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讲：《玄奘与时代精神》
转贴:珠海文化大讲坛
日期：2007年11月3日 时间：下午15：00
地点：珠海报业大厦1楼报告厅 主讲：钱文忠
主讲人钱文忠先生简介：
1966年6月出生。1984年考入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梵文巴利文专业，师从季羡林先生。大学一年级开始发表学术论文，并获" 季羡林东方学奖学金" 一等奖。八十年代中期，留学德国汉堡大学印度与西藏历史文化学系，师从著名印度学家A. Wezler 教授、著名佛教学家L. Schmithausen 教授、著名伊朗学家R.E. Emmerick教授，主修印度学，副修藏学和伊朗学。九十年代，居家自修文史之学五年。1996年，入复旦大学历史学系任教，现为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中国文化书院导师，华东师范大学东方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电影学院客座教授，季羡林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大学《儒藏》精华编编纂委员会委员。著作有《瓦釜集》、《末那皈依》、《季门立雪》、《天竺与佛陀》、《国故新知》、《人文桃花源》、《玄奘西游记》、《巴利文讲稿》，译作有《绘画与表演》（合译）、《唐代密宗》、《道、学、政》。今年在中央电视台" 百家讲坛" 主讲的《玄奘西游记》创下收视新高，同名新书上市后热卖。
主持人殷亚敏：尊敬的各位来宾、尊敬的各位市民朋友，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们能够在珠海特区报报告厅的朋友非常荣幸，来晚的朋友只能站着了。尊敬的市民朋友，今天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日子，首先是珠海特区报社这个每天都在记录着珠海新闻的媒体，注定在今天发生一个重大的新闻，这么多的市民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这本身就是一个新闻，记录新闻的地方今天要发生一个大新闻。第二个特别，在珠海文化发展史上，今天将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珠海文化大讲堂今天正式开讲。在这样一个开放的知识平台上，如果是您安居在珠海，那么您可以心随所愿，前来这里聆听分享；如果您是旅居在珠海的人，您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前来聆听这个节目。古人说，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从今天开始，让广大的珠海市民朋友，在这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滋养当中，来共同提升珠海的文化品位。
文化大讲堂网站开通仪式现在开始！
首先让我荣幸介绍珠海文化大讲堂开讲嘉宾，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黄晓东，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钱芳莉，闻讯而来的市民朋友，也要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情的欢迎。
下面有请珠海宣传部副部长、珠海文化大讲堂执行副主任蔡新华先生介绍珠海文化大讲堂的概况，有请！
蔡新华：亲爱的市民朋友，尊敬的领导和嘉宾：
大家好！今天是个好日子，是珠海文化建设的又一个好日子。在市委、市政府的关心下，在社会各界的关注下，“珠海文化大讲堂”这个宁馨儿，经过四个多月的孕育，终于呱呱落地了！作为创办者之一的我，此时此刻，心情难以言表。
这段时间，很多熟悉或陌生的朋友，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们为什么要创办“大讲堂”，它对珠海的文化建设到底有什么意义和影响？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了“建设人人学习、终生学习的学习型社会”的目标；刚刚闭幕的十七大，胡锦涛总书记发出了“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号召；广东省委、省政府作出了“建设文化大省”，珠海市委、市政府作出了“建设文化珠海”的战略决策。文化已经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发展先进文化，已成为全社会的共识。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物质生活水平和质量的不断提高，人们对于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日益强烈而迫切。因此，不断完善覆盖城乡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大力发展公益性文化事业，实现好、维护好人民群众的基本文化权益，是各级党委政府，尤其是我们宣传文化部门义不
容辞的职责。创办“珠海文化大讲堂”，正是按照时代要求、顺应时代潮流之举，这是珠海建设实践科学发展观先行示范市、构建和谐珠海的迫切需要。
近年来，以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为代表、为引领的“讲坛热”风靡全国，使很多专业领域的学者从高端学术中走了出来，也让无数平民百姓有机会走进讲堂，聆听智慧的声音，沐浴文化的阳光。珠海是一个既有着厚重历史文化沉淀又充满生机活力、既古老而又年轻的移民城市，各种文化在这里碰撞交融。珠海得开放风气之先，理所应当也要走在时代潮流之前。
因此，我们“大讲堂”开宗明义，就是要“传播优秀文化，培育人文精神，共享文明成果，提升城市品位”，就是要“让学术通俗化，让学者平民化，让学问走出象牙塔，让学识飞入百姓家”。它的形式是“免费、免票、开放式、公益性、大众化”，它的内容涵盖宽泛、包罗万象，政治经济、国计民生、哲学历史、文学艺术、法律金融、衣食住行甚至保健养生等等，只要是百姓关心的热点话题，都是我们大讲堂的主题。
为了充分发挥好讲堂资源，我们将通过报纸、广播、电视、网络以及海报、单张、折页等多种形式，全方位、多渠道、大篇幅地进行宣传，刊播讲座预告、公益广告、内容精选、录像剪辑、专家访谈等等。我们专门开办的大讲堂网站，还将广泛征集人们对主讲专家和讲座选题的推荐意见和建议。我们希望看到，在这个大讲堂上，珠海的市民能与自己心仪的学者和大师们面对面交流，心贴心互动，与知识相始终。
文化是民族的根，民族的魂，是一个民族长盛不衰的不竭动力，同样，文化也是一个城市的发展之根、前进之本、立市之魂。我们完全可以相信，有社会各界的鼎力支持，有全体市民的共同参与，“珠海文化大讲堂”一定会越办越好，办出品味，办出特色，办成珠海的文化品牌和城市名片，办成珠海的“百家讲坛”！
谢谢大家！
