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弱者
——读《异端的权利》有感
他，虽身处危急存亡，但英勇顽强；他虽命悬千钧一发，但忠于信念，毫不气馁。在从容就义时，以轻蔑和凛然的目光注视着敌人——他被击败了，但不是被什么人而是被命运；他被杀害了，但没有被征服。最勇敢者往往是最不幸者。成仁比成功更值得羡慕。
——蒙田：《关于人吃人》
当一个时代繁华落尽，昔日的英雄，昔日的拼搏都已作古，凝缩成几册任人谈笑的书册，这字里行间有多少故事未被重提，多少正义曾绝望的呐喊而无人问津。
最开始的一遍粗读，并没有太重视这本书，毕竟没看出这本书的魅力，而且在我看来与《中共党史人物》这门课的关系并不大，只把它看作是描写宗教改革后期新教领袖加尔文的个人传记。全书的脉络非常清晰：加尔文进入日内瓦建立宗教独裁极权统治，塞温特斯因为在神学上与他的观念相左受到迫害被处以极刑——文火烧死，倡导宗教宽容的学者卡斯特里奥控诉加尔文荒缪的独裁统治而遭到宗教迫害，加尔文与卡斯特里奥其数次正面交锋，终于卡斯特里奥在即将遭到加尔文迫害前死去而失败。但是，历年来老师你都把它列在参考书目之中我想必有深意，故而反复的阅读，随着阅读的深入我想我终归是感受到了点什么。
伟大人物总是浓墨重彩，总是光辉炫目。然而当我们最大限度的看见那些真实而模糊的画影，当那些被湮没的音容笑貌浮出了英灵的隧道，重新鲜活地上演曾经的故事。铺就人力历史发展道路的一个个血淋淋的教训，本该被深深的铭记，然而历史教会人们熟视无睹，阳光下这一切一再上演。卡斯特里奥在《论异端》中这样讲到：我决未讲过前人未曾讲过的话，然而将真理和正义重复宣讲，俾使人们能有所认识，这并不至于多余。 i
茨威格的《异端的权利》更像是一本史书，将16世纪中期宗教改革时真实的日内瓦展示给我们。他热情洋溢的文字让这本书充满了力量。《异端的权利》，一场卡斯特里奥与加尔文
的战争。正如引言所说的一般卡斯特里奥在加尔文这头大象面前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但他仍然成功的撼动了作为独裁者的加尔文。
这是“异端”反对“异端”的历史。约翰•加尔文作为“异端”，抨击天主教，带动宗教改革。加尔文以信仰自由的名义、以日内瓦为中心，迅速的扩张到欧洲各地，新教的领袖之一则非加尔文莫属。加尔文的光辉成为了新教历史上不可泯灭的一笔。而就是这样一位“异端”，竟然也重蹈了他所抨击的对手的覆辙——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专制独裁者。他以上帝的名义排除异己，监视全城，焚烧了塞尔维特加尔文。而真是他的信仰使他的一系列暴行合法化。“然而这时，加尔文的顽固性格与坚强执拗，变成了他的障碍。终其一生，这彻底的狂热分子，除去一点点和解的愿望，就不想走得更远。中间路线的意义他从来不懂。在他眼里，仅仅存在着一条路线——便是他自己的路线。若非全部，毋宁放弃；若不是取得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宁愿放弃自己的所有主张。”，茨威格精辟地讲到：“专制统治的开端总是由一个理想或者一个信念的实现而引起的。那些致力于实现理想的人往往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到理想上，赋予它鲜明的个人色彩。” ii 他以与生俱来的偏执个性，加上他逻辑清晰的头脑，出色的组织和煽动能力，在权力欲望的催化下，意欲建立一个完全按照他自己意志运行的社区。在他追求目标的路上虽然也不无险阻，却也步步为营，达到了目的。在这样的统治下，日内瓦就像一座整体服丧的城市，丧失了所有的自由和创造，一步步的，沉重的走向未知。
