvino)于1923年10月15日出生于古巴,父母都是热带农作物学家。两岁左右随双亲返意大利,定居在离意大利和法国边界附近的圣雷莫(SanRemo)。十几岁就拿起笔开始写寓言、诗歌和戏剧。舞台和电影院是他最初的家园。长大后,进入都灵(Turin)大学,1947年毕业。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1943年,加入意大利抵抗运动,后来又与入侵的德军打游击战,卡尔维诺曾把这段经验写进他的第一本小说5蛛巢小径6和短篇小说集5某个午后,亚当6。卡尔号召,或别的原因,也多站出来表态,或发言作自我批评,或撰文批判王实味的/罪行0,以图和王实味划清界限。但尽管当时他们自己认为割断了与王实味的纠葛,15年后的/再批判0中却仍然未能逃脱灾难,人们还是把他们和王实味捆绑在一起受审。/再批判0者宣告:/王实味的活动并不是孤立,那时和王实味相呼应的,就有丁玲、陈企霞、萧军、罗烽、艾青等人0¼从政治上看,当时对他们的言行断章取义,无限上纲,典型地表现了极左文艺思潮对文艺工作者的迫害。对王实味的批判,具体表现如下:首先,以人论文。先给王实味作出政治结论,然后依此推理,证明其文学主张的别有用心,用政治重压使批判者就范;其次,以政治评判代替审美分析。在一段时间内,批判王实味的文章连篇累牍,但这些文章,往往离开了王实味论点的原意,用政治臆断代替文学批评。再次,以政治运动取代文学论争。对王实味的批判,从报刊上点名批评后不久,文学论争的色彩迅速地淡化、消失,很快地变成了一场只准被批判者挨打、不准还手的政治运动。从大会批判、声讨,到通过决议、开除王实味的作家会员会籍,开创了在解放区用政治宣判替代文学批评的先例。撇开这种政治上的无端陷害,仅从文艺思潮的角度看,批判者把延安文学思潮的成员看作一体,却并没有看错。只是,批判者把新潮的开拓视为倒退,把新潮倡导的功绩看作罪行,才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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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诺于1945年加入共产党,并开始撰写评论文章,刊登在左派刊物,同时在艾因奥蒂(Einaudi)出版社任职,直到1957年,苏联入侵匈牙利之后,才正式宣布退出共产党,但终其一生,卡尔维诺不断地在意大利的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并担任艾因奥蒂出版社的编辑或顾问工作,在意大利的文化界一直扮演着积极的角色。
卡尔维诺曾长住法国巴黎约十五年之久,与当代思想界重镇列维#斯特劳斯、罗兰#巴特等人过从甚密,文学观念受结构主义和后结构批评的影响颇深,举其荦荦大端者,至少应包括结构主义宗师索绪尔(Saussure)区分的言语(parole)和语言(langue)、了那场可悲的令人惊诧的事件。
[注 释]
¹赵浩生:5周扬笑谈历史功过6,5新文学史料6,1979年第2辑。
º其论争包括1941年2-5月间陈企霞与何其芳的论争,论争文章有陈企霞5旧故事的新感想6(5文艺月报6第二期,1941年2月),何其芳:5给陈企霞同志的一封信6(5文艺月报6第四期,1941年4月),陈企霞:5我射了冷箭吗?--答何其芳6(5文艺月报6第5期,1941年5月);1941年7-8月间周扬与萧军等人的论争,论争围绕周扬的5文学与生活漫谈6(5解放日报61941年7月17-19日连载);萧军、丁玲、白朗等/文抗0作家讨论,由萧军执笔写成53文学与生活漫谈4读后漫谈集录并商榷于周扬同志6(5文艺月报6第8期,1941年8月)。
»丁玲:5文艺界对王实味应有的态度及反省6(1942年6月16日5解放日报6)。艾青:5现实不容歪曲6(1942年6月24日5解放日报6)。
¼5王实味的3野百合花46,1958年第2期5文艺报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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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洛普(Propp)、格雷马(Greimas)、托多洛夫(Todorov)等人所阐发的叙述和陈述(discourse)结构、雅各布森(RomanJakobson)所界说的语言的诗功能、列维-斯特劳斯的潜意识或象征作用说,拉康的欲望、巴特的作者之死和文本之乐、德里达的书写观念等等。