主持人殷亚敏：各位来宾，接下来我们准备要请出来我们的开坛演讲嘉宾了，今天在我们珠海文化大讲堂开锣之际，荣幸地邀请到了复旦大学教授、季羡林研究所副所长、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主讲人之一钱文忠教授。
有一个问题要问大家，易中天的粉丝叫什么？
听众答：“易粉”。
主持人殷亚敏：于丹的粉丝叫什么？
听众答：“鱼丸”。
主持人殷亚敏：钱文忠的先生粉丝叫什么呢？
女听众答：“潜艇”，我就是！
主持人殷亚敏：今天可以说是“潜艇”云集珠海，全部浮出水面，多谢你们前往力挺钱教授，多谢各位潜艇。根据我的粗略研究，钱教授我总结了“一小一老、一左一右”。他的“小”因为他是“百家讲坛”最年轻的主讲人，也是研究梵学的专家，今年41岁，刚过不惑之年。什么是“老”呢？这个钱教授是中国的“国宝”季羡林先生关门弟子，季羡林先生今年多少岁？97岁了。所以他（钱文忠）的辈分非常高，资格非常老，年轻的老资格。而且这个被学术界称为上可以承接钱钟书的青年学者。我们再说一左一右，钱文忠教授是左手投资赚钱，右手立书教学。有的网友说，钱文忠的老师的名字就取得非常有玄机啊！一是忠于文，二是忠于钱，所以叫钱文忠，的确是高人！有机会我们将请钱教授再来给我们讲授投资赚钱的心得，有请钱文忠教授为我们珠海文化大讲堂作开坛讲演。在正式演讲之前，我们首先还要进行网站的开通，为了珠海文化大讲堂整个配套，有一个穿越时空的平台，我们特意开设了一个网站。下面我们就有请珠海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黄晓东，珠海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钱芳莉女士开通珠海文化大讲堂的网站。有请！我们有请见证人钱文忠教授和远大美域总经理陆军先生。
主持人殷亚敏：大家盼望已久的时刻到了，让我们所有的潜艇和所有的珠海市民朋友用热烈的掌声有请钱文忠教授开讲！
钱文忠：尊敬的黄部长、尊敬的钱部长和各位珠海的朋友，首先我对自己奉珠海市委宣传部之命，来到非常美丽的珠海，滥竽充数，登上珠海文化大讲堂倍感荣幸。对于自己居然是珠海文化大讲堂的开讲人，更是惶恐。于德于才，于年龄，我都难当这份荣幸。我深深感谢主办单位市委宣传部和珠海市图书馆等承办单位，他们于百忙之中接待我，引导了我领略了日新月异的珠海，他们为珠海人民谋长久福祉这种宽广的胸怀。我还要感谢远大置业公司，远大不仅已经而且正在为珠海市民们建造高雅而迷人的住宅，远大同样关注着珠海人民的精神需求和精神文明建设，拥有这种企业是珠海的骄傲，也是珠海可持续发展的象征。同样需要感谢的是珠海电视台的总编辑、著名主持人殷亚敏先生屈尊来主持我的讲演，他对我的介绍比我自己把想象的最好的样子还要好！最后，但绝对不是最小，我真诚来感谢前往听讲的各位朋友和前辈，特别是还在场外的前辈和朋友。
珠海果然是改革开放以来吸引了全世界注意的年轻的城市，但是它同时也是拥有足以自傲、悠久文化传统的城市。
珠海在历史上历来就是中国和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窗口，各种各样的西方文化从这里流入，多少的珠海有识之士走向国际。地灵人杰，这四个字用在珠海也是恰如其分。希望自己的讲演不会太令大家希望，我期望大家的指教和批评。
我在中央电视台主讲《玄奘西游记》整个节目是长达三十六集，在9月30日首轮的播放已经全部完毕。由于《百家讲坛》在电视观众中所拥有的巨大的影响力，因此我的讲述也似乎受到观众和媒体的关注。近来上下两册的《玄奘西游记》也由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市出版，据说现在列在各种销售排行榜的首位，我在欣慰之余也深深知道，这都是观众和读者对我的厚爱，我深深感谢。
我讲述的是玄奘。玄奘是生活在距离今天大约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一代高僧，他不远万里，西行求法，求回真经，埋首翻译，无论是在古代中外文化交流的历史上还是在中国和印度的佛教史上，甚至是在印度的古代历史上，玄奘这一位古代中国的高僧，都具有顶尖的重要性。这一点是大家一致公认的，是没有任何的争论的余地的。
我们知道，玄奘的一生在世俗人间渡过的一生大致被分为两层。46岁以前先是发愿出家西行求法。46岁之后，则以翻译佛经为主，兼顾讲学教育。当然他的贡献主要还是首推翻译，这一点也是我们大家所公认的。先就中外文化交流史而言，玄奘西行的足迹遍及西域，中亚，这一块地区包括原来苏联的几个共和国，包括中国的新疆，这是一块人类文化史上独一无二的宝地。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都知道，在人类的文明史上，一直延绵不断自成体系，并且一直到今天都对世界文明发生着影响力的文明传统实际上只有四个。一个是希腊—罗马文明、一个是阿拉伯—伊斯兰文明、一个是印度文明，当然还有我们值得骄傲的中华文明。其余的好多文明，比如我们讲古埃及文明、玛雅文明等等，由于种种原因都终断了。所以一直拥有非常悠久的历史、发挥巨大的作用，而今天依然发挥着重大作用的文明只有这四个。而在我们这个所居住的地球上，这四个文明交汇的地方、交流的地方、它们碰头的地方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西域和中亚。这是一片丰富多彩、光怪陆离、交流频繁、冲突激烈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经常是这个文化还在唱着，而别的文化已经迫不及待地登场。在这片中亚的土地上，文化的交流和融合是极其富有成果的，并且是由此向四方传播。
关于如何来翻译中亚，怎么来翻译它动过好多的脑际。我们讲英文的翻译，比如英文，翻译成“中部亚洲”（英文），但是这个字不足以强调它的文化含义，不足以强调他在文化上的浪漫情怀。后来翻译成是现在“欧元”（英文）的发音，欧亚交汇点，但后来发现，光用这个字来翻译也不大正确。由于民族的迁徙，由于战争频繁，由于环境的变迁等诸多原因，
有关这一片非常广阔的土地的历史资料却是少得可怜。玄奘亲自经过这个地区，回国之后又应唐太宗之请，和他的得意弟子辩机合作留下了举世闻名的《大唐西域记》，而这部书正是有关文化历史上具有顶尖重要性的最最珍贵的材料。至于玄奘在中国和印度佛教史上的地位，那当然是不用说了。
我们先说中国佛教。他和助手翻译了一共1335卷最重要的佛经，他培养了很过学生，他翻译的佛教当然是很权威的译本，很多到今天还非常流行。他翻译的很多文本原本在印度已经失传，也就是说我们要了解当时的印度的历史，要借助玄奘的译本。同时他培养了好多的学生，我们要注意的是，在他的学生当中，不仅有汉族，有别的民族的人，还有来自于古代朝鲜新罗（音）的，有来自日本的留学生。而更为重要的是，在玄奘的学生当中，还有为数远远不只三五位的印度学生。也就是当玄奘学成返回中国以后，连佛教的印度也派出学生来向中国的这位法师学习。
他将当时佛教世界的最高水平的学说带回了中国，创立了宗派，他的宗教叫法相宗也叫唯识宗，也叫慈恩宗。他对中亚的佛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一宗派代表了当时佛教世界最高水平的学说。而佛教的学说是一种非常精微的分析，说明非常精神的道理，但中国人比较讲究综合，所以他在中国确实没有能够像禅宗，净土宗这样的传播状况。但在在玄奘圆寂以后的一千三百年之后，当中华民族走向争取民族独立，反抗西方民族侵犯的时候，似乎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法相唯识宗，曾经在辛亥革命以前出巨大的影响力。比如说戊戌变法的谭嗣同是完全有机会逃脱，而抱定了变法必须有流血者的决心，谭嗣同也是法相唯识宗里边支持者。从这样的一个学说里边，引发出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这样烈士的形象，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形象。
