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艺术奇葩：拉斐尔前派运动
黄 橙
（南京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摘要] 拉斐尔前派兄弟会在维多利亚中期掀起了一场绘画、文学思潮运动。它既在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之间起到了自然过渡的作用，同时也提出了人类普遍的问题，即如何解决制度与人性的关系、梦想与现实的差距的问题。本文对拉斐尔前派的发展历程、流派特征、绘画和文学领域的主要成员作了概况介绍和界定。
[关键词] 拉斐尔前派；绘画；文学；天才
[中图分类号] J120.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 3653（2010）01- 0059- 04
[收稿时间] 2009- 10- 11
[作者简介] 黄橙（1986~），女，江苏常州人，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2008 级硕士研究，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历时 60 多年之久的维多利亚时代（1837~1901 年），曾凭借工业革命的号角，既使英国赢得了“世界工厂”的美誉，也演绎了一首充满着功利意味的时代变奏曲。在社会巨变中，人们感到传统的生活结构与秩序已经支离破碎。然而令人欣慰的是，由一群头脑活跃的青年艺术家成立的拉斐尔前派兄弟会，带来了一股清新自然的反时代思潮。他们一面如哲学家卡莱尔对维多利亚人评价的那样，对宇宙、对同伴、对人的全部关系产生了一个问号，一面又处于作家马修·阿诺德的诗句中的情形，彷徨在两个世界之间，一个已死，另一个却没有力量诞生。拉斐尔前派运动始于绘画领域，随后又在文学界有所建树。我国学术界对拉斐尔前派的绘画有一定了解，但对拉斐尔前派文学的研究仍显浅薄。在笔者看来，无论是全面地对其绘画特征进行概括，还是深入地研究其文学成就，都有必要对这个流派有个整体了解，避 免以偏概全。
一、从三个愤青到七个骑士
1844 年，17 岁男孩汉特通过画板与英国皇家美院神童密莱斯结识了。三年后，意大利青年罗塞蒂又与前两位画家相逢了。三位年轻艺术家的相识擦出了一场巨大思潮反叛的火花。当时的英国皇家美术学院正处于人才青黄不接的时期。风景大师康斯太布尔已去世，另一位巨匠透纳也年事已高，创作黄金期大势已去。美院一直追随拉斐尔绘画风格，弘扬意大利古典美术的宏伟风格，最终导致画坛越来越矫揉造作。时代的空缺呼喊着新秀的产生。其时，一个重振意大利文艺复兴前期画坛风气的绘画运动在三位愤青的密谋中悄悄拉开了序幕。也许是年轻人急于宣传自己的理念，这个团体几乎对所有人都宽容接待。很快，四位新人都由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加入了这个圈子。第一位是雕塑家伍尔纳，他的大部分入会理由是因为他是罗塞蒂的邻居；第二位是油画家柯林森；第三位是罗塞蒂的弟弟威廉·迈克尔·罗塞蒂，他曾为这个团体和他哥哥的回忆录作了不少贡献；最后一位是斯蒂芬斯，一个日后可能学习绘画的青年。罗塞蒂还真诚地邀请其绘画老师布朗入会，但后者似乎不太愿意。 可以说，这个团体如同一块磁铁，吸引着众多领域的关注，尽管有人深受其影响却不太愿意自称为成员，如布朗；尽管有成员一开始并不会绘画，如斯蒂芬斯；尽管有成员只懂文 学而对绘画一窍不通，如史文朋。但拉斐尔前派的磁性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吸引着一批又一批人，其理念时而前后矛盾，时而十分复杂。
一开始并不十分明朗的团体理念也是造成日后这个流派复杂性的原因之一。1848 年，在密莱斯家，三个愤青经过商讨，决心与文艺复兴大师拉斐尔的艺术创作不再有任何牵连。他们对 14、15 世纪的意大利画家如格佐里、奥卡格那等的壁画赞叹不已，认为这些艺术才是朴实自然的典范。本着“忠实于自然”的信条，以皇家美术学院为进攻目标，拉斐尔前派兄弟会（Pre- Paphaelite Brotherhood ）成立了。它与 19世纪浪漫主义有关，与哥特建筑风格
和宗教精神有关，与反对工业革命有关，与维多利亚时代的思想家卡莱尔、罗斯金有关，还与 1848 年英国的改革精神有关。七位艺术骑士“如同一个个堂·吉诃德，头脑中充满了中世纪的骑士精神，充满了奇特的探求和高远的志向，他们的长矛所指并非风车，而是工厂。”
[1](p1)在维多利亚这个功利的时代里，他们是一些理想主义者，从困惑中挣扎起来，决心反抗。
拉斐尔前派的反抗手段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以画展为形式的自我张扬。然而同任何一次新的艺术运动一样，兄弟会的作品遭到了种种怀疑与责难。报刊《雅典娜神庙》《泰晤士报》均有人士发表文章传来辱骂的声音。最为光火的是小说家狄更斯，他曾谩骂油画《木匠铺》中的妇人奇丑无比。同样被这位名人视为丑八怪的还有密莱斯那幅著名的作品《基督在双亲家》。直到 1851 年，兄弟会的前景才有所好转。阿尔伯特亲王在王室举办的宴会上亲自为拉斐尔前派辩护。同年，著名的批评家罗斯金在《泰晤士报》上发表了一篇雄辩之作，声称“自阿尔布莱特·丢勒时代以来，画坛上再没有比密莱斯的《玛利安娜》《鸽子飞回方舟》和汉特的《凡伦丁》更认真、更完整的作品了。”[1](p54)也许罗斯金的评价言过其实，但文风始终也保持“忠实于自然”的他所作的辩护和鼓励确实为脆弱的兄弟会带来了光明和转机，他也因此与这个流派结下了深厚情谊。除了举办画展，骑士们的另一种反抗手段就是以文为媒进行信念传播。会刊《萌芽》的出现标志了拉斐尔前派运动从画坛扩展到文学领域。《萌芽》不仅成为骑士们坚守艺术理念的阵地，也成为兄弟会展现文学修养的舞台。在绘画与文学之间架起桥梁的人，正是诗画兼优的罗塞蒂。他认为，每个兄弟会成员都应成为画家， 同样，每个成员也都应成为诗人。可以说，罗塞蒂的艺术理念为兄弟会的艺术创作开拓了思路，在整个流派的发展历程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也就是在绘画与文学的交相辉映中，拉斐尔前派开始接触维多利亚时代的其他圈子，影响也逐渐扩大。