卡尔维诺于1980年返回意大利罗马定居。1985年夏天,在滨海别墅度假,准备当年秋、冬要在哈佛大学发表的诺顿(CharlesEliotNorton)演说稿(文稿后来结集成为5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6),突然患脑溢血,住院期间,意大利报纸每天竞相刊载医院的病情报告,全国上下一致关心他的安危,包括读过他所编写的童话和寓言的儿童以及党政要员、总统等等。负责为他开刀的医生表示自己未曾见过任何大脑构造,像卡尔维诺的那样复杂、细致;作品又那样令人困惑不解,身为读者,他决心全力营救。但这位名闻国内外的作家终于在1985年9月19日辞世。美国批评家戈尔#维达(GoreVidal)有感于意大利舆论界所表现的对于作家的尊敬时说:/全意大利一致哀悼,有如一位受爱戴的王子死了0。当时的意大利总统科西嘉(FancescoCossiga)亲自赶去吊唔,并惋叹/我国丧失了一个具有创造力和启发性的精神呈现,,0。
1988年英国韦伯列德文学奖得主罗什第说:/当意大利爆炸,当英国焚烧,当世界末日来临,我想不出有比卡尔维诺更好的作家在身边。0这是对卡尔维诺至高无上的赞誉。
卡尔维诺是个卓越的说故事者,犬儒式的哲学家,淘气的文学捣蛋鬼,他不满足于照相一般的写实主义,致力于开发小说叙述艺术的无限可能。但他并不纯粹以想象诡奇,技巧翻新为目的。这位公认的幻想大师曾表示:/唯有一些平淡而坚实的东西可以让创造诞生:幻想有如果酱,你必须把它涂在一片坚实的面包上;否则,它终究会像果酱一样,不成形状,你无法从中创造出任何东西。0卡尔维诺创作的果酱涂在人类经验之上:欲望、竞争、罪恶、表达和沟通的冲动、自我的肯定和归属、伦理道德和存在方面的抉择等等都是他终生萦念的主题。著名的小说家约翰#厄普代克说:/博尔赫斯、加西亚#马尔克斯和卡尔维诺三人同样为我们做着完美的梦,三人之中,卡尔维诺最温暖而明亮,他对嵌埋在动物、植物、历史和宇宙脉络中的人性真理最感好奇;他的一切探究全都围绕着-我们将如何生活.的核心问题在打转。0/最有魅力的后现代主义大师0。
卡尔维诺以想象诡谲,风格多变,擅长杂糅实际和幻想以及抽象的哲学和科学观念,并诉诸具体生动的叙事方式呈现,而闻名国际文坛。美国小说家约翰#嘉德纳(JohnGardner)称赞他为/世界上最好的寓言作家之一0。
卡尔维诺的寓言5黑羊6叙述的是一个诚实人移居到一个/人人是贼0的国度,由于他固守文明人的生活方式而不愿去偷,从而改变了社会财富的分配方式,使原先没有/富人0和/穷人0之分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0的人们产生了两极分化,迫使社会秩序得以重建,而诚实人终因贫穷而饿死的故事。文本留给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
这篇仅有千余字的寓言,充满了悲怆和无奈的情绪。我们的阅读快感会很快被尴尬和苦涩所取代。从来没有人达到这样的写作高度,在一千多字的文字里能够完美地展现我们这个世界的荒诞、冷酷、凶残、粗暴、专制、掠夺的属性。而且,还蕴藏着
极其丰富的内涵。卡尔维诺轻而易举地卡住了我们这个时代和
卑劣人性最敏感的神经,使我们的隐痛变成血淋淋的伤口。我们甚至还可以设想,文明的进程从来都是以牺牲那些不应该牺牲人的生命和利益为代价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牺牲是公众共谋的结果。因为,我们都是5黑羊6小说中的/贼0或者强盗。
如何在一个黑暗的世界上找到通往光明的道路,如何拯救这个/罪孽的世界0。卡尔维诺这位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的作家利用手中的笔给我们人类开辟了一条光明的大道,他的追求和目标是对无边的意识疆域的可能性的一种强韧的开拓。他本人追求无限,因而他的写作也成了无限的写作。5黑羊6这一文本的主题是多义的。既可解读为社会分配问题)))平均主义可使社会稳定、人人幸福,哪怕是以/互偷0的方式荒谬地活着;分配不均就会产生两极分化,影响社会稳定,即使是文明地生存。又可读解为对人性美和善的呼唤)))诚实和善良是人类真正的美德,偷盗和欺骗是不文明的行为。还可理解成社会环境对人物性格及其命运的影响)))人们只有顺应环境并努力改变环境,才是生存的最好策略,才能避免悲剧的发生。也可审视成文化上的冲突问题)))先进文化与腐朽落后文化的激烈较量,人类文明进化的历史充满了艰难曲折。美国文艺理论家詹姆逊认为:所有当代的艺术作品)))不论是那些高级文化和现代主义的作品,还是那些大众文化和商业化的作品)))都把我们对社会生活(包括我们现在的生活和我们骨子里觉得应有的生活)性质的深刻幻想作为它们潜在的动力)))尽管常常采取被歪曲和压制的无意识形式。