不过权力和暴政的夜幕之下，总还有着几束人文和理性的光芒欲划破这沉沉的暗夜。 正在此时另一个“异端”——塞巴斯蒂安•卡斯特里奥出现了。虽然他曾被加尔文赏识，但不幸的是加尔文已经从一个理想主义者完全蜕化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独裁者。他不再允许任何违背他的意志的理想主义、人道主义和自由主义。卡斯特里奥愤怒了，尽管遭到了无情的迫害这种愤怒的情绪仍被保留，直至塞尔维特被焚烧在日内瓦的近郊。卡斯特里奥如同唐吉诃德般的爆发了，“他意识到，对一个用物质甲胄防护着的独裁者作纯精神的攻击，是徒劳无功的，
所以他是在为一个失败的事业在战斗。”英雄有很多种，卡斯特利奥选择了其中最悲壮的一种。从此卡斯特里奥饱受压迫。虽然加尔文获取了对卡斯特里奥压倒性的胜利，但是卡斯特里奥却用死瓦解了加尔文的一切喜悦和中伤。
我有幸数次研读这本光焰四射的著作，看着这本书讲着宗教历史述说着人性： 一、从加尔文被日内瓦驱逐到被找回掌控权力，可以看到人们在拱手相让自己的权利。起初他们只是想恢复秩序，最终却丧失了所有的自由。而要达成加尔文式的统治，仅只需要具有理念上的权威，个人的道德追求再加一点点恐怖手段。可想而知在中国这么一个有着千年封建思潮的国家，在最初确实需要一个核心领导者把握着主话权，但在国家开始建立秩序之后却开始不理智的盲目的个人崇拜，便是自己自动的把自己的权力交到一个人手中，这让主席的更加自信，这必然是强迫、督促上层进行独裁。任何有着不同意见的人都会被个人崇拜者找出各种理由打到，从而有了10年动乱。 二、任何自封绝对正确的人，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极权。无论这人持有何种善的价值，无论这人试图维护何种善的目标，当这种善被理解为神圣不可侵犯且绝对不允许任何异端意见的存在，那么它就失去了宽容和人性。加尔文就曾经写下过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句子：“假如人们因为上帝的作为而自觉有负于他，便绝对不会喜好和人性有关的一切。为他的光荣而战时，人们便不会顾及亲朋、血缘与生命，把一切人道的温情都弃之不顾。“任何生活中的小摩擦以及自私自利的念头都会让那个时代的狂热个人、胆战心惊的个人做出数百年前加尔文所写下的句子般的事情。 三、卡斯特里奥是理性的象征，尽管是一种无力的抗争，他也尽量避免了低俗地咒骂和冲动的言辞，任何时候都是用逻辑和证据说话。宽容的卡斯特里奥尽管在人道，法律，基督教教义等各个方面都成功地驳倒了偏狭的加尔文，温和的卡斯特里奥尽管坚持做战到最后一息，甚至也得到了很多欧洲知识份子的支持，但是在他有生之年他却没有击败加尔文。他的辩驳无法被传播，他的书籍无法被出版，他的性命始终徘徊在加尔文的火刑柱周围，只等加尔文找寻到一个致命的籍口。也就是说，尽管他已经把道理说得如此透彻，
但是没有多少人理解他，更没有多少人敢于公开支持他。因而，这样的抗争也许无法撼动当时的局面，却真正的点亮了一盏灯，不刺眼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在这本书中，毫无疑问在物质领域一无所有的卡斯特里奥是一个伟大的弱者，但是加尔文又何尝不是一个弱者呢？一个背叛了原本信仰的人的内心，随时害怕自己的政权被推翻的人的内心其实很脆弱。和卡斯特里奥比起来加尔文更像一个惶恐的弱者，终日担心受怕。
“一个没有忏悔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纯洁的人生从忏悔开始，丑恶的人生自负疚结束“iii
作为中国历史上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文革对中国文化的摧残比任何事件都要来得彻底。文革的开始虽然是政治层面，但是文革残害的是中国人的灵魂。
文革是一场真正的狂风暴雨，广泛而持久地钳制着中国大地上任何能够思考的生灵，这场持续的十年的政治运动使得中国大陆成了一片文化的瓦砾场，在这里已经很难找到传统的中华文明的痕迹，这是一种文明的戛然而止。