那么我们为什么说玄奘对印度的佛学也有很多的贡献呢？这么说是有根据的，玄奘长时间留学印度，在印度广泛游历，他接触的都是当时佛教世界最具声望的学者，他掌握的是当时佛教世界最高水平的佛学理论。
印度的很多印度佛教学说，甚至包括某些非佛教的学说，在印度本土已经失传。我们知道印度在今天已经不是一个佛教国家，在印度几乎没有佛教的踪迹，而靠着玄奘的翻译工作，才得以在人类知识宝库中保存至今。当然很可惜的是，他有好几种用梵文写成的学说都没能留存下来。玄奘法师对印度的贡献我们就可以看得更加的直接。
当然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强调玄奘在佛经翻译过程中的贡献。翻译技巧的高超、数量巨大，可以说全面超越了在他以前的译经大师，后来者难以匹敌，再要出现一个玄奘是基本不可能的，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他的佛学翻译史、世界翻译史上的地位应该是毫不过分的。
玄奘是世界佛经翻译史上的新译旧译的分水岭。
我们知道，环顾漫长和悠久的文明，中国文化从一开始就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因为我们非常清楚地知道，在出土的甲骨文里，我们发现了大量的贝壳和海龟壳。现在我们知道，这些贝壳和海龟壳近的来自于马来群岛，远的来自于南非。靠现在的科技，我们知道这些已经是很容易的事情了。而我们也知道，在殷商记录中已经出现了黑人，有大量的黑人生活在中国。
中国从一开始就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但是成系统成规模地受外来文化的影响在中国漫长而悠久的历史只有两次。佛经翻译工作一直到宋朝才慢慢地消解下来。这一次外来文化影响中国，这一次大规模的翻译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千年，这在人类发展史上非常罕见的，这一次是西方的学术文化影响我们。第二次中国文化受外来文化影响最重要的窗口，就是基督教传入中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就是基督教，从明末大量的传教士进入中国。当然基督教传入中国是从唐朝就开始了。
从翻译理论上看，玄奘提出了非常重要的翻译理论，而这些理论实际上在今天潜移默化或影响着我们的翻译工作。他提出了著名的“五不翻”。也就是说在翻译的过程当中如果出现这五种情况，就不要翻译了。第一里边有好多非常神秘的含义，非常神圣的含义，当我们没有把握把它完整的意思用汉语转达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去翻译了。这个意思我们今天还好理解，比如今天我们唱的《国际歌》里面的“英特纳雄耐尔”就没有翻译，因为当时翻译这首歌词的时候，我们找不到准确的字来表达这个含义。也许今天有对佛学感兴趣的朋友，经常会念六字真言“嗡嘛呢呗咪吽”，就是六个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相信很多的朋友都不知道，其实今天翻译过来是很清楚的，他把佛法形容为最最珍贵的珠宝，而这个珠宝还被什么托付着呢？被莲花托付着。这六字在佛教里面有非常神圣和秘密的含义，所以玄奘说这个不翻。第二个叫“含多义不翻”。当一个词出现了好多个意思的时候，我们就不翻译。现在80后的人经常说的话这个人好“酷”，这个“COOL”完全是外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用一个汉字去对应它也许很难表达。所以我们也不翻，因为含多种原因的意思不翻。第三，由于我们中国没有的东西我们也不翻。比如可口可乐，我们原来没有，我们中国有别的饮料，我们广东有“王老吉”，但毫无疑问不是可口可乐。我们不能翻译成“外国王老吉”，因为它是我们本土没有，所以我们不翻。第四叫“顺古故”。什么意思呢？就是已经有约定俗成的翻法了，所以我们也不再去翻译了。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比如美国总统，最早是被翻译成“伯理玺天德”。但后来有很多不同的翻译，我们就不再去翻译它了。所以这是一种原来有的，不翻了。第五还有一种“生善不翻”。比如“般若”两个字，它不翻。就是说叫你引发善心，就不翻。“般若”的意思就是“智慧”。比如我们今天说这个意思很清楚，比如说般若波罗蜜心经，就是凭借着非常广大的智慧，凭借着智慧渡过人生这条充满困恼苦恼的长河。但如果我非要把它翻过来，就变成凭借伟大的智慧渡过这一条河。当然跟原义差得很远。玄奘翻译理论依然是今天翻译界里面的瑰宝，同时由于在中国的翻译史上，玄奘是罕见的以一人之力，就精通梵文，精通汉文，并且还在佛教理论上有极其深厚的榜样。所以他可以自己一个人来组织或者完成非常重大的佛经翻译工作，而不必依靠外来的人员。
在玄奘以前，我们知道中国的翻译工作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合作。比如有一位来自印度的僧人，或者中亚的僧人，他说的汉语不是非常的地道，他往往是念出一句梵文，然后用不太好的汉语说出来给他的助手，他的助手汉语很好但是梵文很差，两个人这么一磨合，一妥协，把佛经的意思整理出来。在这样的过程中会出现大量的问题，翻译的过程中一不小心会出现重大的问题。前一段我看一部非常著名的书，作者（英文）这是英国文学史上非常重要的人，里面有一句话“人的智慧非常重要，知识非常重要，有了知识就好比是你行走在黑暗的深夜里，在前方为你照耀的发亮的乌龟”。但是我总觉得乌龟能够照路就很可怕，我一看原文原来是萤火虫。（听众笑）在中国的翻译史上经常有这样的问题，到了玄奘这一代，在很大程度上得到的减少。也就是说玄奘的修养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呢？他可以手里拿着梵文佛经，可以随口翻译成汉文佛经，这是什么样的造诣？
玄奘提出了亲身翻译理论，还对译场的组织和翻译的程序做出了划时代的贡献。我们知道翻译尤其非常庞大的翻译工作是一项集体项目的工作，是一种团队合作的工作。而如何来组织这个团队，如何来规定翻译的程序，玄奘达到了翻译史上的高峰，而这个高峰我们今天还远远没有达到。今天诸位如果在书店买书，我也会买一些译本来看，除了像傅雷先生这样鼎鼎有名的翻译家，他们的翻译毫无疑问外的范本。不像现在好多的外文书翻得很快，你当然不可能原文去对，你如何决定买不买这本书呢？我的原则是什么，只要看到这本书后面写XXX 等人翻译这样的书我就不买，因为说明他是一堆人翻译的，好多人翻译的，不是一个学者翻成的，而有了这个“等”，你有没有这个翻译团体的组织或翻译程序的规定，恐怕在现代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失传。
