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对李平沤先生大名的首次获悉,最初还需要追溯到三年前即2008年商务印书馆以“我与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为题举办的大型征文活动。那个时候的我,为了使自己以《大家手笔大家译》为题的文章能顺利入围,曾集中通过因特网的搜寻、图书馆的检索以及实体书店的翻阅等手段,把当时商务印书馆已经出版的、与“汉译世界学术名著”有关的实物、资料和信息认认真真地作了一下整理和总结。
在此期间,我意外发现李平沤这样一个此前似乎名不见经传的人,在“汉译世界学术名著”里竟然一下子有《互助论》(【俄】克鲁泡忒金著,1963年3月出版)、《社会命运》(【法】维克多?孔西德朗著,1986年6月出版)与《爱弥儿:论教育》(【法】让-雅克?卢梭著)等三部译著跻身其内;而当我整理到与卢梭有关的译著时,更近乎惊诧地发觉此前已经流通近半个世纪的李常山译、东林校《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一书,已经在1997年2月最后一次重印之后、似乎因为版权到期的问题而被李平沤译《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所替代。
从那时起,我逐渐对“李平沤”这个名字开始有了有意或无意间的关注,而商务印书馆随后陆续新版或重印的、与卢梭有关的几部译著中,除了重印的《新爱洛漪丝》出自伊信所译外,似乎也都与这个名字存在不解之缘。值此卢梭《论科学与艺术的复兴是否有助于使风俗日趋纯朴》一书的中译本最新出版之际,为了对上述的这种不解之缘有一个深入的了解,以下将以李平沤所译为主体、大致按照出版时间的先后,对与卢梭有关著作的中译本给予一个全面的回顾:
《爱弥儿:论教育》,乃卢梭笔下的第一部小说体教育专著,写于1757年,出版于1762年5月。在《爱弥儿》一书中,卢梭以其自然教育观为基础,根据儿童的年龄提出了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儿童进行教育的原则、内容和方法。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1978年6月初版,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年5月重版。按:为了让世人能进一步读懂《爱弥儿》这部书,山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又重磅推出李平沤著《如歌的教育历程:卢梭如是说》一书,用网上公认的评价来概括这本书:“对于喜欢卢梭、喜欢《爱弥儿》的朋友无疑是一本最好的导读和深入理解性读物。即使没读过《爱弥儿》,读了这本书,也会对儿童教育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同时也对自己的境界有一个比较大的提升。”另,2005年4月华夏出版社出版刘小枫编译《卢梭的苏格拉底主义》一书,内中【英】艾利斯原著、蒋晖译《卢梭的苏格拉底式爱弥儿神话》一文也是对《爱弥儿》的一种解读。
《新爱洛依丝》,别名《朱丽》,乃卢梭笔下唯一的一部书信体小说,写于1756年,出版于1761年。全书共分为六部分,由163封信组成,主要描写了贵族姑娘朱丽和她的年轻家庭教师圣普乐相爱的故事。在首开爱情、风景小说先河之同时,大胆揭露了封建等级制压抑人类感情的罪恶,主张感情自由、感情解放,反映了资产阶级革命前夕的法国人民不甘受封建王朝的专制统治和天主教会的精神统治,要求在一切方面获得自由和解放的强烈愿望。被誉为18世纪最重要的小说。李平沤译本,译林出版社1993年3月初版。按:在商务印书馆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中,收入的是伊信译本,而书名译作《新爱罗漪丝》。北京燕山出版社的陈筱卿译本与上海译文出版社的郑克鲁译本,则仍作《新爱洛依丝》。
《卢梭传》,比利时雷蒙?特鲁松原著。本书全面深入细致地介绍了卢梭,把卢梭的性格、环境对他的影响、他所交往的人、对他产生巨大影响的人等,都作了很好的介绍。在作者的笔下,一个富有争议与传奇色彩的人物伴随着叙述的深入而逐渐丰满,卢梭本人由言行的一致、道德的高尚与执着的追求所组成的耀眼光环也最终没有因为其四十岁之前的劣迹而遭到无情的泯灭和否定。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1998年12月初版。