二、从但丁到马洛的疯狂崇拜
作家梁实秋曾在《读画》中提到《随园诗话》中的观念：“画家有读画之说，余谓画无可读者，读其诗也。”[2](p116)可以说，从画中读到诗意便是对画师的高度评价。画家、文学家丰子恺先生曾说过“：欢喜在绘画中找求文学的意义的人，看拉斐尔前派的绘画，正配胃口。”[3](p345~346)这样中肯的评价恰好点明了拉斐尔前派运动这朵艺术奇葩绘画文学相 结合的特点。兄弟会的画家们经常以圣经与文学作品为题材进行创作。如密莱斯与亚瑟·休斯的同名作品《奥菲利亚》已成为世界名画，它们不仅梦幻般地阐释了莎翁笔下的人物，而且还成为当今女性主义批评家研究女性疯狂主题时的绘画例证。除此之外，画家还喜欢在画作旁题诗或引用诗句。如罗塞蒂为《白日梦》配上了同名诗，密莱斯在《玛丽安娜》旁引用了丁尼生的四行诗句，画中的场景和诗句的意蕴浑然一体，画不再是纯粹的画，诗意不再变得遥不可及。文学不仅为艺术骑士们的绘画成就锦上添花，我们还能从中看出拉斐尔前派运动两个阶段的鲜明特征。
拉斐尔前派运动的第一阶段是以汉特、密莱斯、罗塞蒂为代表的，其中罗塞蒂的成就最为夺目。在这一阶段中，但丁的《新生》支配了成员的主要创作。艺术骑士们总是在日常生活中寻找貌美的少女，将她们从平庸的现实变成理想的美好化身。她们也许只是平民的女儿，却被带入画室成为模特，甚至走进画家的生活，永远定格为但丁钟爱的贝阿特丽丝。《新生》是一组十四行诗，它贯穿着对现实与梦想、肉体与灵魂之间的怀疑，这恰恰与拉斐尔前派的怀疑精神一拍即合。尤其是罗塞蒂，他认为，这些诗中描绘的女主人公贝阿特丽丝与自己的爱情极为相仿。这种爱情正是他乃至整个拉斐尔前派在维多利亚时代所要找寻的艺术、生活情绪：它带有中世纪情结，像是在为某种失落的东西、某种解不开的谜团哀悼不已，以至于人们到处寻找。可以说，正是“回到过去的情绪”使拉斐尔前派增加了一个别名：新浪漫 主义。它既带有浪漫主义的主观性、传奇性、幻想性，又同时带有唯美主义和神秘主义的倾向。伯恩·琼斯和威廉姆·莫里斯是拉斐尔前派运动第二阶段的代表人物，其中后者最值得
关注。尽管此时兄弟会创立初期的三位愤青仍值壮年，但莫里斯的艺术成就标志着兄
弟会发展的新台阶。而在 1854 年，第一阶段的兄弟会实际上已经告一段落。罗塞蒂之妹，女诗人克里斯蒂娜·罗塞蒂的诗句总结了当时兄弟会复杂多变的状况：
拉斐尔前派兄弟会正在衰败，
因为伍尔纳在澳洲炖排骨汤，
汉特向往着齐奥普斯的国邦，
罗塞蒂在躲避粗俗者的视线，
他弟弟蔑视哥哥的英语诗章，
说那简直就是科普特的语言。
斯蒂芬斯午夜抽着烟斗沉思，
一心渴望着出人头地的黎明，
还有那位伟大的斗士密莱斯，
他的画终于得到美院的青睐，
陶醉于和皇家美院成员齐名。
因此河流势必汇成永久的大海，
过分成熟的甜果势必掉下树枝，
兄弟会也这样达到了全盛时代。[1](p77)
从诗歌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拉斐尔前派的成员似乎各忙各的，他们急需新的精神支柱来唤起往日激情。1855年，丁尼生的《亚瑟王之死》唤起了成员们对马洛的热情。此时，这部文学作品代替了《新生》的地位。圆桌骑士们历经苦难的圣杯搜寻、悲伤而孤独的桂内维尔皇后与兰斯洛特爵士的私情不仅满足了拉斐尔前派对过去的召唤渴求，也或多或少地让人感到一丝凄凉：披着古代外衣的艺术骑士手持利器反抗社会，“逃避到过去”成了变革现实的一种手段，而这种梦幻中的冲锋陷阵注定无法改变现状。
三、拉斐尔前派的天才们
拉斐尔前派成员众多，其理念又从未十分明确过，因此些成员的界定学术界仍存在异议。但是，由于成员们的多才多艺，想要把某个成员归结为纯粹的文学人物或纯粹的画坛代表都不是理智的做法。因此，以下试对主要成员作出简要概括，从而对整个流派的全貌有整体把握。1. 但丁·迦佰列·罗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1828~1882）罗塞蒂是拉斐尔前派运动最具才情的人物之一，他既是兄弟会三大元老之一，又是把绘画运动推广到文学领域的第 一人。他毕生的艺术成就大多以爱情为主题。现实中体弱多病的西达尔小姐是他画布上的贝阿特丽丝和诗句中的“幸福`女郎”。画家常以她为模特，表现了大量纤弱、典雅的维多利 亚女性形象。罗塞蒂的“但丁情结”造就了两人之间的婚姻生活。婚后第三年，西达尔因吞食过量鸦片酊猝死。吞食的原因到底是为了减缓病痛还是她无法忍受丈夫冷漠神秘的生活 态度以及婚外情我们很难证实，但可以肯定的是，妻子的早逝使罗塞蒂郁郁寡欢。带着懊悔的情绪，他把一卷诗集陪同妻子下葬。日后，罗塞蒂从亡妻墓中挖掘出这份诗稿的行为 成为文学史上著名的事件。同时，掘墓取诗也加重了诗人的疑心病，使他对神秘学更加感兴趣，因为夺走亡妻的陪葬品并不是光彩的事。1870 年这份手稿即《罗塞蒂诗集》出版后， 人们对它的好评如潮，诗人因此大受鼓舞，但批评的声音并
不是没有。1871 年评论家罗伯特·布卡南发表了一篇《肉感
诗派》（The Freshly School of Poetry），指责罗塞蒂、史文朋、
莫里斯结成了一个同盟，并指出这个流派“旨在把肉感推荐
为诗歌、绘画艺术的最明确、最高尚的目标；坚称诗歌表达
的方式比诗歌的思想更为重要，从而推断肉体比灵魂更为
可贵，声音比意义更有价值。”[4](p506)生性敏感的罗塞蒂忍