而玄奘怎样来规定这种集体翻译的模式的呢？这里面分工非常明确，有一个人叫“译主”，它是译场的负责人，必须梵汉精通，并且对承担最后拍板的责任。还有一个人叫“证义”，他是审查翻译的文字，语言是否有错漏，但是他职能核对对错，他没有资格改，他最后排版必须交给“译主”。在翻译梵文版时有没有错，有的时候梵文是拼音文字，会经常发错一个音就会导致很大的错误。比如我讲观音，观音是这个名号，实际上是翻译上的一个错误，中国后来好多僧人，声音是可以干造的，你声音怎么看呢？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在读梵文的时候读错了一个音节，观音的声音是（梵文），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最高的本性，存在的最高本性和奥秘，所以观自在在梵文上观世音的意义是没有一点点问题的，也就是说一个努力去观察去研究世界万物存在最高的本性的这位菩萨。这个是没有问题的。
而正因为在梵文的时候读错了一个音阶，（梵文），就翻译成了“观察研究考量声音”，就翻译成了“观音”，连玄奘这样的权威发现错了以后指出来还没有改，这就是约定俗成的力量，没办法。他把梵文的音字写成汉语，让更多的人去读。比如我们小时候在学外语，有的英文发音记汉语辅助音。第三是“证文”，就是注意译主在宣读梵文文本的时候有没有错误。第四是“书手”，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把梵文的读音写成汉字。第五是“笔受”。另外还有“缀文”、“参译”、“刊定”“润文”等等它都有分工，把梵文翻译成一个汉文，等等这样非常详尽的分工。最后一个有意思的是，叫“梵呗”，为什么呢？居然玄奘翻译的时候还要求，你已经翻成汉语了，要求用梵文的音调和方法把这个汉文译本唱一遍我听听好不好听，然后由我来翻成音节。正是由于玄奘的重大贡献，中国的佛教翻译事业才从三国的草创时期，从东晋到隋末的发展时期达到了唐朝的全盛时期，此后再也没有出现了，在中国文化上再也没有出现如此辉煌的翻译成就，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而至于玄奘，对于印度历史的贡献，当然是因为他的《大唐西域记》，其中关于印度的记载弥足珍贵，无可替代。我们知道马克思就曾经说过“印度没有历史”。如何理解这句话，马克思的意思是印度没有历史的学程。印度和中国文明有一个巨大的区别。比如到印度的农村，你碰到印度的老人家，你问老人家你今年高寿，他会说我今年大概三四百岁吧。印度人没有时间的概念。印度的这个民族非常非常玄妙的思维，印度的宗教思维，非常发达，印度人的数学思维也很发达，印度到今天还是国际象棋的顶级大佬。实际的阿拉伯数字就发源于印度，后来传阿拉伯才被发扬到世界。以他的计算机数学的高度发达而文明于世，但他对历史的记录却没有什么。中国的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我们有悠久而不间断的历史记载的传承，也不能说这里边记载的所有事情都是可靠的，但是我们最起码知道，在历史上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因为什么原因大致发生了什么事件。而这一点在印度是做不到的，印度文化固然有它的极高的成就，但是没有它的历史记载的传统，可靠的历史记载寥若晨星。
印度曾经有不少学者说，没有玄奘的记载，重建印度古代史是不可能的。有的学者更是这样说，印度历史欠玄奘的债，是怎样估计都不过分的。实际上，玄奘的《大唐西域记》，确实早就成为重建印度古代历史在印度进行考古发掘的最最可靠的一个指导手册。玄奘记载的准确性，早就被大量根据他的著作在他的著作的指引下而进行了考古工作所证明。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玄奘留学的那烂陀寺，就是根据玄奘的记载一挖就挖到了，根据玄奘的书一找就找到了，这一挖挖出一件非常棒的事儿，这个叫做机缘，在佛教里面也是匪夷所思的。居然把那烂陀寺的公章都挖出来了。我们现在有的玉玺是清宫上传下来的，那烂陀寺的公章居然也被挖出来了。
同时玄奘对印度还有重大的贡献，什么重大的贡献呢？我们知道，仅仅把梵文翻译成汉文，因为我们知道在人类的语言当中，梵文是公认最复杂最困难的一种语言，你要掌握梵文，还要把梵文的佛教翻译成优美而流畅的汉文本身就是很难的。玄奘法师还干过更难的事儿，他居然吧汉语翻译成了梵文。这是个匪夷所思的，我试了半天，只能是大眼瞪小眼想不通。
我们知道在玄奘所生活的唐朝，唐朝的皇帝姓李，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总要为自己寻找一个高贵的出身。一直推到黄帝，历史上不好的历史人物的后代的都没有活下来，这是历史上的很坏的人都没有活下来。没有人承认是汉奸坏人的后代，唐朝的皇帝因为找不到自己高贵的出身，是非常着急的，于是他说自己是老子的后代，老子是姓李的，他说自己很高贵。大家一定要记住在唐朝，虽然佛教发展到顶峰，但是官方的派学第一是道教，第二是儒家，第三才是佛教。佛教在官方的排名是最低的。
当时唐朝是世界的中心。我曾经讲过，唐朝的国际化程度是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年代都不能比的。即使在今天，我们中国在快速的改革开放，比如说现在的香港老实说也不能和唐朝的长安相比。在历史上长安的街上好多的服务员是外国人。而且我们知道今天好多伟大的人物，我们都以为是汉族人的，比如白居易，谁说白居易是汉族？白居易就是诞生于白国的人，白国总归今天在前苏联阿富汗境内了。因为我们有证据，白居易的太太是他嫡亲的姑妈，这在汉族是不可能的。但是别的民族当中它没有血缘的禁忌。后来白居易已经成了汉文学的象征，他自己的太太也就是自己的姑妈也受到了汉族伦理思想的压力，她觉得这个婚姻不对，怎么办，跳井自杀了。所以在唐朝非常出名的一些人物，安禄山，史斯明、程咬金都不是汉族人。所以唐朝是一个国际化非常非常强的一个地方，再比如是隋炀帝，他的小名叫什么？意思是什么？（梵文）翻译过来就是大力士的意思，这是佛教里面的意思。
唐朝当时的国际化程度甚至到了会出笑话的地步，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一个名字是安禄山，姓安，当然今天姓安的可能不知道，姓史的、姓白的、姓曹的、姓何的等等这些人一共有九个姓都不是汉族的姓。后来由于混血，都成了汉族的了。安禄山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还不是汉语吗？他官当得那么大，他的坟墓堆得山一样，安禄山是什么意思，中亚一种民族语言的光明的意思，安禄山的外文名字翻译过来叫他的中文名字是安东明。比如唐朝著名的诗人王维，王维的字叫摩诘，王维的名字叫做王摩诘维。王维的字叫摩诘，“维”跟“摩诘”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那为什么会起这样的一个字呢？很明显王维的父辈是一个非常崇洋媚外的人，非常喜欢来自佛教世界的新事物，然后又把一个外国名字拆开了作为王维的字，佛经当中有一部经叫《维摩诘经》。在印度佛教中有这样一个非常奇怪的菩萨，他没有出过家，也没有受过戒，个人拥有庞大的资产，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妻妾无数，但是这个人居然是个菩萨。他是一个居士，他的佛学造诣高到天上的好多菩萨都来向他请教。这个人叫做“维摩诘菩萨”。王维一想，这个非常符合我们汉族人的信仰心态，信仰的好处我要，出家人的苦我不要（我们民族性格当中缺乏这个），所以这个“维摩诘菩萨”在印度中的地位并不高，而在中国的地位很高，中国的好多知识分子做梦都想成为这个菩萨。