《卢梭散文选》,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7月出版。卢梭曾以其真诚的《忏悔录》震撼了许多人的心灵,他的《社会契约论》、《爱弥儿》、《新爱洛伊丝》等也同样引起强烈的反响。然而卢梭却是不幸的,他虽因写作而著名,可写作却使他屡经坎坷。于是,孤独、寂寞的卢梭总是在倾述,一方面阐述他的思想观点,一方面倾述他的心灵,以渴望世人的理解。这就是使他的散文形成了鲜明的风格。本书选译了二十七篇卢梭的散文,其中大部分系第一次译成中文。这些作品较全面地概括、反映了卢梭的思想脉络及心灵与性格。
《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一译《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是1753年卢梭应法国第戎科学院征文而写的论文。在性质上,这是一部阐发政治思想的著作,其重要性仅次于《社会契约论》;在思想体系上,《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可视为《社会契约论》的基础和绪论。在这部书里,卢梭已经发现人类历史发展本身所具有的两面性(进步与落后)和所包含的内在矛盾。他认为贫困和奴役,亦即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的产生是随着私有制而来的,是建立在私有制确立的唯一基础上的。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07年3月出版。按:关于这个译本的来历,前文已经提及,故不予赘述。另,《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的全译以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年9月出版吴绪《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为最早,繁体横排。除已知的二李译本之外,近几年更有高毅、陈伟功、吴金牛等其他译本先后行诸于世。事实上,这也是卢梭所有著作中产生中译本最多的品种。为了使该书的内涵得到世人更贴切的理解,华夏出版社2008年6月出版【美】普拉特纳著、尚新建和余灵灵合译《卢梭的自然状态:论释义》。
《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一译《孤独漫步者的遐思》。本书为1770年卢梭重返巴黎市郊后,雨日在郊外散步时的思绪随笔,开始写作于1776年秋,歇笔于1778年4月,1782年出版。写这部作品时,卢梭已到垂暮之年,已完全放弃了与敌人周旋、与命运斗争的徒劳的努力,一切听天由命,因此心境恬适,十分悠闲,落笔为文宛如信步咏哦,把十次散步的经过写成了十篇优美的散文诗。就性质来说,这十篇文章是文学作品,但就内容来说,它们又是研究卢梭一生行事和思想发展轨迹的不可不读的著作。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08年5月出版,2012年6月收入《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后再版。按:卢梭的《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其中译本迄今据说已不少于十个版本,其中似以钱培鑫和袁筱一的译本受众为夥。它固然说明了中国人对这本书的偏爱,但卢梭在其中究竟要说些什么仍是一个众说纷纭的话题。为了使它能最终获得一个深入而又准确的解读,这里特别推荐有意者阅读【美】迈克尔?戴维斯著、曹聪与刘振合译《哲学的自传:卢梭的》一书,华夏出版社2011年1月出版。
《忏悔录》,最初动笔于1764年,1770年竣稿,1789年出版。当时的卢梭因为官方、教会和神学院对《爱弥儿》的查禁,而刚刚开始一种居无定所、到处为人驱赶的流亡生活。全书分上下两册:上册从他的诞生说起,直到1742年的来到巴黎,“当时的心情怡然自得,非常愉快。我所回忆的往事,件件都给我带来新的欢乐。我愈回忆他们,便愈感到新的乐趣”,而笔调亦轻松如行云流水,娓娓道来;下册的写作,则自始至终都被一种悲伤的心情和抑郁的气氛所笼罩,毕竟书中记述的“全是灾祸和一些人的背信弃义的行为,全是令人痛心的往事”,但其间也不乏感人的故事和朴实的友谊。纵观全书,《忏悔录》创作的真正目的用卢梭自己的话讲,是要使人们准确了解他“这一生在种种不同的境遇中的内心感情”,而激辩和对抗的基调也贯穿始终,因为它的背后蕴含的,毕竟是激进的平民思想家与反动统治之间实实在在的激烈冲突。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10年12月出版。按:在李平沤译本之前,人民文学出版社、商务印书馆曾分别于1980年12月和1986年8月先后出版黎星、范希衡译本,而译林出版社、华夏出版社、北京出版社、重庆出版社、北京燕山出版社、中国书籍出版社、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光明日报出版社等则先后均出版陈筱卿译本,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马振骋译本。另,华夏出版社2009年4月曾出版【美】凯利著、黄群译《卢梭的榜样人生:作为政治哲学的》。
