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建刚:指向写作的解读--如是解读[船长]

小编说文本解读,最考验老师的功力。解读浅了,学生不买账;解读深了,学生听不懂;解读偏了,整堂课就南辕北辙了。我们看名师的公开课,那么精彩,那么震撼,前提是,名师总有独到的解读视角。

近期,我们将陆续刊发特级教师管建刚的一组解读,相信会给大家带来新的思考。我们并不是希望老师们完全照着管老师的路子走,而是想让大家看到解读还有这样一种姿态。

《船长》的主要内容,概括不难;“船长”的崇高品质,有几个关键句:

大家沉默了,没有一个人违抗他的意志,人们感到有个伟大的灵魂出现在他们上空。

哈尔威巍然屹立在他的船长岗位上,沉着镇定地指挥着,控制着,领导着。

哈尔威船长一生都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面对死亡,他又一次运用了成为一名英雄的权利。

船长的“职守”,于法国读者,不是问题,文化背景使然。中国人的“说曹操,曹操到”,法国人听了,也摸不着头脑。

1. 关于题目

苏教版的《船长》,即人教版的《“诺曼底”遇难记》。内容相同,题目不同。哪个更好,难说,只能说个人喜好。

人教版的题目,叙事;苏教版的题目,突出“人”。小说突出船长。我个人倾向于苏教版。人的职位、职业,市长、总统、老师、战士,很少做题。“船长”,很恰当。

那时,船长与雇主签下合约,出现险情,船长要镇定指挥,救出乘客和船员;船长要“船在人在,船亡人亡”。紧要关头,做到前一条已不易,去年韩国的沉船事件,是一例。哈尔威不止一次做到,“哈尔威又一次运用了成为一名英雄的权力”的“又”字,可见证。

后一条,几乎绝无仅有。“诺曼底号”的沉没,不是哈尔威船长之错,而是“玛丽号”闯的祸,但哈尔威船长依然遵守合约,凛然赴死。船长,真正的船长,令人敬畏的船长。

以“船长”为题,好。

2. 关于对比

轮船发生危险,船上的乘客,秩序混乱,两处描写:

顷刻间,所有的人都奔到甲板上,男人、女人、孩子,半裸着身子,奔跑着,呼喊着,哭泣着,海水猛烈地涌进船舱。

大家一窝蜂拥了上去,险些儿把小艇弄翻了。奥克勒大副和三名二副拼命维持秩序,但整个人群简直像疯了似的,乱得不可开交。

这里的乱象,与后文的“救援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几乎没有发生什么争执或斗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什么原因?船长沉着、镇定的指挥,船长先人后己的指挥。

前两段的乱象,情势紧急,适合朗读,朗读中体会“对比”的妙处。

3. 关于对话

“洛克机械师在哪儿?”

“船长叫我吗?”

“炉子怎么样了?”

“被海水淹了。”

“火呢?”

“灭了。”

“机器怎样?”

“停了。”

对话没有提示语,也无须提示语。没有提示语,突显“简短有力”。要是改为:

“洛克机械师在哪儿?”

“船长叫我吗?”洛克答应道。

哈尔威船长问道:“炉子怎么样了?”

洛克看了一眼,说:“被海水淹了。”

“火呢?”哈尔威追问。

“灭了。”洛克无奈地回答。

“机器怎样?”尽管知道这种情况下,机器运转的可能性不大,哈尔威船长还是问了一下。

“停了。”果然不出船长所料。

——急切的情形,话语的简短有力,全没了。

为什么下面的对话,又有简单的提示语了呢?

船长喊了一声:“奥克勒大副!”

大副回答:“到!”

船长问道:“还能坚持多少分钟?”

“20分钟。”

“够了。”船长说,“让每个人都到小艇上去。奥克勒大副,你的手枪在吗?”

“在,船长。”

“哪个男人敢走在女人前面,你就开枪打死他!”