但是这么一起名，就起出麻烦来了。维摩诘的梵文叫做（梵文）。在古汉语当中这个意思是有意思的，这个名字是有意思的。比如我们今天知道一个，我们珠海原来赛车是最早搞的，后来不知道如何给上海了。现在排名第一的赛车手叫舒马赫，什么意思呢？就是鞋匠，做鞋子的。好多名字是有意思的，维摩诘的梵文而也是有意思的。维就是浑身非常的洁净纯洁，摩诘是又脏长得非常的匀称，王维的意思就变成了王没有，摩诘的意思是又脏又匀称，而不是我们今天想象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唐朝成为了世界文化的一个中心，长安是当时全世界最大的城市，所以周围有很多的国家请求唐太宗赐我一部道德经，但是汉文没有看得懂，西方的通用的是梵文。那时候好多民族语言都没有出现，你用拉丁文没有人听得懂。当时的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的，比如说当时咱们广东南海的康有为和光绪皇帝是怎么沟通的？（听众笑）
当然那个时候我们是有官话的，是有各种各样的官话可以进行勉强的沟通。唐太宗命令玄奘把道德经翻译成梵文，根据历史记载肯定是翻译了，玄奘还把我们汉地僧人写成的佛教《大乘洗心论》也翻译成的梵文，可惜这两部梵文本迄今没有找到。但是从历史记载来看是翻译了的，中国的好多学者认为玄奘没有翻译过，但是印度好多学者认为玄奘是翻译了，并
且认为正是由于把老子的道德经翻译成的梵文，而在印度的阿萨姆（地名）广泛的流传，在中亚很大影响了印度密宗教的形成，这难道不能理解为玄奘对印度的贡献吗？
这样的当然我们无论怎么讲，我们只能对玄奘的历史贡献做的最粗浅的介绍。我确信这已经足够证明玄奘是一个如何了不起的历史人物，但是不能阻挡大家向我们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玄奘是古代历史上一个重要而且伟大的人物。可是，他再伟大，他也离开我们那么远了，他和我们今天的时代又有什么关系，玄奘这么一位遥远古代的僧人，怎样为我们迈向当代的人提供启示？
说实在的，这个问题我一开始我是不理解，甚至是抵触的，我认为学术就是学术，特别是有关古代的学问何必非要和现在发生什么关联？而现在，我的想法有了一点的改变。当然我依然还是坚持学术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应该过多地或者说首先考虑和现实有什么样的关系，因为我们知道，人类的知识探求和积累文化的累积和发展都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过分地要求立竿见影，效果无往往适得其反，往往欲速则不达。
但是，学者们似乎也不妨偶尔将脑袋探出象牙塔，看看外边的世界，关心自己也在其中生活的当下。学者们没有理由把知识私有化，我想学者无非就是全社会把知识暂时寄托给你这个人，掌握好这些知识，保存好这些知识，研究好这些知识。传播好这些知识，也是学者的一种责任。学者没有任何理由把学术看成是仅仅属于自己的。那么我们至少可以考虑下，在选择古代的研究对象的时候，是否可以优先选择对当下的时代有所影响，或者有所启示的人物或者课题呢？
我想这与学术独立并不冲突，真正伟大的历史人物他所展示出来的价值和任务，绝不是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所能够局限的，一定可以超越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和生存环境，超越时空，焕发出历久弥新的时代价值。不同时代的人都可以得到不同的精神层面的支持，这是发生在一个非常遥远的故事，但是他对我们今天没有启示没有价值吗？比如凿壁偷光，比如孟母三迁。
玄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那么我就应该努力来回答这样的一个问题，玄奘和我们的时代精神有什么关系，这是一个大问题，我只能就下面几点谈谈自己粗浅的看法，请大家指教。 首先可以很明确的地说玄奘身上最宝贵的财富乃是为了追求真理，不避风险，面对各种挑战绝不退缩，甚至不惜冒着付出生命代价的这样牺牲。玄奘是得道的高僧，在他的心目中，佛法当然是，我们似乎没有必要去为他解释什么，说明什么。我比较赞成冯友兰先生提出的对传统文化应该去一种抽象继承法，也就是说对传统文化的某些价值应该超脱于他的具体环境而重在其继承精神。比如我们古代的《二十四孝》当中，有“卧冰求鲤”这样的一个典故。今天大家都有冰箱了，你还要在冬天的时候在冰上求一条鲤鱼吗？但是这种孝顺长辈的精神还是应该继承的，这种精神被具体的时代剥离出来。玄奘为了追求自己心目中的真理，不惜偷渡出境，当然这一点在今天没必要了，经历了的诸多严酷的考验，不少时候几乎是要丧命在西行求法的路上。《西游记》中讲，玄奘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这当然是小说家之言，但未必不是真实历史的一种折射和反映。我想为了追求真理，不惜一切的这种精神，是任何时代，任何民族都必须具备的。
其次，如果我们仔细观察玄奘在印度的留学生涯，我们就会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发现。我们知道，玄奘不仅是一个佛教徒，而且还是一个虔诚的弥勒信徒。我不知道我们信仰佛的人很多，阿弥陀佛的意思就是无量寿的意思。永远存在的，当然很多人把他简化成弥陀佛，这是很可怕的，翻译过来就是“死佛”了。阿弥陀佛是不能省的。阿罗汉的意思永远不会倒退的，我们简称为罗汉，可就是一直在不停的倒退的意思了。
在隋唐以前，中国人主要信仰是弥勒，而不是阿弥陀佛，武则天就是弥勒信徒，白居易也是弥勒信徒，他写了《往西极乐记》（音）。据说《瑜珈师地论》是由弥勒菩萨口授的经。玄奘在印度玄奘不仅找到了一部经典，还找到了理想不过的老师，是当时佛学教师最高的学
府那烂陀寺的寺主戒贤法师，据说当时是1.5岁了。很多人就想，这个记载不可靠，玄奘是在胡说，说这话的人是不了解印度的传统。印度民族这个年龄是比较马马虎虎的，而且是倾向于往长里说。以我们对宗教信徒普遍的理解，玄奘已经满足了，不会去学习其他的学说，不会越雷池一步，可是历史的事实却与此相反，玄奘并没有满足于学习《瑜伽师地论》，也没有满足于跟随最高权威戒贤法师学习，甚至也没有满足于本来就已经足以提供多种学说的那烂陀寺的学习而是在印度广为游历访学。因此玄奘的学术学问不仅仅局限于佛学，而是涉及印度的大量的学说和学派，而玄奘在这些领域也是大师。
实际上，玄奘一路走来，西行求法的一路，无时无刻不在学习。他西行求法之路就是一条学习之路，一条探索之路。玄奘充分展现了专精而不封闭，开放而有所守这样的一种学习态度，这当然也是有重要启示的。