《社会契约论》,旧译《民约论》,或称《政治权利的原理》。该书动笔于1756年,1762年4月出版。作者在书中提出,一个理想的社会应建立在人与人之间而非人与政府之间的契约关系中;政府的权力来自被统治者的认可,一个完美的社会是为人民的“公共意志”。卢梭提出:“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政治权威在我们的自然状态中并不存在,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社会契约。在社会契约中,每个人都放弃天然自由,而获取契约自由。他的社会契约思想是现代民主制度的基石,深刻地影响了废除欧洲君主绝对权力的运动,和18世纪末北美殖民地摆脱大英帝国统治、建立民主制度的斗争。美国的《独立宣言》和法国的《人权宣言》均体现了《社会契约论》的民主思想。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11年4月出版。按:在李平沤译本之前,商务印书馆1963年曾出版何兆武译本,截止1980年2月已进行过两次的大幅修订。1997年3月红旗出版社重印之。又,李平沤为了作好《社会契约论》的翻译,曾撰写《主权在民Vs朕即国家:解读卢梭》一书,并由山东人民出版社在2001年1月出版。另,华夏出版社2006年5月又出版【美】吉尔丁著、尚新建和王凌云合译《设计论证:卢梭的》,这也是迄今对《社会契约论》最权威的解读。
《论科学与艺术的复兴是否有助于使风俗日趋纯朴》,简称《论科学与艺术》。本书的题名,原本是法国第戎科学院1749年有奖征文的竞赛题目,而卢梭以此为题所撰论文于1750年7月被评为最佳,随即在1751年出版发行。《忏悔录》中,卢梭自己在对这篇论文的写作也有详细的记载。作为卢梭的成名作,是他的第一篇论文,也是他后来全部思想的一个前导。在这部作品中,作者以“德行”(还有“祖国”、“信仰”、“公民”等)的名义指责科学与艺术伤风败俗。论证从两方面展开:1、历史的经验。科学和艺术的进步所造成的礼仪和风雅,足以促成普遍的虚伪和败德行为。2、科学与艺术的本身,包括其起源、目的、效用等方面。科学与艺术起源于罪恶,服务于奢侈,并毁灭德行,消蚀“灵魂的力量与生气”。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11年7月出版。按:在李平沤译本之前,世间以何兆武所译《论科学与艺术》流布最广,商务印书馆1959年1月出版,1963年8月曾进行大幅修订。2007年10月,上海人民出版社重版。
最后,还有必要说明的是:
从写作的时间上看,《论科学与艺术》的写作在1749年,《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写作于1753年,卢梭自己在《忏悔录》即曾把前者和后者分别称为第一篇论文和第二篇论文。“把卢梭的两篇论文加以比较,我们不难发现,第二篇论文的笔调与第一篇论文的笔调有所不同。第一篇论文重在批评,行文是道德学家的口吻;而第二篇论文则重在分析,以哲人的目光观察处于自然状态中的野蛮人与处于文明状态中的文明人的差异”(李平沤撰《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译者前言》),而最终的结果只告诉我们文明人腐败了,而要人类退回到原始状态作原始人,又绝对是不可能的,毕竟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是无可逆转的。怎么办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卢梭写下了著名的教育专著《爱弥儿》,以教导世人如何在不良社会风气中塑造新人。以上所述,即两篇论文与《爱弥儿》之间的内在联系,而卢梭在《一个独孤的散步者的梦》里也明确地告诉世人,“这三部著作是不可分开的;三部著作应合起来成为一部完整的著作”。