上文,船长和洛克机械师的对话,转到船长和奥克勒大副的对话,一、二句要有提示语,不然不清楚。第五句为什么要“船长说”?知道船长说的呀。——此句,前后两个意思,提示语在中间,隔开,最清楚。

以上提示语都很简单,为着突出说的话,读者的注意力不要在提示语,要在船长的对话。

4. 关于省略的说话句

船长哈尔威屹立在舰桥上,一个手势也没有做,一句话也没有说,随着轮船一起沉入了深渊。人们透过阴森可怖的薄雾,凝视着这尊黑色的雕像徐徐沉入大海。

只有死去了的伟大的人,才能用“雕像”。“黑色的雕像”有没有用错?船长还活着呀。

——没错。

人们看到了船长的与船共存亡的、必死的决心。是为一。

雕像,没有表情变化,死亡面前,哈尔威船长毫无惧色,雕塑一样。是为二。

船长不是没有逃生的时间,也不是没有逃生的理由。然而,他“一个手势也没有做,一句话也没有说,随着轮船一起沉入了深渊”。看着赴死的船长,获救的乘客,获救的克莱芒,获救的奥克勒大副和洛克机械师,他们也一句话也没有?不会,肯定有:

“船长,你不要那么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船长,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这又不是你的过错!”

“船长,你就不想想你的妻子、孩子吗?”

“船长,跟我们一起走吧!”

大作家雨果为什么不写人们的劝说,而是让他们静默地、一声不响看着“黑色的雕像徐徐沉入大海”呢?

若拍电影,会有船长徐徐沉入大海的特写,很长、很静、很悲壮。悲壮的一刹那,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任何声音都会破坏了崇敬、肃穆、悲壮。

无声胜有声的表达。

5. 关于称呼

整篇文章,几乎都用了“哈尔威船长”“船长”,如:

“哈尔威船长像平常一样”“哈尔威船长站在指挥台上”“哈尔威船长一生都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

“船长威严的声音压倒了一切呼号和嘈杂”“船长问道”“船长喊了一声”“船长喊道”“船长又叫道”。

只有两个地方例外。第一处:

“哈尔威巍然屹立在他的船长岗位上,沉着镇定地指挥着,控制着,领导着。”

只有“哈尔威”,没写“哈尔威船长”;用“哈尔威船长”,会跟后面的“船长岗位”的“船长”,重复。

第二处:

“船长哈尔威屹立在舰桥上,一个手势也没有做,一句话也没有说……”

“船长”放在了“哈尔威”的前面,唯一的一次。为什么?突出了作为“船长”的哈尔威。

不知道,这是大师雨果的妙处,还是翻译者的妙处。

教学此文,我一定会问学生,若你是船长,会与轮船共存亡吗?我会真诚地告诉学生,我做不到。说真话,分享真实的感受,不虚假地拔高自己,那是老师的道德底线。

小编说文本解读,最考验老师的功力。解读浅了,学生不买账;解读深了,学生听不懂;解读偏了,整堂课就南辕北辙了。我们看名师的公开课,那么精彩,那么震撼,前提是,名师总有独到的解读视角。

近期,我们将陆续刊发特级教师管建刚的一组解读,相信会给大家带来新的思考。我们并不是希望老师们完全照着管老师的路子走,而是想让大家看到解读还有这样一种姿态。

《船长》的主要内容,概括不难;“船长”的崇高品质,有几个关键句:

大家沉默了,没有一个人违抗他的意志,人们感到有个伟大的灵魂出现在他们上空。

哈尔威巍然屹立在他的船长岗位上,沉着镇定地指挥着,控制着,领导着。

哈尔威船长一生都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面对死亡,他又一次运用了成为一名英雄的权利。

船长的“职守”,于法国读者,不是问题,文化背景使然。中国人的“说曹操,曹操到”,法国人听了,也摸不着头脑。

1. 关于题目

苏教版的《船长》,即人教版的《“诺曼底”遇难记》。内容相同,题目不同。哪个更好,难说,只能说个人喜好。

人教版的题目,叙事;苏教版的题目,突出“人”。小说突出船长。我个人倾向于苏教版。人的职位、职业,市长、总统、老师、战士,很少做题。“船长”,很恰当。

那时,船长与雇主签下合约,出现险情,船长要镇定指挥,救出乘客和船员;船长要“船在人在,船亡人亡”。紧要关头,做到前一条已不易,去年韩国的沉船事件,是一例。哈尔威不止一次做到,“哈尔威又一次运用了成为一名英雄的权力”的“又”字,可见证。

后一条,几乎绝无仅有。“诺曼底号”的沉没,不是哈尔威船长之错,而是“玛丽号”闯的祸,但哈尔威船长依然遵守合约,凛然赴死。船长,真正的船长,令人敬畏的船长。

以“船长”为题,好。

2. 关于对比

轮船发生危险,船上的乘客,秩序混乱,两处描写:

顷刻间,所有的人都奔到甲板上,男人、女人、孩子,半裸着身子,奔跑着,呼喊着,哭泣着,海水猛烈地涌进船舱。

大家一窝蜂拥了上去,险些儿把小艇弄翻了。奥克勒大副和三名二副拼命维持秩序,但整个人群简直像疯了似的,乱得不可开交。

这里的乱象,与后文的“救援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几乎没有发生什么争执或斗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什么原因?船长沉着、镇定的指挥,船长先人后己的指挥。

前两段的乱象,情势紧急,适合朗读,朗读中体会“对比”的妙处。

3. 关于对话

“洛克机械师在哪儿?”