第三玄奘是完全有机会有条件停留在佛教徒心目中的圣地印度的，这是没有什么疑问的，但是玄奘还是选择了回国。也许大家会说，玄奘既然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终究会有一种“回向”的意识。所以说佛学和许多的慈善事业有天然的联系，这是一种天然的学说所致。他应该将学得的佛学知识“回向”给还没有机会利用的人们，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大家别忘了，佛教是反对分离的，佛教是讲究平等一致的，他也同样可以选择在印度进行这种“回向”。当时有印度国王和好多国家请求玄奘驻留弘法，大家千万别忘，玄奘决定回国的时候，他那个时候还有一个重大的问题没有考虑，因为他是冒着唐朝的禁令偷渡出境的，这在当时是极大的禁令。他在决定回国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回国后会不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他是不知道的。从历史事实看，玄奘显然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一点，而是在机缘合适的时候马上起程回国，他根本就没有去预料回国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
这一点就充分说明，人类的一部历史充分表明，任何一个真正伟大的人物他总是国际性的，而同时又必须是民族性的。在两者之间的关系当然并不容易简单地说明白，而玄奘无疑做到了一种近乎完美的统一。
第四，玄奘学有大成。他学习非常成功，又确实和当时的一代明君唐太宗特别的有缘，他和唐太宗非常不像君王和臣民的关系，不可言说。从历史记载看，唐太宗希望玄奘能够还俗，出任官职，然而玄奘拒绝了。很明显，玄奘的心愿是“单身行道”，就是孤单地凭借我一个人我要去弘扬佛法，去宣扬我心目中的真理，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求来的学问当作世俗之门的敲门砖，或者像我们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一样，“货于帝王家”。我们中国的知识分子寒窗十年，他的目标基本是是为“朝登田舍廊、暮登天子堂”这样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心态。而正是在这一点上，玄奘和中国文化中绝大部分知识分子判然分开，玄奘看重知识的独立性，看重知识的本身价值，他不认为知识是可以用来交换某种现实利益的工具。更为奇特的是，玄奘不仅没有还俗担任任何世俗的官职，他也没有以一代高僧的身份出任过佛界的高级职位，大慈恩寺在唐朝根本不是一座重要的寺庙，在唐朝有数不清的大庙、古庙，大慈恩寺是当时一座新建的寺庙，玄奘到那里去担任了一个住持，而这一点是很特别的。我们中国人认为你同时你不当官，当一个大方丈，当一个大和尚都不当吗？我们传统当中对玄奘这个人物不大理解，所以导致他在《西游记》中弄得滑稽的一个角色。所以《西游记》不理解就反映在《西游记》里边《西游记》的作者给玄奘封官，他封了一个什么官呢？就是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左僧纲就是副主席，右僧纲就是第一副主席，天下大禅都僧纲就是天下佛学大主席。这是乱搞的，这样的官职是杜撰的，这也反映出一般人的心态，因为他们对玄奘的这种行为完全不理解。而在具体的问题上，玄奘也坚持自的看法，有时候甚至不理会皇帝的建议和意见，皇帝的好多意见都是对的，但是玄奘很倔，就是不理你。 那时候皇帝的意思是要求玄奘先翻译那些没有的经书，这个意思那里有错，玄奘偏不，玄奘认为在他心目当中重要的先翻，所以他翻了好多在历史上已经有的一些佛经。由于玄奘没有去先翻译一般没有的经书，后来都已经连梵文本的也没有了。如果他听从皇帝的建议，
先选没有翻译过的来翻，虽然不是很完备，但最起码还是可以流传下来的。玄奘的倔强有时候并不一定对。我们从历史的记载当中可以看到，玄奘一回国就受到了自己意料不到的热烈的欢迎，而从一开始，玄奘就有意识避开热闹的场面，孤寂自守。专门为玄奘举行的欢迎仪式，玄奘并没有出席。这样做当然有回避妒忌绕开矛盾的考虑，但更是玄奘谦虚自抑，有其品性的反映，玄奘自始至终就抱定了单身行道的信念，从来没有改变过，这是玄奘身上特别的一个闪光点。
第五，玄奘是一个僧人，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绝对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只顾自己修行的僧人。在这个《大话西游》中，孙悟空十分想揍他。（听众大笑）
但实际上不是，玄奘有超强的组织能力和教育能力，他是一个非常有实际能力的人，我们知道正是由于玄奘非常妥善地处理他和皇帝的关系，他才能把他主持的佛教推向如此的高峰，玄奘是时代精神的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一个高深的课题，这当然不是一场讲演就可以解决的，我在今天讲的只能是我个人非常粗浅的一些思考和想法，希望得到大家的指教。 当前玄奘精神，重走玄奘路已经成为非常流行的时代话语，可这里边究竟有多么丰富的精神内涵和恐怕还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和发掘，鲁迅先生在《中国人失掉了自信力了吗？》有这样的一段话我愿意用他结束今天的讲演，鲁迅先生讲，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拚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毫无疑问，玄奘就是一位埋头苦干的人，玄奘就是一位拼命硬干的人，玄奘就是一位为民请命的人，玄奘就是一位舍身求法的人，毫无疑问，今天正是需要民族脊梁的时代，谢谢大家！
主持人殷亚敏：今天珠海文化大讲堂的第一阶段就在这里结束，接下来是我们第二阶段，据我们这次与钱教授同行的上海世纪出版社王社长说，钱教授的精彩有三精彩，他的讲座精彩，他的互动问答更精彩，餐桌上聊天更是精彩。下面就请在座的各位市民，或者是书面提供问题，或者是现场进行提问，我们就请钱教授给我们做更精彩的回答。
钱文忠：欢迎大家指教。
听众提问：我提一个问题吧。咱们是同龄人，我想请问几个问题行吗？我想请问，假如说玄奘的这个精神财富我们是认同的，假如说玄奘法师在唐朝的时候就在为这一块下功夫的话，咱们中国发展得是什么样子？
钱文忠：你这个问题很为难我。我想唐朝的中国实际上大家都有一个观念就是在唐朝的中国，唐朝是中国历史上非常强大的时代。但是我们千万要知道，唐朝的中国在军事上也并不怎么样。因为唐朝我们知道在对外的战争当中唐朝打的多是败仗。唐朝军队的总司令是外聘的。唐朝打仗打败了，但是中国的造纸术也利用这个机会传导了世界上。唐朝这个国家曾经雇佣回胡人骑兵，李世民本来是称臣于突厥的，当时他的军旗上印着一个大狼头，在中国这个历史上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我们那么多的皇朝，实际上除了元朝，彻彻底底跟汉族人是没有关系的，还有早期的清朝，他在武力上还值得讲讲致用。我们汉族人建立的朝代都是比较倾向于文化的朝代，中国人不管他多少高明，还觉得没有必要去研究我们的武力不济。即使没有，我们即使没有也可以请外人来帮我们打。也只有当我们的民族的确在这方面落后挨打以后，我们才意识到。您提到了这一段牵涉到珠海的古代史，我们知道在满清的时候，实际上在明朝末年当满清的军队在攻打南明小王朝的时候，王太后都已经受洗加入天主教了，皇太后和皇帝都有英文名的。这反映了朝廷已经开始意识到我们国家不行，南明的军队就是通由珠海，请当时的葡萄牙人带进了火炮，带进了炮弹的制造技术，通过珠海送出了一封求助信，这封信上盖着南明皇太后的公章，他请求教皇派十字军帮助自己打满洲，明朝的军队退到南方都有很多带十字的，包括李自成的军队，张献忠的军队里面都是大量的带着十字来自澳门通过珠海北上的传教士。其实在那个时候，一些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中国在火器方面已经落后了。我想您刚才问的这个问题在历史是很难讲的。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假设，