与此同时,日前已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于2007年11月出版、袁树仁翻译《对话录:卢梭评判让-雅克》一书,与《忏悔录》、《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一起为法国的传记文学留下了三部永传后世的作品,并被世人誉为卢梭晚年的自传体三部曲:“三部著作,三种体裁,三种笔调;如果说《忏悔录》是一部编年史,《对话录》是一部心理分析小说,那么,最后这部《梦》便是一部散文诗”(李平沤撰《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后记》)
除此之外,在《爱弥儿:论教育》一书的第五卷中,有一大段标题为《游历》的文字,语句通畅,析理简明,用一问一答的形式启发人们对许多艰深政治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因其主要内容大部分摘自于《社会契约论》,而实则也无异于《社会契约论》的一个节略本或通俗本,并最终裨益于《社会契约论》的理解。
综上所述,通过对上文提及十部著作的简单绍介,卢梭一生的事迹当大白于天下,其之于李平沤、之于所有卢梭著作的爱好者由此更幸甚至哉矣!当然,如果我们还想对卢梭的生平事迹作进一步的了解,可参阅如下二书:(1)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9月最新出版《卢梭论戏剧(外一种)》。全书由《关于戏剧演出给达朗贝尔的信》与《卢梭的生平和著作》二书组成,前者是卢梭在戏剧研究上的论文名篇,三联书店1991年5月以《论戏剧——致达朗贝尔的信》为书名,出版王子野译本;后者则为罗曼?罗兰从卢梭大量的论著中选编而成,使人可以在较少篇幅中了解卢梭的人生经历和他思想的全貌。1993年12月三联书店出版,仍为王子野所译。此次新版,合二为一,除个别文字上的订正以外一仍其旧,所增加的插图则来自《让-雅克?卢梭明信片画传:他的生平与著作》。(2)译林出版社2009年1月,出版【德】恩斯特?卡西勒著、王春华译《卢梭问题》。历来对卢梭的政治、教育和宗教思想的研究认为,卢梭思想中有内在的矛盾和不一致,作者在书中驳斥了这种观点,认为卢梭以自然人为基础构建的社会契约论既非霍布斯的《利维坦》,也不同于“百科全书派”,并由此阐述了卢梭思想的一致性和连贯性,最终与卢梭本人在《忏悔录》中自称他的著作展现出一种一致与融贯的哲学的主张不谋而合。
2011年立秋后四日暨农历辛卯年七月十三日,时去卢梭诞辰已三百九十九周年又四十五日。
补记:
2011年10月,商务印书馆出版卢梭著、李平沤译《致达朗贝尔德信:驳达朗贝尔发表在﹤百科全书﹥第七卷中的词条﹤日内瓦﹥》。此为继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1年5月出版王子野译《论戏剧——致达朗贝尔的信》之后的最新译本。按:达朗贝尔撰写的《百科全书》第七卷之《日内瓦》发表于1757年10月,卢梭撰写《致达朗贝尔的信》则在1758年2-3月间,并于同年10月公开发表。据卢梭在其《忏悔录》中的记述,“这个词条(即《日内瓦》)是同日内瓦的高层人士商量妥当之后写得,其目的,是为了在日内瓦修建一座剧院,而且已着手筹备,不日即可动工……我用了三个星期的时间就写好了我那封《就戏剧问题致达朗贝尔先生的信》”。就文字内涵而言,李平沤译本在资料的收罗上远远丰富于此前的王子野译本,除了卢梭撰述文字本身,还不惮繁琐地另外收罗了达朗贝尔撰写的《百科全书》第七卷之《日内瓦》以及卢梭与达朗贝尔之间的往来信函,时间上一直延伸到1760年,源流分明,资料完整,颇便于对本书相关情况了解甚少之读者。时在2011年二十四节气之大雪后一日。
2012年5月,商务印书馆出版卢梭著、李平沤译《山中来信》。《山中来信》共九封信,信中讲述的,不是山中景色,而是“设计全国人民利益的大事”。就其写作缘由而言,卢梭在写作《社会契约论》和《爱弥儿》之后,受到法国政府的迫害和查禁,日内瓦的宗教界人士和普通民众对是否通缉卢梭产生了争议,掌握行政权的小议会对法国政府则亦步亦趋,坚持对卢梭进行迫害。为此,小议会的检察长写了一篇《乡间来信》为议会辩护,卢梭则针锋相对地写了一篇《山中来信》,以此作为答辩。《山中来信》发表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文中不仅批驳了所谓“君主专制政体的重要性”,还批驳了日内瓦民事法庭对他的判决。日内瓦的小议会针对卢梭的作品除了声称其是渎神的异端邪说外,不要说答复了,就连提到它都会感到丢脸,其实他们无法驳倒《山中来信》,不得不装出恼怒万分的样子而不予回答,而最终的结局也只是巴黎当局下令将此书烧掉。由此而言,《山中来信》虽篇幅不大,但却不仅是一部论战类文章,而且是18世纪论战类文章的一部杰作。时在2012年二十四节气之夏至后四日。