受不了布卡南对其诗集扣上的“文学肺病”帽子，即诗歌充 满了神秘主义和中世纪特征，这些特征被认为是对维多利 亚时代的冒犯。其实，社会的指责就是古老顽固的时代传声 筒，它吹毛求疵地打击诗人，渐渐使他感到掘墓取诗的罪 过，进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身心健康。在我们今天看来， 诗人对情欲、对美的细腻描写并非下流之作，只是为当时的 保守派所不能容忍。可以说，罗塞蒂并不是个把肉体和灵魂 绝然割裂的艺术家，他的理念恰好是灵肉合一，这点可以从 他视但丁为人生偶像的态度中推断出来。应该说，把罗塞蒂 的艺术理念归结为肉感至上首先是不公平的。因为早在 16 世纪，玄学派诗人邓恩不仅本人风流倜傥，且写了不少对爱 情有着独特理解的艳体诗。要说对爱情、灵魂、肉体的露骨 描写，罗塞蒂并非首创。其实，从两位诗人的身上均能看到 激情中的睿智，感官中的哲学。其次，这种批评声音也是不 负责任的。以他的诗作《婚睡》（Nuptial Sleep）为例，这首诗 曾被布南卡作为责难的靶子。事实是，罗塞蒂在诗中流露出 了一种使灵魂张口，爱人合二为一的艺术理想。可以看出， 在维多利亚变化多端的时代，诗人更愿意把握爱和性，而非 形同虚设的婚姻、宗教的形式。1880 年，罗塞蒂的第二部诗 集《歌谣与十四行诗》成功发行并大受欢迎。但他那过分依 赖氯醛的恶习终于在 1882 年 4 月 9 日使这位天才离开了 人世。可以说，罗塞蒂的人生是传奇的，其中既包含着时代 艺术先锋的印记，也包含着一个麻醉物成瘾和精神病理学 的病例。
2. 威廉姆·赫尔曼·汉特（William Holman Hunt，1827~1910） 汉特是位为绘画奉献一生的画家，更确切地说，他为
宗教奋斗了一生，绘画只不过是他向世人布道的方式。汉 特认为在绘画创作中，应用伟大的思想去禁绝肉欲，宗教 是社会改革的有力手段，画布上的作品必须弘扬纯洁的道 德和基督教精神。像一位苦行僧一样，勤奋的汉特并不十 分在意自己会在艺术界无常而短命的记忆中消失，而是选 择去遥远的各个宗教圣地为绘画采风。无疑，他的作品充 满了宗教因子。如《世界之灯》取材于《启示录》中的一句 话，表现了提灯的基督给罪人带来了光明。画作《替罪羊》 是汉特在中东地区艰苦创作的成果。然而它正如画家本人 一样孤寂，没有人能真正说清楚画面的含义。具有清教思 想的汉特认为，拉斐尔前派的理念被各种邪说充斥着，基 督教的理念被弄得污浊不清，罗塞蒂等人的创作理念使晚 年的他痛苦不已。
3. 约翰·埃弗里特·密莱斯（Jhon Everett Millais，1829~1896） 密莱斯是皇家美院著名的绘画神童，他的才能一直被
美术界关注。18 岁的他已经发现学院风格的缺陷，并下决 心发展出一条绘画新路。著名评论家罗斯金曾是密莱斯的 保护人，但由于 1835 年后者与前者的妻子私奔，前者的保
护偏向了罗塞蒂，导致了拉斐尔前派运动的一次转折。密莱 斯的艺术功底非常了得，每幅作品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了
预示性的结局，例如《奥菲利亚》中平静、超脱的淹水情节， 《安息谷》中掘墓的两个修女形象等。密莱斯无疑是兄弟会 三大创始人中获得世俗评价最高的一个，但他的成功却是 拉斐尔前派极大的讽刺。兄弟会成立之初曾以皇家美院为 攻击目标，但被罗斯金称赞有生意头脑的密莱斯却在智力 和精神上一步步靠近学院荣誉和上流社会，终于在 1895 年 成为皇家美院院长。
4. 克里斯蒂娜·乔治娜·罗塞蒂（Christina Georgina R os- setti ，1830~1894）
好善乐施的克里斯蒂娜与汉特相仿，是位虔诚的教徒，
仅仅因为信仰不同而拒绝了两位求婚者，导致终身未嫁。克 里斯蒂娜与她哥哥罗塞蒂的拉斐尔前派理念毫无关系，她 的诗文却能与其兄媲美。以世界诗歌为研究对象的著名学 者飞白认为：“她的诗受到兄长的影响，但又有自己独特的
视野和纯朴的诗风”。[5](p445)1850 年，她用“爱伦·阿雷因” （Ellen Alleyn）为笔名在《萌芽》杂志上发表了五首诗歌，开 始了她以爱情、死亡、宗教为主题的文学创作。1862 年，她 发表了处女诗集《妖怪市场和其他诗歌》。其中《妖怪市场》 是她主要的叙事诗，讲述了一个关于尘世欢乐和通过友谊 救赎的寓言故事，其主题与柯勒律治的《古舟子咏》有相似
之处。其他作品如《歌》《生日》《记着我》等充满哲理的诗句， 都已成为佳作。此外，她还创作了一些以哥哥和拉斐尔前派 兄弟会为主题的诗文，如《一个画家在画室里》等，从而给研 究这个流派带来了一些考证材料。总体来说，克里斯蒂娜善 于把握诗歌的形式，她的诗歌音韵缠绵，始终带着一种“修 女般的克制基调”和哀而不伤的精神之泉，曾对我国著名诗 人徐志摩的创作产生过不小影响。作为五四运动的新月派 代表，徐志摩无论在诗歌格调还是形式上都有创新。早年的 英国留学生活以及对英国诗歌的翻译都是他创作的源泉。
我们在读克里斯蒂娜的《歌》《记着我》时，很容易感到亲切， 因为徐志摩在《偶然》《云游》中体会到克里斯蒂娜笔下的那 种“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的心态，但这种克制、理 性的情感迸发愈发让人感到相爱的心痛。在英国女诗人中， 克里斯蒂娜被认为是最伟大的一位，与她齐名的另一位则 是勃朗宁夫人。而弗吉尼亚不仅在《自己的一间房》中几次 提到她的诗歌，还给予过她更高的评价，认为她在英国女诗 人中名列第一位。
5. 阿尔杰农·查理·史文朋（Algernon Charles Swinbure, 1837~1909）
在文学传统中，史文朋以莎士比亚、雨果、雪莱为榜样。 在当代作家中，他又把罗塞蒂和波德莱尔视为他的诗人兄 弟。[6](p336)与罗塞蒂的神秘主义不同的是，史文朋后期信
奉拜伦主义，对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和萨德侯爵的《未斯蒂 娜》充满了兴趣。他的代表作有诗剧《阿塔兰忒在卡吕冬》、诗 集《诗歌与民谣》等。其中《诗歌与民谣》的出版在英国引起了 轰动，其场面与《恶之花》在法国的境遇相似。与离经叛道 的年轻贵族一样，史文朋在作品中宣扬“肉感”（fleshiness ），