批评家迈克尔#伍尔(MichaelWool)推崇卡尔维诺是/构思缜密,幻想神奇,用字精准而可信的建筑师0。5黑羊6文本的话语在揭示人类的普遍生存状况时清楚明白地透视出卡尔维诺对从前社会生活方式和社会性质的否定,/贼0、/偷0、/双向欺骗0、/犯罪机构0等话语无一不表明这是一个文化/黑洞0,是一个非理性的社会,这种生活是低质落后的,也是荒谬无效的,只有文明的生活方式,才能构建文明的社会秩序,诚实人的到来给漆黑的世界送来了黎明的曙光。/诚实0、/唯一诚实0、/不行窃0、/呆在家里抽烟看小说0、/走到远处的桥上,看河水打桥下流过的情形0,这些诗性语言肯定性的话语,是对美好人性的讴歌,是对文明生活方式的推崇和礼赞,是作者的审美理想的集中体现。
但是,文化的进化过程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一种文化的形成具有一定的时代性和社会基础,它决定了文化具有阶段性和相对稳定性。新质的文化要想取代旧质的文化,必然要经历激烈的文化交锋,有时甚至会惨遭扼杀而导致失败,它的演进充满艰难曲折。当黎明曙光真正到来时,人们并不欢呼雀跃,热情拥抱,相反采取的是围歼态度,对美好人性进行集体性剿灭。
文化包括物质和精神两方面,人的思想观念、道德情操、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等都属于文化领域。卡尔维诺令人惊讶地在5黑羊6之中塑造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国家,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是贼:/一到傍晚,人们手持万能钥匙和遮光灯笼出门,走到邻居家里行窃。破晓时分,提着偷来的东西回到家里,总能发现自己家也失窃了0。/每个人都从别人家里偷东西,别人又从别人家里偷,依次下去,,0贸易也是买卖双方的/双向欺骗0,/政府向臣民行窃0,/臣民对欺骗政府感兴趣0。这种/人人是贼0既平等又平均的社会分配制度产生的直接结果是:没有富人和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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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文明和非法的社会关系使/日子倒也平稳0,人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不幸的人0。这是旧有的文化,落后的生活方式和无序的分配机制。5黑羊6对公众的一切标准之中的不合理性的一面做出了无情的鞭挞和深刻的嘲弄。
卡尔维诺在揭示人类的普遍生存状况时,也对生命个体的生存给予了人性的或者说人道的关怀以及充分的理解。诚实人的申请加入,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石子,顿时泛起了波澜。平衡打破了,平均主义的功能失效了。诚实是道德之本,为人之基。到了晚上,诚实人没有携袋提灯出门去偷,而是呆在家里抽烟读小说。这一审美形象是新的文化,文明的烛光。在这里新旧文化开始直接碰撞、交锋,两种文化都面临严峻的考验:要么被肯定,要么被改变,要么被扼杀。