说起对李平沤先生大名的首次获悉,最初还需要追溯到三年前即2008年商务印书馆以“我与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为题举办的大型征文活动。那个时候的我,为了使自己以《大家手笔大家译》为题的文章能顺利入围,曾集中通过因特网的搜寻、图书馆的检索以及实体书店的翻阅等手段,把当时商务印书馆已经出版的、与“汉译世界学术名著”有关的实物、资料和信息认认真真地作了一下整理和总结。
在此期间,我意外发现李平沤这样一个此前似乎名不见经传的人,在“汉译世界学术名著”里竟然一下子有《互助论》(【俄】克鲁泡忒金著,1963年3月出版)、《社会命运》(【法】维克多?孔西德朗著,1986年6月出版)与《爱弥儿:论教育》(【法】让-雅克?卢梭著)等三部译著跻身其内;而当我整理到与卢梭有关的译著时,更近乎惊诧地发觉此前已经流通近半个世纪的李常山译、东林校《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一书,已经在1997年2月最后一次重印之后、似乎因为版权到期的问题而被李平沤译《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所替代。
从那时起,我逐渐对“李平沤”这个名字开始有了有意或无意间的关注,而商务印书馆随后陆续新版或重印的、与卢梭有关的几部译著中,除了重印的《新爱洛漪丝》出自伊信所译外,似乎也都与这个名字存在不解之缘。值此卢梭《论科学与艺术的复兴是否有助于使风俗日趋纯朴》一书的中译本最新出版之际,为了对上述的这种不解之缘有一个深入的了解,以下将以李平沤所译为主体、大致按照出版时间的先后,对与卢梭有关著作的中译本给予一个全面的回顾:
《爱弥儿:论教育》,乃卢梭笔下的第一部小说体教育专著,写于1757年,出版于1762年5月。在《爱弥儿》一书中,卢梭以其自然教育观为基础,根据儿童的年龄提出了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儿童进行教育的原则、内容和方法。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1978年6月初版,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年5月重版。按:为了让世人能进一步读懂《爱弥儿》这部书,山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又重磅推出李平沤著《如歌的教育历程:卢梭如是说》一书,用网上公认的评价来概括这本书:“对于喜欢卢梭、喜欢《爱弥儿》的朋友无疑是一本最好的导读和深入理解性读物。即使没读过《爱弥儿》,读了这本书,也会对儿童教育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同时也对自己的境界有一个比较大的提升。”另,2005年4月华夏出版社出版刘小枫编译《卢梭的苏格拉底主义》一书,内中【英】艾利斯原著、蒋晖译《卢梭的苏格拉底式爱弥儿神话》一文也是对《爱弥儿》的一种解读。
《新爱洛依丝》,别名《朱丽》,乃卢梭笔下唯一的一部书信体小说,写于1756年,出版于1761年。全书共分为六部分,由163封信组成,主要描写了贵族姑娘朱丽和她的年轻家庭教师圣普乐相爱的故事。在首开爱情、风景小说先河之同时,大胆揭露了封建等级制压抑人类感情的罪恶,主张感情自由、感情解放,反映了资产阶级革命前夕的法国人民不甘受封建王朝的专制统治和天主教会的精神统治,要求在一切方面获得自由和解放的强烈愿望。被誉为18世纪最重要的小说。李平沤译本,译林出版社1993年3月初版。按:在商务印书馆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中,收入的是伊信译本,而书名译作《新爱罗漪丝》。北京燕山出版社的陈筱卿译本与上海译文出版社的郑克鲁译本,则仍作《新爱洛依丝》。
《卢梭传》,比利时雷蒙?特鲁松原著。本书全面深入细致地介绍了卢梭,把卢梭的性格、环境对他的影响、他所交往的人、对他产生巨大影响的人等,都作了很好的介绍。在作者的笔下,一个富有争议与传奇色彩的人物伴随着叙述的深入而逐渐丰满,卢梭本人由言行的一致、道德的高尚与执着的追求所组成的耀眼光环也最终没有因为其四十岁之前的劣迹而遭到无情的泯灭和否定。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1998年12月初版。