因此被当时的社会称为道德败坏的诗人。《星期六评论》这 样评价他的诗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前面是无底深渊， 后面是妓院和澡堂”，而史文朋就是“大批好色之徒的淫荡 的桂冠诗人。”[1](p187)史文朋的诗歌多以爱情和死亡为主 旋律。如果说罗塞蒂的艺术是诗画一体，那么史文朋则是 诗乐一体。他把音乐的曲式运用到诗歌创作中，他在诗歌 中爆发的激情是对虚伪的维多利亚时代有力的蔑视。他与 罗塞蒂的艺术成就为唯美主义“艺术而艺术”的主张开拓 了道路。
6. 威廉姆·莫里斯（William Morris,1834~1896）
莫里斯是继罗塞蒂后又一个多才的艺术骑士。他的身
份更加多重：诗人、作家、工艺美术家、画家、企业家、社会活 动家。
在莫里斯开始尝试绘画之前，他因 1853 年出版的诗集
《捍卫格内薇尔及其他诗》而小有名气。1859 年莫里斯因为 结婚安家的缘故，开始关注维多利亚时代的家具。在他看
来，按照《亚瑟王之死》的精神制造自己的家具，用艺术进行 社会改革才是拉斐尔前派精神的体现。在他专心致志的努 力下，艺术装饰公司很快成立了。公司在中世纪带来的灵感 中，设计了挂毯、家具、彩绘玻璃等大受欢迎的产品。公司体 现了拉斐尔前派的价值观，即幻想的作用可以用于实际功 利。1865 年后，莫里斯的梦想又从艺术设计转向了诗歌。作 品《伊阿宋生平》《尘世天堂》中的诗句充满了 14 世纪的远 古情调。带着兄弟会历来的怀旧情绪，莫里斯踏上了冰岛之 旅。1871 年回国后，他开始寻找事物源头的力量，从此转向 了社会主义阵营。这也是部分评论家把早期的莫里斯界定 为拉斐尔前派的原因。值得关注的是，莫里斯仍然试图用拉 斐尔前派的理念去实现一个社会的政治目标。革命精神与 回到往昔的幻想在他的社会主义活动和作品《约翰·鲍尔德 梦》及《乌有乡消息》中发挥得淋漓尽致。最终，亚瑟王的骑 士圆桌与共产主义的巨大鸿沟使莫里斯放弃了政治野心， 重新回到写作和美术设计。五年后，拉斐尔前派的最后杰
作———莫里斯设计的“凯尔姆斯科特版乔叟”书籍完成了， 它被叶芝称为“世界上最美的书”，虽然它并不实用而且显 然是一种奢侈品。综观莫里斯的一生，笔者认为他始终都是 拉斐尔前派的忠实成员。其他成员是以绘画和文学作为避 风港，试图回到辉煌的过去。而莫里斯只不过是在一段时间 内，抱着兄弟会的理念与社会制度发生了正面冲突，看似脱
离了兄弟会圈子，投靠了社会主义阵营，但富人出身的他始 终无法成为彻底的共产主义者。可以说，莫里斯是兄弟会地 地道道的“实干家”。
四、结语
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笔者发现往往能在绘画书籍中
找到一些关于拉斐尔前派的介绍，而在国内的文学史书上 很少看到它的有关情况。有些书要么只把丁尼生和布朗宁 作为维多利亚时代的诗人代表，对罗塞蒂等人只字不提，要 么较为笼统地一笔带过。这些现象说明，首先我国翻译界也 还有很大的发挥余地，因为拉斐尔前派文学包括了诗歌、回 忆录、传记以及有关这个流派的文献。其次，我国学者对拉 斐尔前派的文学研究还远远不够。
通过对拉斐尔前派成员的生平考察、绘画诗歌赏析，可 以看出该流派呈现出以下特点：
（1）绘画文学相结合。这两大艺术联姻发出的光芒，成 就了拉斐尔前派运动这朵艺术奇葩。
（2）复古情绪特别明显。无论是绘画还是诗歌甚至是成 员创办的企业、个人生活，无一不散发出古典气息和复兴情 趣。拉斐尔前派的那种“回到过去”的情绪究竟是人类的出 路还是人类的倒退是至今的人们仍需深思的课题。
（3）成员对流派理念的阐释十分多样。虽说忠实于自然 和回到过去是这群艺术家的信条，但大家都各有各的具体 解释和人生方向。比如罗塞蒂彷徨在诗画之间，汉特一心向 教，密莱斯逐渐被世俗荣誉所吸引，莫里斯更在意马洛和马 克思结合的可能性。
（4）反抗情绪具有普遍性。维多利亚时代是对机器引以 为豪的时代，21 世纪的今天依旧如此。艺术骑士们追问如 何在机器、制度面前不失人类的自我，如何改变现实中丑恶 现象，如何平衡现实与梦想的差距。这些问题依然在新世纪 存在着，并且人们对这些现象越来越焦虑。
（5）拉斐尔前派在浪漫主义与现代主义之间起到了过
渡作用。当然，它还是唯美主义的开端和源泉。拉斐尔前派 那“忠实于自然”“绘画、文学不分家”的声音逐渐被 19 世纪 末开始流行的“绘画不做自然的女仆”“绘画摆脱对文学、历 史的依赖”“绘画语言自身的独立价值”“为艺术而艺术”的 现代主义口号所覆盖。但是，拉斐尔前派即使在主要成员离 世后也从来没有消亡过，因为它仍有追随者，而且超现实主 义运动继承了拉斐尔前派的某些理念。
在当今快餐式的视觉世界里，该如何既关注拉斐尔前
派的绘画，又把目光渗透到它的文学中去，从而更好地阐释 人类普遍的复古情结，是值得大家继续努力探讨的课题。 参考文献：
[1](英) 威廉·冈特. 拉斐尔前派的梦[M].肖聿, 译. 南京:江苏教育出版 社,2005.
[2]梁实秋. 雅舍小品[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4.
[3]丰陈宝. 丰子恺文集(艺术卷一)[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浙江教 育出版社,1990.
[4]Davis, Philip.The Oxford English Literary History: The Victorians
[M].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
[5]飞白. 世界名诗鉴赏辞典[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9.