博弈论认为:双方合作则两利,对抗则两损。传统文化的根深蒂固与新兴文化的挑战性特点,早已判定它们不可能采取合作姿态。当生活的磨盘转动之后,/该国的人感到有必要向他挑明一下,纵使他想什么都不干地过日子,可他没有理由妨碍别人干事。0传统文化终于无法保持沉默,发起了进攻。诚实人也无力反抗这样的逻辑,采取了退让策略,但始终保持文化的本性。他/晚上出门0,/走到远处的桥上,看河水打桥下流过的情形0,/次日早晨回家0,/他不偷窃,他是诚实的0。但是他的行为使其他的人很不安,他的存在威胁到别人的生存,/这就意味着有一户人家第二天没了口粮0。不被他偷的人家富了,偷不到他家东西的人变穷了。假如我们把人生和社会视为一种游戏,那么游戏的规则则是需要每个人都自觉遵守的。谁违反了游戏的规则,谁就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诚实人的生活客观上改变了社会财富的分配方式,社会财富量的占有发生了倾斜,并产生了/马太效应0:穷的愈穷,富的愈富。进而导致了社会行为的失范,富起来的那些人和诚实人一样,养成了晚上去桥上的习惯,他们也看河水打桥下流过的情形。诚实人的文明生活方式有人仿效,新文化取得了初步胜利。但是这种胜利是短暂的,如同昙花一现,因为它缺乏广泛的社会基础,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人们重新返回到偷窃的老路,重新陷入恶性循环。/那些富人发现,如果他们天天去桥上,他们很快也会变穷的。0不同的是偷窃的方式有所改变,他们雇佣那些穷的人替自己行窃,他们/依然是贼,依然相互欺骗0。诚实人无法改变社会的本质,他的力量是那样的有限,那样的弱小。为了确保对社会财富的持续占有和永久性占有,富起来的人必须寻找巩固财富不致流失的方式,富人们开始雇用/穷人中最穷者来帮助他们看守财富,以免遭穷人行窃0,/这就意味着要建立警察局和监狱0。旧的社会秩序开始解体,新的社会秩序正在建立。社会中心话语也开始转移,/人们就不再谈什么偷盗或被偷盗了,而只是说穷人和富人0。警察局和监狱是新的社会秩序的维护者,是文明社会的象征。诚实人所代表的新文化极大地推
动了社会的进步。
卡尔维诺的5黑羊6是一张白色的布告,上面加上了黑框,它宣告了我们人性中最为宝贵的一部分已经死亡了。卡尔维诺揭示了文明社会在华丽外衣之下掩饰着的卑鄙和龌龊,罪恶与冷酷。他似乎想说明:法律是这样产生的,监狱是这样产生的,国家是这样产生的,贫富阶层是这样分化的,文明是这样进步的,,我们由此会联想到恩格斯那篇著名的理论著作。卡尔维诺就是想剥开文明的外衣,让我们看到文明巨大的缺憾。在一个开放和文明的国度里,自由、公正、宽容是最重要的,这是社会和国家所能给予每个人提供幸福保证的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承诺。但是,文明的历史似乎都是以牺牲少数人的利益甚至是生命来保全大多数人的利益的。那个诚实的人难道不是人类历史上献出鲜血和生命的杰出的精英们活生生的写照吗?他们很少能享受到自己的奋斗成果。他们被孤立被隔绝,一生都郁郁寡欢。假如人们还能考虑到人性的尊严和人间的正义而稍稍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事,那么这个诚实的人就不会饿死了。
/唯一诚实的人0不久便饿死了,他的死是悲壮的,是对文明生活方式的固守:/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叫污浊陷渠沟0。他的死如同伽利略一样,使文明的火光在世界范围内燃烧。他的死虽是个体生命的毁灭,但他的精神依然在延续,由他带来的社会秩序的解构与重建,标志着人类社会向着更加文明的未来迈进。这是作家的社会理想,也是对未来的希冀。但愿人类能在现代工业文明社会里不再有战争、侵略、迫害和歧视,让世界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人在同一片蓝天下自由、平等、和谐、幸福地生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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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周大新1卡尔维诺的启示[J]1国外文学[J]12001,(3):18~191
[3]卡尔维诺1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M]1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1
[作者单位]福建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基础部,福建福州350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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