《卢梭散文选》,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7月出版。卢梭曾以其真诚的《忏悔录》震撼了许多人的心灵,他的《社会契约论》、《爱弥儿》、《新爱洛伊丝》等也同样引起强烈的反响。然而卢梭却是不幸的,他虽因写作而著名,可写作却使他屡经坎坷。于是,孤独、寂寞的卢梭总是在倾述,一方面阐述他的思想观点,一方面倾述他的心灵,以渴望世人的理解。这就是使他的散文形成了鲜明的风格。本书选译了二十七篇卢梭的散文,其中大部分系第一次译成中文。这些作品较全面地概括、反映了卢梭的思想脉络及心灵与性格。
《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一译《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是1753年卢梭应法国第戎科学院征文而写的论文。在性质上,这是一部阐发政治思想的著作,其重要性仅次于《社会契约论》;在思想体系上,《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可视为《社会契约论》的基础和绪论。在这部书里,卢梭已经发现人类历史发展本身所具有的两面性(进步与落后)和所包含的内在矛盾。他认为贫困和奴役,亦即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的产生是随着私有制而来的,是建立在私有制确立的唯一基础上的。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07年3月出版。按:关于这个译本的来历,前文已经提及,故不予赘述。另,《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的全译以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年9月出版吴绪《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为最早,繁体横排。除已知的二李译本之外,近几年更有高毅、陈伟功、吴金牛等其他译本先后行诸于世。事实上,这也是卢梭所有著作中产生中译本最多的品种。为了使该书的内涵得到世人更贴切的理解,华夏出版社2008年6月出版【美】普拉特纳著、尚新建和余灵灵合译《卢梭的自然状态:论释义》。
《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一译《孤独漫步者的遐思》。本书为1770年卢梭重返巴黎市郊后,雨日在郊外散步时的思绪随笔,开始写作于1776年秋,歇笔于1778年4月,1782年出版。写这部作品时,卢梭已到垂暮之年,已完全放弃了与敌人周旋、与命运斗争的徒劳的努力,一切听天由命,因此心境恬适,十分悠闲,落笔为文宛如信步咏哦,把十次散步的经过写成了十篇优美的散文诗。就性质来说,这十篇文章是文学作品,但就内容来说,它们又是研究卢梭一生行事和思想发展轨迹的不可不读的著作。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08年5月出版,2012年6月收入《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后再版。按:卢梭的《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其中译本迄今据说已不少于十个版本,其中似以钱培鑫和袁筱一的译本受众为夥。它固然说明了中国人对这本书的偏爱,但卢梭在其中究竟要说些什么仍是一个众说纷纭的话题。为了使它能最终获得一个深入而又准确的解读,这里特别推荐有意者阅读【美】迈克尔?戴维斯著、曹聪与刘振合译《哲学的自传:卢梭的》一书,华夏出版社2011年1月出版。
《忏悔录》,最初动笔于1764年,1770年竣稿,1789年出版。当时的卢梭因为官方、教会和神学院对《爱弥儿》的查禁,而刚刚开始一种居无定所、到处为人驱赶的流亡生活。全书分上下两册:上册从他的诞生说起,直到1742年的来到巴黎,“当时的心情怡然自得,非常愉快。我所回忆的往事,件件都给我带来新的欢乐。我愈回忆他们,便愈感到新的乐趣”,而笔调亦轻松如行云流水,娓娓道来;下册的写作,则自始至终都被一种悲伤的心情和抑郁的气氛所笼罩,毕竟书中记述的“全是灾祸和一些人的背信弃义的行为,全是令人痛心的往事”,但其间也不乏感人的故事和朴实的友谊。纵观全书,《忏悔录》创作的真正目的用卢梭自己的话讲,是要使人们准确了解他“这一生在种种不同的境遇中的内心感情”,而激辩和对抗的基调也贯穿始终,因为它的背后蕴含的,毕竟是激进的平民思想家与反动统治之间实实在在的激烈冲突。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10年12月出版。按:在李平沤译本之前,人民文学出版社、商务印书馆曾分别于1980年12月和1986年8月先后出版黎星、范希衡译本,而译林出版社、华夏出版社、北京出版社、重庆出版社、北京燕山出版社、中国书籍出版社、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光明日报出版社等则先后均出版陈筱卿译本,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马振骋译本。另,华夏出版社2009年4月曾出版【美】凯利著、黄群译《卢梭的榜样人生:作为政治哲学的》。