文革作为一场政治运动，首先是政治上的控制，紧随而来的是思想的钳制。就是要用一个中央个人集权的思想代替所有人，任何不同的思想和思考都被无情打击如同《异端的权力》的日内瓦建立了一个独裁的空间，对于反对者从来都是从形体到精神的折磨，甚至从肉体上予以消灭。文革期间发生的文字狱开创了人类历史上最广泛而且最野蛮的纪录，而互相揭秘的举动也是对人性最大的摧残，自此以后，朋友邻里再也没有信任。在场运动中，知识分子失去独立的人格和独立思考的权力，中国人被在思想上被阉割了。iv
其实从开国开始就已经有了对于知识分子的批判与思想改造，而文革这场政治运动从文化方面来讲，对文化的摧残首先是对知识分子的迫害，开始真正影响中国的确实文革对传统文化的摧残：文革把美丽的变成丑陋的，高贵的变成低贱的，独立的变成附庸的，思想的变成盲从的。文革毁灭了人心目中的良知，破坏了道德规范，社会的基石被动摇了，远远超出了社会可
接受的范围。
文革作为林彪江青等人借题发挥并错误利用引导毛泽东个人的政治追求，让中国大地成为一个史无前例的实验场，试图通过粗暴的破坏方式以求文化体系和道德体系的重建，于是，文化传统被颠覆，文化系统被破坏，旧世界被砸烂了，但是美丽的新世界并未能建立起来。作为人类历史上一场空前的动乱，文革在名义上是一场文化领域的革命，实则是一次政治较量, 作为领袖的毛主席讨厌在政治上不占有主导权而做出了不明智的斗争，这场争斗中任何一方都不是赢家，任何一方最终都没有在这场动乱中获益。这场运动过后，中国人发现自己失去了政治上的理想和追求，那些曾经奉为神明的口号和偶像不过是虚伪的幻象，中国人什么都不相信了, 也就形成我们这一代没有信仰没有明确的努力方向。
毛主席和大多数青年一样在俄国10月革命成功的情况下，受到国际共产主义的影响提出了明确的方针、目标，年仅30岁便首次入选中央局，一直到当上了主席，几度起起伏伏总归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带领全国走向解放的英雄。而之后的土地改革，文化大革命，让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让多少功臣身败名裂，也让多少野心家张开獠牙暴露出自己的野欲，他强迫了多少志向坚定之士跪自己所不愿意跪的。我们不得不说，对于历史时期或人物的评价，似乎总建立在后代人按照某种历史发展规律所论定的贡献之上，例如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之类，似乎这一时期芸芸众生的命运全部成为下一个辉煌时期的铺垫，那么他们所受的苦难，所作出的牺牲，该有谁负责呢？难道湮灭于历史风尘，成为鲜花盛开的下一个时代的泥土，就是前一个时代的意义吗？恐怕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乃是现实的美好，而不是关于未来的巨大想象吧？因此，信仰更是不能强制的，引领一个时代方向的人，他所作的也必须是提供一个最为协和的环境，保证人们当下的幸福能持久地发展下去，而不是牺牲人们现在的幸福，泯灭人们的信仰差异，以求一种宏图远景的最大可能实现。 而当他的道路偏离之时总归有人用鲜血警醒，总有人失望透顶，但是有多少人如飞蛾扑火般，投入了祖国的事业但飞蛾总是飞蛾，蚍蜉撼地
终归是不可能的。但日积月累总有人会觉悟，必有人会继承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如同加尔文般，毛主席是伟大，他带领共产党建立了新中国；同样的毛主席也是弱者，在痛失数子的情况下失去自己一贯的淡定。他害怕了，他最后只带上一丝污点留待后人评说。
而现在，几个世纪都过去了，卡斯特利奥的理想尽管在慢慢实现，但依旧路漫漫其修远兮。在我看来，很多时候，我们听到的是一种太过纯色的信仰，因而面对多元的价值很少有足够的宽容，面对纷争也很难恪守理性。而更重要的是，我们太容易相信，从而很少去捍卫自己的权利，只有丢失的时候才想找回。