如果一路上中国人都在研究的话，那不敢想象，这个话是很可怕的。我们民族这个心里的天性不是一个尚武的天性，我们倾向于和平的交流，和谐的交流，谢谢你。
听众提问：首先代表珠海人民对你到珠海来讲学表示热烈的欢迎，这个问题就是玄奘精神对我们建设和谐社会有什么意义？还有一点就是请教这个单词“观音”就是你说这个梵文翻错了，你念的是（梵文），我想知道正确的读法是怎样的？
钱文忠：说这个单词读错了，这不是我说的，是玄奘说的，正确的读法是（梵文）。你问的是玄奘精神跟和谐社会的关系，我想你在问的是佛教作为一种宗教，在我们现在建设和谐社会的过程当中，它能够提供哪些有益的启示。实际上我们的政府是承认五大宗教的，这个是天主教伊斯兰教，基督教、佛教、道教等，这些宗教各自不同。但是我想这五大宗教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全部向上的，在我们生活的社区当中，一个宗教信徒，他往往有些事情是不做的他不会去做。
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够这样每个社区就会和谐，社会就会和谐，像温家宝总理在季羡林先生生日的时候去探望先生，温总理公开发表了讲话说，我们现在建立和谐社会非常重要，季羡林先生讲一个是天人合一的观念，人内心的和谐非常重要。如果每个人内心和谐的，社会是由人组成的，这个社会的和谐就比较容易达到，而人内心的和谐用一句大白话来讲，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态。佛教所提倡的某种观念还是很有帮助的，佛家在本质上是一种不争的宗教。好多宗教都对对异端的破坏，甚至发动战争，佛教从来没有。佛教是一个天性倾向于不争，讲究和谐的宗教，玄奘身上体现的主要是一种佛教的精神，这种精神当然对和谐社会作为一种有利的资源，谢谢！
听众提问：我们也知道中国的佛教儒教道教共同影响给中国文化的发展带来哪些作用，我们也知道他们也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在未来的走向如何？
钱文忠：我觉得在中国的宗教当中，您讲的是三教，第一儒学能不能成教，这个我们一直觉得比较的犹豫，孔子留给我们的是一个老师的形象，并不是一个教主的形象，没有一种明确的教会的组织。道教毫无疑问是一种宗教，好多人讲不能理解道教。佛教当然是一种外来的宗教，佛教刚刚传进来的时候就是依附于道教，我们当时不知道僧人是什么回事，但我们发现他们跟道士比较像，早期的我们好多的观念，比如涅槃，我们翻译成成仙。而最早我们讲佛教里边的不朽的概念，用道教的长生来翻译他的。佛教最早进来的时候是依附于道教和道教学说慢慢传播的。但是进来之后，反过来影响道教，慢慢形成一种宗教。道教又是借鉴了外来的佛教，学习了它的宗教仪式，建立了自己的道观，有道长，甚至在它的理论上也开始构建。道教和佛教为了争自己谁老，有一部经书叫老子化佛经，就是老子骑青牛去感化你们的释迦牟尼。我们比较倾向于一种三教合一，我们在每一种学说中吸取我们愿意相信的东西，我们去吸取我们愿意供奉的。我们汉族人的家庭是非常精彩纷呈的，你家里供着弥勒菩萨，完了以后又会对孔老夫子鞠两个躬。《西游记》毫无疑问不是一部佛教小说，因为我们知道各种各样的神仙是混在一起的。里边什么都有，有如来佛、有太上老君，还有二郎神、还有啸天犬，什么都有。在这里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功夫。你吃了他的丹，你就能长生不死，在这部小说当中，孙悟空反映了汉族人的一种心态，他对谁都不尊重，连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可以踢翻。而佛教徒在里面被描写成什么，玄奘去求经，带了一些什么东西没有啊？佛教在《西游记》里边是先索贿的，孙悟空发现了很恼火，就去如来那里去投诉，如来怎么说的，他说他们都要吃饭嘛？（听众笑）
在《西游记》里不管是所有的妖魔鬼怪，他都怀抱一种梦想，吃唐僧肉，这样就可以长生不老。这是道教的观念，中国将来可能会出现在一种和谐的状态下会出现一种文化混合的情况，我们将来也永远如此。我们汉族人当然也很多的虔诚的佛教徒，但是你再虔诚，你也不会对妈祖不尊重。我们会尊重好多我们愿意尊重的东西，我知道研究佛教，比如说弥勒佛，
弥勒佛为什么变成那么胖，这个我知道，但是弥勒佛身前为什么多了几个金元宝，我不知道。弥勒佛什么时候变成了财神，我不知道？（听众笑）
在上海，春节是不热闹的，迎财神的那天是最热闹的。而这个时候就会有各个中国版的财神，你不知道他到底迎谁。我们汉族人的宗教或者现代社会的宗教状况还是可能会沿着我们走了三千年的宗教道路，大概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听众提问：很荣幸今天听到您的讲学，我的这个问题是听到您的讲学，体会到玄奘通过修炼自己来改变世界，下一步您的《玄奘西游记》有什么或活动？第二个还有很重要问题，玄奘在他西天取经回来，带回了释迦牟尼双集里头，完整的资料有没有在国内出版？
钱文忠：的确有人找到过我希望我能写一些剧本，我觉得那是一个太专业的事情，我愿意为他们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我本人是非常乐观其成。但是我担心现在的电影太娱乐化了，我曾经发表过这个讲话，不要给玄奘找女友。（听众笑）
许多人问我你所担心是什么？我说不要把玄奘娱乐化了，他们说你的底线是什么？我说就是不要让玄奘突然爱上一个什么女妖精。（听众笑）我基本上会跟这个保持某种距离，至于您所说的，他资料记载是有的，主要是《三藏法师传》里边都有，但是玄奘带回来的东西大概都不在了，现在如果一个高僧圆寂的以后都是火化的，但是现在看来玄奘是土葬的。这个也是很有意思的，他土葬了以后，他的遗骨被搬动了，好几个地方就说自己有玄奘的顶骨。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只能用一种很悲哀的心情去表达一种无奈，而没有办法去说。谢谢！ 听众提问：我想请问您本身是否是佛教信仰的信徒？
钱文忠：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回答你，第一，我不告诉你。（听众笑）
我觉得像宗教信仰他还是一种比较个人化的东西。我可以非常明确地说，作为一种宗教的教徒，必须履行一定的仪式，比如你成为居士也要受五戒，猪八戒受了八戒。但是我作为研究佛学的人，我对于他好多的历史价值好多的学说是认同的。我主要是一个学术研究，当然你如果是一个佛教徒的话，你应该守五戒的嘛，比如说你不吃肉，但我天天是吃肉的。谢谢！
听众提问：根据我的认识，第一在中国历史上就曾经发生过三次灭佛运动。第二我认为《西游记》是一个讽刺性小说。第三我认为佛教是反对任何欲望主张修行圆满的，一定要修行圆满才可以轮回，还有就是佛教不拜父母。第四我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沦丧到现在的大学里面中经常发生流血事件，我认为和道德的沦丧有关系，这样来说佛教跟现代社会的价值观有什么帮助？