[6]刘柄善. 英国文学简史[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刘绽霞）（责任校对：周国柱）
一朵艺术奇葩：拉斐尔前派运动
黄 橙
（南京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摘要] 拉斐尔前派兄弟会在维多利亚中期掀起了一场绘画、文学思潮运动。它既在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之间起到了自然过渡的作用，同时也提出了人类普遍的问题，即如何解决制度与人性的关系、梦想与现实的差距的问题。本文对拉斐尔前派的发展历程、流派特征、绘画和文学领域的主要成员作了概况介绍和界定。
[关键词] 拉斐尔前派；绘画；文学；天才
[中图分类号] J120.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 3653（2010）01- 0059- 04
[收稿时间] 2009- 10- 11
[作者简介] 黄橙（1986~），女，江苏常州人，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2008 级硕士研究，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历时 60 多年之久的维多利亚时代（1837~1901 年），曾凭借工业革命的号角，既使英国赢得了“世界工厂”的美誉，也演绎了一首充满着功利意味的时代变奏曲。在社会巨变中，人们感到传统的生活结构与秩序已经支离破碎。然而令人欣慰的是，由一群头脑活跃的青年艺术家成立的拉斐尔前派兄弟会，带来了一股清新自然的反时代思潮。他们一面如哲学家卡莱尔对维多利亚人评价的那样，对宇宙、对同伴、对人的全部关系产生了一个问号，一面又处于作家马修·阿诺德的诗句中的情形，彷徨在两个世界之间，一个已死，另一个却没有力量诞生。拉斐尔前派运动始于绘画领域，随后又在文学界有所建树。我国学术界对拉斐尔前派的绘画有一定了解，但对拉斐尔前派文学的研究仍显浅薄。在笔者看来，无论是全面地对其绘画特征进行概括，还是深入地研究其文学成就，都有必要对这个流派有个整体了解，避 免以偏概全。
一、从三个愤青到七个骑士
1844 年，17 岁男孩汉特通过画板与英国皇家美院神童密莱斯结识了。三年后，意大利青年罗塞蒂又与前两位画家相逢了。三位年轻艺术家的相识擦出了一场巨大思潮反叛的火花。当时的英国皇家美术学院正处于人才青黄不接的时期。风景大师康斯太布尔已去世，另一位巨匠透纳也年事已高，创作黄金期大势已去。美院一直追随拉斐尔绘画风格，弘扬意大利古典美术的宏伟风格，最终导致画坛越来越矫揉造作。时代的空缺呼喊着新秀的产生。其时，一个重振意大利文艺复兴前期画坛风气的绘画运动在三位愤青的密谋中悄悄拉开了序幕。也许是年轻人急于宣传自己的理念，这个团体几乎对所有人都宽容接待。很快，四位新人都由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加入了这个圈子。第一位是雕塑家伍尔纳，他的大部分入会理由是因为他是罗塞蒂的邻居；第二位是油画家柯林森；第三位是罗塞蒂的弟弟威廉·迈克尔·罗塞蒂，他曾为这个团体和他哥哥的回忆录作了不少贡献；最后一位是斯蒂芬斯，一个日后可能学习绘画的青年。罗塞蒂还真诚地邀请其绘画老师布朗入会，但后者似乎不太愿意。 可以说，这个团体如同一块磁铁，吸引着众多领域的关注，尽管有人深受其影响却不太愿意自称为成员，如布朗；尽管有成员一开始并不会绘画，如斯蒂芬斯；尽管有成员只懂文 学而对绘画一窍不通，如史文朋。但拉斐尔前派的磁性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吸引着一批又一批人，其理念时而前后矛盾，时而十分复杂。
一开始并不十分明朗的团体理念也是造成日后这个流派复杂性的原因之一。1848 年，在密莱斯家，三个愤青经过商讨，决心与文艺复兴大师拉斐尔的艺术创作不再有任何牵连。他们对 14、15 世纪的意大利画家如格佐里、奥卡格那等的壁画赞叹不已，认为这些艺术才是朴实自然的典范。本着“忠实于自然”的信条，以皇家美术学院为进攻目标，拉斐尔前派兄弟会（Pre- Paphaelite Brotherhood ）成立了。它与 19世纪浪漫主义有关，与哥特建筑风格
和宗教精神有关，与反对工业革命有关，与维多利亚时代的思想家卡莱尔、罗斯金有关，还与 1848 年英国的改革精神有关。七位艺术骑士“如同一个个堂·吉诃德，头脑中充满了中世纪的骑士精神，充满了奇特的探求和高远的志向，他们的长矛所指并非风车，而是工厂。”
[1](p1)在维多利亚这个功利的时代里，他们是一些理想主义者，从困惑中挣扎起来，决心反抗。
拉斐尔前派的反抗手段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以画展为形式的自我张扬。然而同任何一次新的艺术运动一样，兄弟会的作品遭到了种种怀疑与责难。报刊《雅典娜神庙》《泰晤士报》均有人士发表文章传来辱骂的声音。最为光火的是小说家狄更斯，他曾谩骂油画《木匠铺》中的妇人奇丑无比。同样被这位名人视为丑八怪的还有密莱斯那幅著名的作品《基督在双亲家》。直到 1851 年，兄弟会的前景才有所好转。阿尔伯特亲王在王室举办的宴会上亲自为拉斐尔前派辩护。同年，著名的批评家罗斯金在《泰晤士报》上发表了一篇雄辩之作，声称“自阿尔布莱特·丢勒时代以来，画坛上再没有比密莱斯的《玛利安娜》《鸽子飞回方舟》和汉特的《凡伦丁》更认真、更完整的作品了。”[1](p54)也许罗斯金的评价言过其实，但文风始终也保持“忠实于自然”的他所作的辩护和鼓励确实为脆弱的兄弟会带来了光明和转机，他也因此与这个流派结下了深厚情谊。除了举办画展，骑士们的另一种反抗手段就是以文为媒进行信念传播。会刊《萌芽》的出现标志了拉斐尔前派运动从画坛扩展到文学领域。《萌芽》不仅成为骑士们坚守艺术理念的阵地，也成为兄弟会展现文学修养的舞台。在绘画与文学之间架起桥梁的人，正是诗画兼优的罗塞蒂。他认为，每个兄弟会成员都应成为画家， 同样，每个成员也都应成为诗人。可以说，罗塞蒂的艺术理念为兄弟会的艺术创作开拓了思路，在整个流派的发展历程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也就是在绘画与文学的交相辉映中，拉斐尔前派开始接触维多利亚时代的其他圈子，影响也逐渐扩大。