人类绝不可以对自己的理性过于自信。在一种特定的制度之下，人性中的所有丑恶甚至于是残存的兽性全部会被激活。没有人内心不会有权力欲，支配欲。无论是谁，都倾向于假定自己的观点正确，希望自己的观点影响别人。正如茨威格所说：一旦一个人或国家被狭隘视野的狂热所钳制，就再也没有了相互理解和宽容的空间。加尔文如此，国家亦如此。也如茨威格所言：只要一个国家开始实行恐怖统治，自愿告密的毒草便会像可恶的野草般滋生成长。这不是说文革吗？然而，理性告诉我们这种天然的倾向不是真理，适当的方法是交流，在交流中达成共识，被人接受，而不是强制灌输。但是当人的理智被权力蒙蔽，甚至是被各种各样的政治目的利用，诱骗以后，违背理智和真理的事情就会发生。必须承认人性中的弱点，承认这种弱点会不时地爆发，把人性引入万丈深渊。关键是要有一套有效的制度的制衡，否则我们看到的就是血色一次次弥漫在田野上。
所以最好保持所谓“异端”的权利，他们的言语，也许轻微，也许不是那么动听，很多时候却比群体的盲目或沉默的大多数代表更多的真理。因此，保证他们说话的权利，即是保证全体的长远利益。正如卡斯特利奥之比日内瓦，如周总理之比中国，纯洁心灵的任何努力，都不会徒然无益，道德能量的每次消耗，都不会弥散长空，毫无反响。真理就如那一江春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站在弱势一方，我们是弱者，但我们的灵魂追随着先哲伟岸的灵魂变得高大。 自由，只有自由，才是人类永恒的归宿。
i 《异端的权利》第六章 最后一个自然段 ii 《异端的权利》第一章 第20自然段 iii 《一百个人的十年》新版序言/冯骥才 iv 《文化大革命40周年——凝视过去 相信未来》
参考书目《异端的权利》、《毛泽东传》、《资本主义与自由》、《100个人的十年》
伟大的弱者
——读《异端的权利》有感
他，虽身处危急存亡，但英勇顽强；他虽命悬千钧一发，但忠于信念，毫不气馁。在从容就义时，以轻蔑和凛然的目光注视着敌人——他被击败了，但不是被什么人而是被命运；他被杀害了，但没有被征服。最勇敢者往往是最不幸者。成仁比成功更值得羡慕。
——蒙田：《关于人吃人》
当一个时代繁华落尽，昔日的英雄，昔日的拼搏都已作古，凝缩成几册任人谈笑的书册，这字里行间有多少故事未被重提，多少正义曾绝望的呐喊而无人问津。
最开始的一遍粗读，并没有太重视这本书，毕竟没看出这本书的魅力，而且在我看来与《中共党史人物》这门课的关系并不大，只把它看作是描写宗教改革后期新教领袖加尔文的个人传记。全书的脉络非常清晰：加尔文进入日内瓦建立宗教独裁极权统治，塞温特斯因为在神学上与他的观念相左受到迫害被处以极刑——文火烧死，倡导宗教宽容的学者卡斯特里奥控诉加尔文荒缪的独裁统治而遭到宗教迫害，加尔文与卡斯特里奥其数次正面交锋，终于卡斯特里奥在即将遭到加尔文迫害前死去而失败。但是，历年来老师你都把它列在参考书目之中我想必有深意，故而反复的阅读，随着阅读的深入我想我终归是感受到了点什么。
伟大人物总是浓墨重彩，总是光辉炫目。然而当我们最大限度的看见那些真实而模糊的画影，当那些被湮没的音容笑貌浮出了英灵的隧道，重新鲜活地上演曾经的故事。铺就人力历史发展道路的一个个血淋淋的教训，本该被深深的铭记，然而历史教会人们熟视无睹，阳光下这一切一再上演。卡斯特里奥在《论异端》中这样讲到：我决未讲过前人未曾讲过的话，然而将真理和正义重复宣讲，俾使人们能有所认识，这并不至于多余。 i
茨威格的《异端的权利》更像是一本史书，将16世纪中期宗教改革时真实的日内瓦展示给我们。他热情洋溢的文字让这本书充满了力量。《异端的权利》，一场卡斯特里奥与加尔文
的战争。正如引言所说的一般卡斯特里奥在加尔文这头大象面前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但他仍然成功的撼动了作为独裁者的加尔文。