《社会契约论》,旧译《民约论》,或称《政治权利的原理》。该书动笔于1756年,1762年4月出版。作者在书中提出,一个理想的社会应建立在人与人之间而非人与政府之间的契约关系中;政府的权力来自被统治者的认可,一个完美的社会是为人民的“公共意志”。卢梭提出:“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政治权威在我们的自然状态中并不存在,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社会契约。在社会契约中,每个人都放弃天然自由,而获取契约自由。他的社会契约思想是现代民主制度的基石,深刻地影响了废除欧洲君主绝对权力的运动,和18世纪末北美殖民地摆脱大英帝国统治、建立民主制度的斗争。美国的《独立宣言》和法国的《人权宣言》均体现了《社会契约论》的民主思想。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11年4月出版。按:在李平沤译本之前,商务印书馆1963年曾出版何兆武译本,截止1980年2月已进行过两次的大幅修订。1997年3月红旗出版社重印之。又,李平沤为了作好《社会契约论》的翻译,曾撰写《主权在民Vs朕即国家:解读卢梭》一书,并由山东人民出版社在2001年1月出版。另,华夏出版社2006年5月又出版【美】吉尔丁著、尚新建和王凌云合译《设计论证:卢梭的》,这也是迄今对《社会契约论》最权威的解读。
《论科学与艺术的复兴是否有助于使风俗日趋纯朴》,简称《论科学与艺术》。本书的题名,原本是法国第戎科学院1749年有奖征文的竞赛题目,而卢梭以此为题所撰论文于1750年7月被评为最佳,随即在1751年出版发行。《忏悔录》中,卢梭自己在对这篇论文的写作也有详细的记载。作为卢梭的成名作,是他的第一篇论文,也是他后来全部思想的一个前导。在这部作品中,作者以“德行”(还有“祖国”、“信仰”、“公民”等)的名义指责科学与艺术伤风败俗。论证从两方面展开:1、历史的经验。科学和艺术的进步所造成的礼仪和风雅,足以促成普遍的虚伪和败德行为。2、科学与艺术的本身,包括其起源、目的、效用等方面。科学与艺术起源于罪恶,服务于奢侈,并毁灭德行,消蚀“灵魂的力量与生气”。李平沤译本,商务印书馆2011年7月出版。按:在李平沤译本之前,世间以何兆武所译《论科学与艺术》流布最广,商务印书馆1959年1月出版,1963年8月曾进行大幅修订。2007年10月,上海人民出版社重版。
最后,还有必要说明的是:
从写作的时间上看,《论科学与艺术》的写作在1749年,《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写作于1753年,卢梭自己在《忏悔录》即曾把前者和后者分别称为第一篇论文和第二篇论文。“把卢梭的两篇论文加以比较,我们不难发现,第二篇论文的笔调与第一篇论文的笔调有所不同。第一篇论文重在批评,行文是道德学家的口吻;而第二篇论文则重在分析,以哲人的目光观察处于自然状态中的野蛮人与处于文明状态中的文明人的差异”(李平沤撰《论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译者前言》),而最终的结果只告诉我们文明人腐败了,而要人类退回到原始状态作原始人,又绝对是不可能的,毕竟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是无可逆转的。怎么办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卢梭写下了著名的教育专著《爱弥儿》,以教导世人如何在不良社会风气中塑造新人。以上所述,即两篇论文与《爱弥儿》之间的内在联系,而卢梭在《一个独孤的散步者的梦》里也明确地告诉世人,“这三部著作是不可分开的;三部著作应合起来成为一部完整的著作”。