二、从但丁到马洛的疯狂崇拜
作家梁实秋曾在《读画》中提到《随园诗话》中的观念：“画家有读画之说，余谓画无可读者，读其诗也。”[2](p116)可以说，从画中读到诗意便是对画师的高度评价。画家、文学家丰子恺先生曾说过“：欢喜在绘画中找求文学的意义的人，看拉斐尔前派的绘画，正配胃口。”[3](p345~346)这样中肯的评价恰好点明了拉斐尔前派运动这朵艺术奇葩绘画文学相 结合的特点。兄弟会的画家们经常以圣经与文学作品为题材进行创作。如密莱斯与亚瑟·休斯的同名作品《奥菲利亚》已成为世界名画，它们不仅梦幻般地阐释了莎翁笔下的人物，而且还成为当今女性主义批评家研究女性疯狂主题时的绘画例证。除此之外，画家还喜欢在画作旁题诗或引用诗句。如罗塞蒂为《白日梦》配上了同名诗，密莱斯在《玛丽安娜》旁引用了丁尼生的四行诗句，画中的场景和诗句的意蕴浑然一体，画不再是纯粹的画，诗意不再变得遥不可及。文学不仅为艺术骑士们的绘画成就锦上添花，我们还能从中看出拉斐尔前派运动两个阶段的鲜明特征。
拉斐尔前派运动的第一阶段是以汉特、密莱斯、罗塞蒂为代表的，其中罗塞蒂的成就最为夺目。在这一阶段中，但丁的《新生》支配了成员的主要创作。艺术骑士们总是在日常生活中寻找貌美的少女，将她们从平庸的现实变成理想的美好化身。她们也许只是平民的女儿，却被带入画室成为模特，甚至走进画家的生活，永远定格为但丁钟爱的贝阿特丽丝。《新生》是一组十四行诗，它贯穿着对现实与梦想、肉体与灵魂之间的怀疑，这恰恰与拉斐尔前派的怀疑精神一拍即合。尤其是罗塞蒂，他认为，这些诗中描绘的女主人公贝阿特丽丝与自己的爱情极为相仿。这种爱情正是他乃至整个拉斐尔前派在维多利亚时代所要找寻的艺术、生活情绪：它带有中世纪情结，像是在为某种失落的东西、某种解不开的谜团哀悼不已，以至于人们到处寻找。可以说，正是“回到过去的情绪”使拉斐尔前派增加了一个别名：新浪漫 主义。它既带有浪漫主义的主观性、传奇性、幻想性，又同时带有唯美主义和神秘主义的倾向。伯恩·琼斯和威廉姆·莫里斯是拉斐尔前派运动第二阶段的代表人物，其中后者最值得
关注。尽管此时兄弟会创立初期的三位愤青仍值壮年，但莫里斯的艺术成就标志着兄
弟会发展的新台阶。而在 1854 年，第一阶段的兄弟会实际上已经告一段落。罗塞蒂之妹，女诗人克里斯蒂娜·罗塞蒂的诗句总结了当时兄弟会复杂多变的状况：
拉斐尔前派兄弟会正在衰败，
因为伍尔纳在澳洲炖排骨汤，
汉特向往着齐奥普斯的国邦，
罗塞蒂在躲避粗俗者的视线，
他弟弟蔑视哥哥的英语诗章，
说那简直就是科普特的语言。
斯蒂芬斯午夜抽着烟斗沉思，
一心渴望着出人头地的黎明，
还有那位伟大的斗士密莱斯，
他的画终于得到美院的青睐，
陶醉于和皇家美院成员齐名。
因此河流势必汇成永久的大海，
过分成熟的甜果势必掉下树枝，
兄弟会也这样达到了全盛时代。[1](p77)
从诗歌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拉斐尔前派的成员似乎各忙各的，他们急需新的精神支柱来唤起往日激情。1855年，丁尼生的《亚瑟王之死》唤起了成员们对马洛的热情。此时，这部文学作品代替了《新生》的地位。圆桌骑士们历经苦难的圣杯搜寻、悲伤而孤独的桂内维尔皇后与兰斯洛特爵士的私情不仅满足了拉斐尔前派对过去的召唤渴求，也或多或少地让人感到一丝凄凉：披着古代外衣的艺术骑士手持利器反抗社会，“逃避到过去”成了变革现实的一种手段，而这种梦幻中的冲锋陷阵注定无法改变现状。
三、拉斐尔前派的天才们
拉斐尔前派成员众多，其理念又从未十分明确过，因此些成员的界定学术界仍存在异议。但是，由于成员们的多才多艺，想要把某个成员归结为纯粹的文学人物或纯粹的画坛代表都不是理智的做法。因此，以下试对主要成员作出简要概括，从而对整个流派的全貌有整体把握。1. 但丁·迦佰列·罗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1828~1882）罗塞蒂是拉斐尔前派运动最具才情的人物之一，他既是兄弟会三大元老之一，又是把绘画运动推广到文学领域的第 一人。他毕生的艺术成就大多以爱情为主题。现实中体弱多病的西达尔小姐是他画布上的贝阿特丽丝和诗句中的“幸福`女郎”。画家常以她为模特，表现了大量纤弱、典雅的维多利 亚女性形象。罗塞蒂的“但丁情结”造就了两人之间的婚姻生活。婚后第三年，西达尔因吞食过量鸦片酊猝死。吞食的原因到底是为了减缓病痛还是她无法忍受丈夫冷漠神秘的生活 态度以及婚外情我们很难证实，但可以肯定的是，妻子的早逝使罗塞蒂郁郁寡欢。带着懊悔的情绪，他把一卷诗集陪同妻子下葬。日后，罗塞蒂从亡妻墓中挖掘出这份诗稿的行为 成为文学史上著名的事件。同时，掘墓取诗也加重了诗人的疑心病，使他对神秘学更加感兴趣，因为夺走亡妻的陪葬品并不是光彩的事。1870 年这份手稿即《罗塞蒂诗集》出版后， 人们对它的好评如潮，诗人因此大受鼓舞，但批评的声音并
不是没有。1871 年评论家罗伯特·布卡南发表了一篇《肉感
诗派》（The Freshly School of Poetry），指责罗塞蒂、史文朋、
莫里斯结成了一个同盟，并指出这个流派“旨在把肉感推荐
为诗歌、绘画艺术的最明确、最高尚的目标；坚称诗歌表达
的方式比诗歌的思想更为重要，从而推断肉体比灵魂更为
可贵，声音比意义更有价值。”[4](p506)生性敏感的罗塞蒂忍