这是“异端”反对“异端”的历史。约翰•加尔文作为“异端”，抨击天主教，带动宗教改革。加尔文以信仰自由的名义、以日内瓦为中心，迅速的扩张到欧洲各地，新教的领袖之一则非加尔文莫属。加尔文的光辉成为了新教历史上不可泯灭的一笔。而就是这样一位“异端”，竟然也重蹈了他所抨击的对手的覆辙——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专制独裁者。他以上帝的名义排除异己，监视全城，焚烧了塞尔维特加尔文。而真是他的信仰使他的一系列暴行合法化。“然而这时，加尔文的顽固性格与坚强执拗，变成了他的障碍。终其一生，这彻底的狂热分子，除去一点点和解的愿望，就不想走得更远。中间路线的意义他从来不懂。在他眼里，仅仅存在着一条路线——便是他自己的路线。若非全部，毋宁放弃；若不是取得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宁愿放弃自己的所有主张。”，茨威格精辟地讲到：“专制统治的开端总是由一个理想或者一个信念的实现而引起的。那些致力于实现理想的人往往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到理想上，赋予它鲜明的个人色彩。” ii 他以与生俱来的偏执个性，加上他逻辑清晰的头脑，出色的组织和煽动能力，在权力欲望的催化下，意欲建立一个完全按照他自己意志运行的社区。在他追求目标的路上虽然也不无险阻，却也步步为营，达到了目的。在这样的统治下，日内瓦就像一座整体服丧的城市，丧失了所有的自由和创造，一步步的，沉重的走向未知。
不过权力和暴政的夜幕之下，总还有着几束人文和理性的光芒欲划破这沉沉的暗夜。 正在此时另一个“异端”——塞巴斯蒂安•卡斯特里奥出现了。虽然他曾被加尔文赏识，但不幸的是加尔文已经从一个理想主义者完全蜕化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独裁者。他不再允许任何违背他的意志的理想主义、人道主义和自由主义。卡斯特里奥愤怒了，尽管遭到了无情的迫害这种愤怒的情绪仍被保留，直至塞尔维特被焚烧在日内瓦的近郊。卡斯特里奥如同唐吉诃德般的爆发了，“他意识到，对一个用物质甲胄防护着的独裁者作纯精神的攻击，是徒劳无功的，
所以他是在为一个失败的事业在战斗。”英雄有很多种，卡斯特利奥选择了其中最悲壮的一种。从此卡斯特里奥饱受压迫。虽然加尔文获取了对卡斯特里奥压倒性的胜利，但是卡斯特里奥却用死瓦解了加尔文的一切喜悦和中伤。
我有幸数次研读这本光焰四射的著作，看着这本书讲着宗教历史述说着人性： 一、从加尔文被日内瓦驱逐到被找回掌控权力，可以看到人们在拱手相让自己的权利。起初他们只是想恢复秩序，最终却丧失了所有的自由。而要达成加尔文式的统治，仅只需要具有理念上的权威，个人的道德追求再加一点点恐怖手段。可想而知在中国这么一个有着千年封建思潮的国家，在最初确实需要一个核心领导者把握着主话权，但在国家开始建立秩序之后却开始不理智的盲目的个人崇拜，便是自己自动的把自己的权力交到一个人手中，这让主席的更加自信，这必然是强迫、督促上层进行独裁。任何有着不同意见的人都会被个人崇拜者找出各种理由打到，从而有了10年动乱。 二、任何自封绝对正确的人，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极权。无论这人持有何种善的价值，无论这人试图维护何种善的目标，当这种善被理解为神圣不可侵犯且绝对不允许任何异端意见的存在，那么它就失去了宽容和人性。加尔文就曾经写下过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句子：“假如人们因为上帝的作为而自觉有负于他，便绝对不会喜好和人性有关的一切。为他的光荣而战时，人们便不会顾及亲朋、血缘与生命，把一切人道的温情都弃之不顾。