“船长叫我吗?”

“炉子怎么样了?”

“被海水淹了。”

“火呢?”

“灭了。”

“机器怎样?”

“停了。”

对话没有提示语,也无须提示语。没有提示语,突显“简短有力”。要是改为:

“洛克机械师在哪儿?”

“船长叫我吗?”洛克答应道。

哈尔威船长问道:“炉子怎么样了?”

洛克看了一眼,说:“被海水淹了。”

“火呢?”哈尔威追问。

“灭了。”洛克无奈地回答。

“机器怎样?”尽管知道这种情况下,机器运转的可能性不大,哈尔威船长还是问了一下。

“停了。”果然不出船长所料。

——急切的情形,话语的简短有力,全没了。

为什么下面的对话,又有简单的提示语了呢?

船长喊了一声:“奥克勒大副!”

大副回答:“到!”

船长问道:“还能坚持多少分钟?”

“20分钟。”

“够了。”船长说,“让每个人都到小艇上去。奥克勒大副,你的手枪在吗?”

“在,船长。”

“哪个男人敢走在女人前面,你就开枪打死他!”

上文,船长和洛克机械师的对话,转到船长和奥克勒大副的对话,一、二句要有提示语,不然不清楚。第五句为什么要“船长说”?知道船长说的呀。——此句,前后两个意思,提示语在中间,隔开,最清楚。

以上提示语都很简单,为着突出说的话,读者的注意力不要在提示语,要在船长的对话。

4. 关于省略的说话句

船长哈尔威屹立在舰桥上,一个手势也没有做,一句话也没有说,随着轮船一起沉入了深渊。人们透过阴森可怖的薄雾,凝视着这尊黑色的雕像徐徐沉入大海。

只有死去了的伟大的人,才能用“雕像”。“黑色的雕像”有没有用错?船长还活着呀。

——没错。

人们看到了船长的与船共存亡的、必死的决心。是为一。

雕像,没有表情变化,死亡面前,哈尔威船长毫无惧色,雕塑一样。是为二。

船长不是没有逃生的时间,也不是没有逃生的理由。然而,他“一个手势也没有做,一句话也没有说,随着轮船一起沉入了深渊”。看着赴死的船长,获救的乘客,获救的克莱芒,获救的奥克勒大副和洛克机械师,他们也一句话也没有?不会,肯定有:

“船长,你不要那么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船长,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这又不是你的过错!”

“船长,你就不想想你的妻子、孩子吗?”

“船长,跟我们一起走吧!”

大作家雨果为什么不写人们的劝说,而是让他们静默地、一声不响看着“黑色的雕像徐徐沉入大海”呢?

若拍电影,会有船长徐徐沉入大海的特写,很长、很静、很悲壮。悲壮的一刹那,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任何声音都会破坏了崇敬、肃穆、悲壮。

无声胜有声的表达。

5. 关于称呼

整篇文章,几乎都用了“哈尔威船长”“船长”,如:

“哈尔威船长像平常一样”“哈尔威船长站在指挥台上”“哈尔威船长一生都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

“船长威严的声音压倒了一切呼号和嘈杂”“船长问道”“船长喊了一声”“船长喊道”“船长又叫道”。

只有两个地方例外。第一处:

“哈尔威巍然屹立在他的船长岗位上,沉着镇定地指挥着,控制着,领导着。”

只有“哈尔威”,没写“哈尔威船长”;用“哈尔威船长”,会跟后面的“船长岗位”的“船长”,重复。

第二处:

“船长哈尔威屹立在舰桥上,一个手势也没有做,一句话也没有说……”

“船长”放在了“哈尔威”的前面,唯一的一次。为什么?突出了作为“船长”的哈尔威。

不知道,这是大师雨果的妙处,还是翻译者的妙处。

教学此文,我一定会问学生,若你是船长,会与轮船共存亡吗?我会真诚地告诉学生,我做不到。说真话,分享真实的感受,不虚假地拔高自己,那是老师的道德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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