与此同时,日前已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于2007年11月出版、袁树仁翻译《对话录:卢梭评判让-雅克》一书,与《忏悔录》、《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一起为法国的传记文学留下了三部永传后世的作品,并被世人誉为卢梭晚年的自传体三部曲:“三部著作,三种体裁,三种笔调;如果说《忏悔录》是一部编年史,《对话录》是一部心理分析小说,那么,最后这部《梦》便是一部散文诗”(李平沤撰《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梦?后记》)
除此之外,在《爱弥儿:论教育》一书的第五卷中,有一大段标题为《游历》的文字,语句通畅,析理简明,用一问一答的形式启发人们对许多艰深政治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因其主要内容大部分摘自于《社会契约论》,而实则也无异于《社会契约论》的一个节略本或通俗本,并最终裨益于《社会契约论》的理解。
综上所述,通过对上文提及十部著作的简单绍介,卢梭一生的事迹当大白于天下,其之于李平沤、之于所有卢梭著作的爱好者由此更幸甚至哉矣!当然,如果我们还想对卢梭的生平事迹作进一步的了解,可参阅如下二书:(1)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9月最新出版《卢梭论戏剧(外一种)》。全书由《关于戏剧演出给达朗贝尔的信》与《卢梭的生平和著作》二书组成,前者是卢梭在戏剧研究上的论文名篇,三联书店1991年5月以《论戏剧——致达朗贝尔的信》为书名,出版王子野译本;后者则为罗曼?罗兰从卢梭大量的论著中选编而成,使人可以在较少篇幅中了解卢梭的人生经历和他思想的全貌。1993年12月三联书店出版,仍为王子野所译。此次新版,合二为一,除个别文字上的订正以外一仍其旧,所增加的插图则来自《让-雅克?卢梭明信片画传:他的生平与著作》。(2)译林出版社2009年1月,出版【德】恩斯特?卡西勒著、王春华译《卢梭问题》。历来对卢梭的政治、教育和宗教思想的研究认为,卢梭思想中有内在的矛盾和不一致,作者在书中驳斥了这种观点,认为卢梭以自然人为基础构建的社会契约论既非霍布斯的《利维坦》,也不同于“百科全书派”,并由此阐述了卢梭思想的一致性和连贯性,最终与卢梭本人在《忏悔录》中自称他的著作展现出一种一致与融贯的哲学的主张不谋而合。
2011年立秋后四日暨农历辛卯年七月十三日,时去卢梭诞辰已三百九十九周年又四十五日。
补记:
2011年10月,商务印书馆出版卢梭著、李平沤译《致达朗贝尔德信:驳达朗贝尔发表在﹤百科全书﹥第七卷中的词条﹤日内瓦﹥》。此为继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1年5月出版王子野译《论戏剧——致达朗贝尔的信》之后的最新译本。按:达朗贝尔撰写的《百科全书》第七卷之《日内瓦》发表于1757年10月,卢梭撰写《致达朗贝尔的信》则在1758年2-3月间,并于同年10月公开发表。据卢梭在其《忏悔录》中的记述,“这个词条(即《日内瓦》)是同日内瓦的高层人士商量妥当之后写得,其目的,是为了在日内瓦修建一座剧院,而且已着手筹备,不日即可动工……我用了三个星期的时间就写好了我那封《就戏剧问题致达朗贝尔先生的信》”。就文字内涵而言,李平沤译本在资料的收罗上远远丰富于此前的王子野译本,除了卢梭撰述文字本身,还不惮繁琐地另外收罗了达朗贝尔撰写的《百科全书》第七卷之《日内瓦》以及卢梭与达朗贝尔之间的往来信函,时间上一直延伸到1760年,源流分明,资料完整,颇便于对本书相关情况了解甚少之读者。时在2011年二十四节气之大雪后一日。
2012年5月,商务印书馆出版卢梭著、李平沤译《山中来信》。《山中来信》共九封信,信中讲述的,不是山中景色,而是“设计全国人民利益的大事”。就其写作缘由而言,卢梭在写作《社会契约论》和《爱弥儿》之后,受到法国政府的迫害和查禁,日内瓦的宗教界人士和普通民众对是否通缉卢梭产生了争议,掌握行政权的小议会对法国政府则亦步亦趋,坚持对卢梭进行迫害。为此,小议会的检察长写了一篇《乡间来信》为议会辩护,卢梭则针锋相对地写了一篇《山中来信》,以此作为答辩。《山中来信》发表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文中不仅批驳了所谓“君主专制政体的重要性”,还批驳了日内瓦民事法庭对他的判决。日内瓦的小议会针对卢梭的作品除了声称其是渎神的异端邪说外,不要说答复了,就连提到它都会感到丢脸,其实他们无法驳倒《山中来信》,不得不装出恼怒万分的样子而不予回答,而最终的结局也只是巴黎当局下令将此书烧掉。由此而言,《山中来信》虽篇幅不大,但却不仅是一部论战类文章,而且是18世纪论战类文章的一部杰作。时在2012年二十四节气之夏至后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