“任何生活中的小摩擦以及自私自利的念头都会让那个时代的狂热个人、胆战心惊的个人做出数百年前加尔文所写下的句子般的事情。 三、卡斯特里奥是理性的象征，尽管是一种无力的抗争，他也尽量避免了低俗地咒骂和冲动的言辞，任何时候都是用逻辑和证据说话。宽容的卡斯特里奥尽管在人道，法律，基督教教义等各个方面都成功地驳倒了偏狭的加尔文，温和的卡斯特里奥尽管坚持做战到最后一息，甚至也得到了很多欧洲知识份子的支持，但是在他有生之年他却没有击败加尔文。他的辩驳无法被传播，他的书籍无法被出版，他的性命始终徘徊在加尔文的火刑柱周围，只等加尔文找寻到一个致命的籍口。也就是说，尽管他已经把道理说得如此透彻，
但是没有多少人理解他，更没有多少人敢于公开支持他。因而，这样的抗争也许无法撼动当时的局面，却真正的点亮了一盏灯，不刺眼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在这本书中，毫无疑问在物质领域一无所有的卡斯特里奥是一个伟大的弱者，但是加尔文又何尝不是一个弱者呢？一个背叛了原本信仰的人的内心，随时害怕自己的政权被推翻的人的内心其实很脆弱。和卡斯特里奥比起来加尔文更像一个惶恐的弱者，终日担心受怕。
“一个没有忏悔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纯洁的人生从忏悔开始，丑恶的人生自负疚结束“iii
作为中国历史上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文革对中国文化的摧残比任何事件都要来得彻底。文革的开始虽然是政治层面，但是文革残害的是中国人的灵魂。
文革是一场真正的狂风暴雨，广泛而持久地钳制着中国大地上任何能够思考的生灵，这场持续的十年的政治运动使得中国大陆成了一片文化的瓦砾场，在这里已经很难找到传统的中华文明的痕迹，这是一种文明的戛然而止。
文革作为一场政治运动，首先是政治上的控制，紧随而来的是思想的钳制。就是要用一个中央个人集权的思想代替所有人，任何不同的思想和思考都被无情打击如同《异端的权力》的日内瓦建立了一个独裁的空间，对于反对者从来都是从形体到精神的折磨，甚至从肉体上予以消灭。文革期间发生的文字狱开创了人类历史上最广泛而且最野蛮的纪录，而互相揭秘的举动也是对人性最大的摧残，自此以后，朋友邻里再也没有信任。在场运动中，知识分子失去独立的人格和独立思考的权力，中国人被在思想上被阉割了。iv
其实从开国开始就已经有了对于知识分子的批判与思想改造，而文革这场政治运动从文化方面来讲，对文化的摧残首先是对知识分子的迫害，开始真正影响中国的确实文革对传统文化的摧残：文革把美丽的变成丑陋的，高贵的变成低贱的，独立的变成附庸的，思想的变成盲从的。文革毁灭了人心目中的良知，破坏了道德规范，社会的基石被动摇了，远远超出了社会可
接受的范围。
文革作为林彪江青等人借题发挥并错误利用引导毛泽东个人的政治追求，让中国大地成为一个史无前例的实验场，试图通过粗暴的破坏方式以求文化体系和道德体系的重建，于是，文化传统被颠覆，文化系统被破坏，旧世界被砸烂了，但是美丽的新世界并未能建立起来。作为人类历史上一场空前的动乱，文革在名义上是一场文化领域的革命，实则是一次政治较量, 作为领袖的毛主席讨厌在政治上不占有主导权而做出了不明智的斗争，这场争斗中任何一方都不是赢家，任何一方最终都没有在这场动乱中获益。这场运动过后，中国人发现自己失去了政治上的理想和追求，那些曾经奉为神明的口号和偶像不过是虚伪的幻象，中国人什么都不相信了, 也就形成我们这一代没有信仰没有明确的努力方向。