受不了布卡南对其诗集扣上的“文学肺病”帽子，即诗歌充 满了神秘主义和中世纪特征，这些特征被认为是对维多利 亚时代的冒犯。其实，社会的指责就是古老顽固的时代传声 筒，它吹毛求疵地打击诗人，渐渐使他感到掘墓取诗的罪 过，进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身心健康。在我们今天看来， 诗人对情欲、对美的细腻描写并非下流之作，只是为当时的 保守派所不能容忍。可以说，罗塞蒂并不是个把肉体和灵魂 绝然割裂的艺术家，他的理念恰好是灵肉合一，这点可以从 他视但丁为人生偶像的态度中推断出来。应该说，把罗塞蒂 的艺术理念归结为肉感至上首先是不公平的。因为早在 16 世纪，玄学派诗人邓恩不仅本人风流倜傥，且写了不少对爱 情有着独特理解的艳体诗。要说对爱情、灵魂、肉体的露骨 描写，罗塞蒂并非首创。其实，从两位诗人的身上均能看到 激情中的睿智，感官中的哲学。其次，这种批评声音也是不 负责任的。以他的诗作《婚睡》（Nuptial Sleep）为例，这首诗 曾被布南卡作为责难的靶子。事实是，罗塞蒂在诗中流露出 了一种使灵魂张口，爱人合二为一的艺术理想。可以看出， 在维多利亚变化多端的时代，诗人更愿意把握爱和性，而非 形同虚设的婚姻、宗教的形式。1880 年，罗塞蒂的第二部诗 集《歌谣与十四行诗》成功发行并大受欢迎。但他那过分依 赖氯醛的恶习终于在 1882 年 4 月 9 日使这位天才离开了 人世。可以说，罗塞蒂的人生是传奇的，其中既包含着时代 艺术先锋的印记，也包含着一个麻醉物成瘾和精神病理学 的病例。
2. 威廉姆·赫尔曼·汉特（William Holman Hunt，1827~1910） 汉特是位为绘画奉献一生的画家，更确切地说，他为
宗教奋斗了一生，绘画只不过是他向世人布道的方式。汉 特认为在绘画创作中，应用伟大的思想去禁绝肉欲，宗教 是社会改革的有力手段，画布上的作品必须弘扬纯洁的道 德和基督教精神。像一位苦行僧一样，勤奋的汉特并不十 分在意自己会在艺术界无常而短命的记忆中消失，而是选 择去遥远的各个宗教圣地为绘画采风。无疑，他的作品充 满了宗教因子。如《世界之灯》取材于《启示录》中的一句 话，表现了提灯的基督给罪人带来了光明。画作《替罪羊》 是汉特在中东地区艰苦创作的成果。然而它正如画家本人 一样孤寂，没有人能真正说清楚画面的含义。具有清教思 想的汉特认为，拉斐尔前派的理念被各种邪说充斥着，基 督教的理念被弄得污浊不清，罗塞蒂等人的创作理念使晚 年的他痛苦不已。
3. 约翰·埃弗里特·密莱斯（Jhon Everett Millais，1829~1896） 密莱斯是皇家美院著名的绘画神童，他的才能一直被
美术界关注。18 岁的他已经发现学院风格的缺陷，并下决 心发展出一条绘画新路。著名评论家罗斯金曾是密莱斯的 保护人，但由于 1835 年后者与前者的妻子私奔，前者的保
护偏向了罗塞蒂，导致了拉斐尔前派运动的一次转折。密莱 斯的艺术功底非常了得，每幅作品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了
预示性的结局，例如《奥菲利亚》中平静、超脱的淹水情节， 《安息谷》中掘墓的两个修女形象等。密莱斯无疑是兄弟会 三大创始人中获得世俗评价最高的一个，但他的成功却是 拉斐尔前派极大的讽刺。兄弟会成立之初曾以皇家美院为 攻击目标，但被罗斯金称赞有生意头脑的密莱斯却在智力 和精神上一步步靠近学院荣誉和上流社会，终于在 1895 年 成为皇家美院院长。
4. 克里斯蒂娜·乔治娜·罗塞蒂（Christina Georgina R os- setti ，1830~1894）
好善乐施的克里斯蒂娜与汉特相仿，是位虔诚的教徒，
仅仅因为信仰不同而拒绝了两位求婚者，导致终身未嫁。克 里斯蒂娜与她哥哥罗塞蒂的拉斐尔前派理念毫无关系，她 的诗文却能与其兄媲美。以世界诗歌为研究对象的著名学 者飞白认为：“她的诗受到兄长的影响，但又有自己独特的
视野和纯朴的诗风”。[5](p445)1850 年，她用“爱伦·阿雷因” （Ellen Alleyn）为笔名在《萌芽》杂志上发表了五首诗歌，开 始了她以爱情、死亡、宗教为主题的文学创作。1862 年，她 发表了处女诗集《妖怪市场和其他诗歌》。其中《妖怪市场》 是她主要的叙事诗，讲述了一个关于尘世欢乐和通过友谊 救赎的寓言故事，其主题与柯勒律治的《古舟子咏》有相似
之处。其他作品如《歌》《生日》《记着我》等充满哲理的诗句， 都已成为佳作。此外，她还创作了一些以哥哥和拉斐尔前派 兄弟会为主题的诗文，如《一个画家在画室里》等，从而给研 究这个流派带来了一些考证材料。总体来说，克里斯蒂娜善 于把握诗歌的形式，她的诗歌音韵缠绵，始终带着一种“修 女般的克制基调”和哀而不伤的精神之泉，曾对我国著名诗 人徐志摩的创作产生过不小影响。作为五四运动的新月派 代表，徐志摩无论在诗歌格调还是形式上都有创新。早年的 英国留学生活以及对英国诗歌的翻译都是他创作的源泉。
我们在读克里斯蒂娜的《歌》《记着我》时，很容易感到亲切， 因为徐志摩在《偶然》《云游》中体会到克里斯蒂娜笔下的那 种“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的心态，但这种克制、理 性的情感迸发愈发让人感到相爱的心痛。在英国女诗人中， 克里斯蒂娜被认为是最伟大的一位，与她齐名的另一位则 是勃朗宁夫人。而弗吉尼亚不仅在《自己的一间房》中几次 提到她的诗歌，还给予过她更高的评价，认为她在英国女诗 人中名列第一位。
5. 阿尔杰农·查理·史文朋（Algernon Charles Swinbure, 1837~1909）
在文学传统中，史文朋以莎士比亚、雨果、雪莱为榜样。 在当代作家中，他又把罗塞蒂和波德莱尔视为他的诗人兄 弟。[6](p336)与罗塞蒂的神秘主义不同的是，史文朋后期信
奉拜伦主义，对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和萨德侯爵的《未斯蒂 娜》充满了兴趣。他的代表作有诗剧《阿塔兰忒在卡吕冬》、诗 集《诗歌与民谣》等。其中《诗歌与民谣》的出版在英国引起了 轰动，其场面与《恶之花》在法国的境遇相似。与离经叛道 的年轻贵族一样，史文朋在作品中宣扬“肉感”（fleshiness ），