毛主席和大多数青年一样在俄国10月革命成功的情况下，受到国际共产主义的影响提出了明确的方针、目标，年仅30岁便首次入选中央局，一直到当上了主席，几度起起伏伏总归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带领全国走向解放的英雄。而之后的土地改革，文化大革命，让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让多少功臣身败名裂，也让多少野心家张开獠牙暴露出自己的野欲，他强迫了多少志向坚定之士跪自己所不愿意跪的。我们不得不说，对于历史时期或人物的评价，似乎总建立在后代人按照某种历史发展规律所论定的贡献之上，例如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之类，似乎这一时期芸芸众生的命运全部成为下一个辉煌时期的铺垫，那么他们所受的苦难，所作出的牺牲，该有谁负责呢？难道湮灭于历史风尘，成为鲜花盛开的下一个时代的泥土，就是前一个时代的意义吗？恐怕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乃是现实的美好，而不是关于未来的巨大想象吧？因此，信仰更是不能强制的，引领一个时代方向的人，他所作的也必须是提供一个最为协和的环境，保证人们当下的幸福能持久地发展下去，而不是牺牲人们现在的幸福，泯灭人们的信仰差异，以求一种宏图远景的最大可能实现。 而当他的道路偏离之时总归有人用鲜血警醒，总有人失望透顶，但是有多少人如飞蛾扑火般，投入了祖国的事业但飞蛾总是飞蛾，蚍蜉撼地
终归是不可能的。但日积月累总有人会觉悟，必有人会继承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如同加尔文般，毛主席是伟大，他带领共产党建立了新中国；同样的毛主席也是弱者，在痛失数子的情况下失去自己一贯的淡定。他害怕了，他最后只带上一丝污点留待后人评说。
而现在，几个世纪都过去了，卡斯特利奥的理想尽管在慢慢实现，但依旧路漫漫其修远兮。在我看来，很多时候，我们听到的是一种太过纯色的信仰，因而面对多元的价值很少有足够的宽容，面对纷争也很难恪守理性。而更重要的是，我们太容易相信，从而很少去捍卫自己的权利，只有丢失的时候才想找回。
人类绝不可以对自己的理性过于自信。在一种特定的制度之下，人性中的所有丑恶甚至于是残存的兽性全部会被激活。没有人内心不会有权力欲，支配欲。无论是谁，都倾向于假定自己的观点正确，希望自己的观点影响别人。正如茨威格所说：一旦一个人或国家被狭隘视野的狂热所钳制，就再也没有了相互理解和宽容的空间。加尔文如此，国家亦如此。也如茨威格所言：只要一个国家开始实行恐怖统治，自愿告密的毒草便会像可恶的野草般滋生成长。这不是说文革吗？然而，理性告诉我们这种天然的倾向不是真理，适当的方法是交流，在交流中达成共识，被人接受，而不是强制灌输。但是当人的理智被权力蒙蔽，甚至是被各种各样的政治目的利用，诱骗以后，违背理智和真理的事情就会发生。必须承认人性中的弱点，承认这种弱点会不时地爆发，把人性引入万丈深渊。关键是要有一套有效的制度的制衡，否则我们看到的就是血色一次次弥漫在田野上。
所以最好保持所谓“异端”的权利，他们的言语，也许轻微，也许不是那么动听，很多时候却比群体的盲目或沉默的大多数代表更多的真理。因此，保证他们说话的权利，即是保证全体的长远利益。正如卡斯特利奥之比日内瓦，如周总理之比中国，纯洁心灵的任何努力，都不会徒然无益，道德能量的每次消耗，都不会弥散长空，毫无反响。真理就如那一江春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站在弱势一方，我们是弱者，但我们的灵魂追随着先哲伟岸的灵魂变得高大。 自由，只有自由，才是人类永恒的归宿。
i 《异端的权利》第六章 最后一个自然段 ii 《异端的权利》第一章 第20自然段 iii 《一百个人的十年》新版序言/冯骥才 iv 《文化大革命40周年——凝视过去 相信未来》
参考书目《异端的权利》、《毛泽东传》、《资本主义与自由》、《100个人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