因此被当时的社会称为道德败坏的诗人。《星期六评论》这 样评价他的诗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前面是无底深渊， 后面是妓院和澡堂”，而史文朋就是“大批好色之徒的淫荡 的桂冠诗人。”[1](p187)史文朋的诗歌多以爱情和死亡为主 旋律。如果说罗塞蒂的艺术是诗画一体，那么史文朋则是 诗乐一体。他把音乐的曲式运用到诗歌创作中，他在诗歌 中爆发的激情是对虚伪的维多利亚时代有力的蔑视。他与 罗塞蒂的艺术成就为唯美主义“艺术而艺术”的主张开拓 了道路。
6. 威廉姆·莫里斯（William Morris,1834~1896）
莫里斯是继罗塞蒂后又一个多才的艺术骑士。他的身
份更加多重：诗人、作家、工艺美术家、画家、企业家、社会活 动家。
在莫里斯开始尝试绘画之前，他因 1853 年出版的诗集
《捍卫格内薇尔及其他诗》而小有名气。1859 年莫里斯因为 结婚安家的缘故，开始关注维多利亚时代的家具。在他看
来，按照《亚瑟王之死》的精神制造自己的家具，用艺术进行 社会改革才是拉斐尔前派精神的体现。在他专心致志的努 力下，艺术装饰公司很快成立了。公司在中世纪带来的灵感 中，设计了挂毯、家具、彩绘玻璃等大受欢迎的产品。公司体 现了拉斐尔前派的价值观，即幻想的作用可以用于实际功 利。1865 年后，莫里斯的梦想又从艺术设计转向了诗歌。作 品《伊阿宋生平》《尘世天堂》中的诗句充满了 14 世纪的远 古情调。带着兄弟会历来的怀旧情绪，莫里斯踏上了冰岛之 旅。1871 年回国后，他开始寻找事物源头的力量，从此转向 了社会主义阵营。这也是部分评论家把早期的莫里斯界定 为拉斐尔前派的原因。值得关注的是，莫里斯仍然试图用拉 斐尔前派的理念去实现一个社会的政治目标。革命精神与 回到往昔的幻想在他的社会主义活动和作品《约翰·鲍尔德 梦》及《乌有乡消息》中发挥得淋漓尽致。最终，亚瑟王的骑 士圆桌与共产主义的巨大鸿沟使莫里斯放弃了政治野心， 重新回到写作和美术设计。五年后，拉斐尔前派的最后杰
作———莫里斯设计的“凯尔姆斯科特版乔叟”书籍完成了， 它被叶芝称为“世界上最美的书”，虽然它并不实用而且显 然是一种奢侈品。综观莫里斯的一生，笔者认为他始终都是 拉斐尔前派的忠实成员。其他成员是以绘画和文学作为避 风港，试图回到辉煌的过去。而莫里斯只不过是在一段时间 内，抱着兄弟会的理念与社会制度发生了正面冲突，看似脱
离了兄弟会圈子，投靠了社会主义阵营，但富人出身的他始 终无法成为彻底的共产主义者。可以说，莫里斯是兄弟会地 地道道的“实干家”。
四、结语
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笔者发现往往能在绘画书籍中
找到一些关于拉斐尔前派的介绍，而在国内的文学史书上 很少看到它的有关情况。有些书要么只把丁尼生和布朗宁 作为维多利亚时代的诗人代表，对罗塞蒂等人只字不提，要 么较为笼统地一笔带过。这些现象说明，首先我国翻译界也 还有很大的发挥余地，因为拉斐尔前派文学包括了诗歌、回 忆录、传记以及有关这个流派的文献。其次，我国学者对拉 斐尔前派的文学研究还远远不够。
通过对拉斐尔前派成员的生平考察、绘画诗歌赏析，可 以看出该流派呈现出以下特点：
（1）绘画文学相结合。这两大艺术联姻发出的光芒，成 就了拉斐尔前派运动这朵艺术奇葩。
（2）复古情绪特别明显。无论是绘画还是诗歌甚至是成 员创办的企业、个人生活，无一不散发出古典气息和复兴情 趣。拉斐尔前派的那种“回到过去”的情绪究竟是人类的出 路还是人类的倒退是至今的人们仍需深思的课题。
（3）成员对流派理念的阐释十分多样。虽说忠实于自然 和回到过去是这群艺术家的信条，但大家都各有各的具体 解释和人生方向。比如罗塞蒂彷徨在诗画之间，汉特一心向 教，密莱斯逐渐被世俗荣誉所吸引，莫里斯更在意马洛和马 克思结合的可能性。
（4）反抗情绪具有普遍性。维多利亚时代是对机器引以 为豪的时代，21 世纪的今天依旧如此。艺术骑士们追问如 何在机器、制度面前不失人类的自我，如何改变现实中丑恶 现象，如何平衡现实与梦想的差距。这些问题依然在新世纪 存在着，并且人们对这些现象越来越焦虑。
（5）拉斐尔前派在浪漫主义与现代主义之间起到了过
渡作用。当然，它还是唯美主义的开端和源泉。拉斐尔前派 那“忠实于自然”“绘画、文学不分家”的声音逐渐被 19 世纪 末开始流行的“绘画不做自然的女仆”“绘画摆脱对文学、历 史的依赖”“绘画语言自身的独立价值”“为艺术而艺术”的 现代主义口号所覆盖。但是，拉斐尔前派即使在主要成员离 世后也从来没有消亡过，因为它仍有追随者，而且超现实主 义运动继承了拉斐尔前派的某些理念。
在当今快餐式的视觉世界里，该如何既关注拉斐尔前
派的绘画，又把目光渗透到它的文学中去，从而更好地阐释 人类普遍的复古情结，是值得大家继续努力探讨的课题。 参考文献：
[1](英) 威廉·冈特. 拉斐尔前派的梦[M].肖聿, 译. 南京:江苏教育出版 社,2005.
[2]梁实秋. 雅舍小品[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4.
[3]丰陈宝. 丰子恺文集(艺术卷一)[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浙江教 育出版社,1990.
[4]Davis, Philip.The Oxford English Literary History: The Victorians
[M].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
[5]飞白. 世界名诗鉴赏辞典[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9.
[6]刘柄善. 英国文学简史[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刘绽霞）（责任校对：周国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