钱文忠：您刚才讲的是四个问题。
前面几个问题我想中国历史上发生三次法难，中国历史上反佛是非常有意思的，无一例外完全不针对佛教的理论，当僧人多了以后，国家就没有人当兵了，没有人种地了，没有人纳税了，完了好多僧人还非常的奢华，反佛其实有的，但历史记载也不太正确，效应有没有那么大，它主要是反京城的几个城市。
您对佛教的看法当然是非常对的，佛教的原则就是我不愿意轮回，不轮回的意思就是我不跟你玩了，我自己呆着去，我再也不投胎了，哪怕你投成一个皇帝也好，一头猪也好。您讲佛教主张不敬拜父母，这个在印度佛教和原旨佛教当中的确是如此。但是当佛教传进了中国以后，实际上这些因素被改变了，原来我们讨论过，僧人要不要对帝王和官员进行跪拜，而在中国反过来了。所谓僧人要不要拜父母，但是实际上都是拜了。佛家有一个中国化的过程，玄奘出家了，他应该是毫无挂碍的，但他在晚年去看过他的姐姐，他（从印度）回来以后就向皇帝表达我要去看我的姐姐，他完全没有割舍自己的亲情。比如我们知道当代的一代高僧，台湾的法师，法师的老太太90多岁高龄了，还在老家呢，法师回来之后也经常去拜访老太太。佛教在中国你要做到见了父母都不跪，见了前辈都不跪，我想佛教不会传播起来。至于你说的在学校发生的流血事件，现在大学生就是动不动就自杀，完全不考虑自己生命的
负责，不考虑对家人来讲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想这种情况恐怕最主要不能归于佛教的影响，我更愿意把他归为现在的孩子们受暴力动画片、暴力游戏的影响。我的儿子今年10岁，我经常看他玩这种暴力的游戏，在游戏里面他一刀砍下去，就是几滴血。砍越多自己的成就越高。这是种很可怕的东西，现在如何让学校里的孩子能够有更多的选择，这也包括我们提供不了更多的好的文化的作品也好。如果我们自己的动漫设计师做不出孩子们愿意看的动画，那这个问题会越来越严重。在我们小时候，我们看大闹天宫这种动画片，这种动画片是一种比较平和的，没有那么血腥。孩子的问题和佛教的关系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和游戏的设计有关系。
听众提问：钱教授，我还有两个问题。接着您刚刚说的对孩子的一种心理状况影响，我想问赞不赞成孩子从五六岁读伦理道德经，我觉得中国这种圣贤伦理书他本身的精髓就是一种哲学，教你如何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周遭的环境，我想听听您的看法，我听说过前段时候上海曾开办过这种读古典书的私塾。第二个问题是您刚才说您非常不赞成谁写剧本会写玄奘爱上个女妖精，其中最让我感动的是女儿国的国王对玄奘的感情真的是非常真挚的，如果您写剧本的话，您会写吗？玄奘是一个很伟大的人物，何不让他留下后代？（听众大笑） 钱文忠：我先回答你这两个问题的第二个。女儿国里面的描写就是写女儿国的国王对玄奘充满了爱怜，但是你有没有发现她把玄奘称为“人种”，只不过是“人的种子”而已。先判断他们是“公”的，大家就已经很高兴的，突然看见一个非常漂亮的玄奘来了，那当然举国欢庆，如果玄奘知道自己仅仅是一个“人种”的话，他是否还愿意娶这个女儿国的国王，我估计他不愿意！（听众大笑）
而且作为一个高僧来讲，他不认为自己是无后的。
听众再问：但是具体说到《西游记》里的玄奘其实女儿国国王对他的一往情深？
钱文忠：但是我相信一个高僧来讲，他比较在乎自己宣扬的佛法能否流传下来，他不会在乎其他的，你有一个孩子实际上还是一个轮回。我不跟你们玩了，难道派我的儿子来跟你们玩？
您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孩子读经的问题。这个事情很麻烦，读经必须有时代文化背景。当这个时代的文化已经被无奈地改变以后，读经的这种方式还能不能存在是一个非常巨大的疑问。你现在让孩子读《三字经》，他愿意不愿意吗？曾经对媒体讲要对孩子说孔爷爷的书比你的游戏好玩，我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小时候是没有游戏玩，有游戏玩我也不读书。问题在于你如何找到一种将孩子引入的办法。我们知道过去的老学者，伟大的冯友兰先生，张岱年教授，过去有一种毛病就是口吃。越是顶尖的学者，毛病就越多，为什么，被打的。从小被打的。钱钟书是钱学同的儿子，钱学同就是严重的结巴，就是小时候被打的。这种形式今天还可能吗？那我估计您的老爷爷老奶奶在你读书的时候就在你的后边拿着一个棍子这可能吗？我的父亲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他小时候对我多残酷啊！包括我现在对他稍微话重一点，他就瞪胡子了。现在“百家讲坛”在做的也是这种努力，就是让大家先喜欢它，对它产生兴趣。以前说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现在我们恐怕要倒过来，就是先要孩子乐之，感觉到快乐，然后再叫孩子达到好之知之。我曾经拿我的孩子做一个很微妙的游戏，我的孩子整天打日本的游戏，我说日本人打来打去关你什么事？现在家长主动给孩子买电子游戏的很少，我给他买了一整套的三国游戏，他玩着玩着突然发现里面的关系有点不大对，因为三国里面很多都是亲戚的关系。然后他就去听易先生的《品三国》。他觉得奇怪，后面他自己去看三国志。我儿子在小学三年级到我的书房里把三国看了一遍。但是中国人如果到韩国和德国就会发现他们有很多的这种东西。珠海有这么多宁静的地方，这么多大学的地方，去做这个事情他一定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为孩子们提供一种文化教育的游戏。但现在你要让孩子们去背，也是有口无心的，背完了就忘了，我不大赞成。
听众提问：钱教授非常听到您的讲座，刚才讲翻译佛经的时候您讲了很多东西，一个是玄奘，一个就是鸠摩罗什。北大有个顾正昆（人名）教授在一个讲座里说，鸠摩罗什流传得很比较广泛，比较接近大众版，中央电视台的讲坛跟学者们的争论是不是有点关系？你是否同意这种说法？
钱文忠：您讲的就是鸠摩罗什的流传得比较广，这是事实。他翻译的就是流传的比较广。但是我们要知道这里边的区别，顾先生是我一个非常尊敬的一个学者。他学问非常好。鸠摩罗什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人，他独特在哪里？本来我打算在“百家讲坛”讲鸠摩罗什。他有奇迹的，他母亲怀孕的时候，突然会讲三十多种语言。当他出生后，他的母亲只会讲母语了。（听众笑）另外一个鸠摩其实不是僧人，鸠摩出过家，但是他破戒了他被抓去打仗，又被对方抓过来的给了10个公主，所以破戒了。但是我想鸠摩有一个非常特点，第一他翻译的自由度很大，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他的汉语能力不怎么好。所以他对佛经当中翻译的书都是比较容易的。在翻译当中最难的是哲学，有些书是比较好翻的，比如说明书好翻一的。鸠摩罗什翻译时就把一些比较难东西去掉了，就是他所翻译的佛教相对来讲是讲佛经因缘的比较多。而玄奘非常忠实于原文，他不会去逃避，玄奘翻译的佛经比较多的是抽象的佛学理论的经典，好多复杂的因素决定了鸠摩罗什翻译的佛经流传比他（玄奘）广。鸠摩翻译的《维摩诘经》就流传的比较广，还有《大品经》、《法华经》。而流传比较广的《般若波罗密心经》也不是玄奘翻译的。而且我们知道我们平时念的《波罗波罗心经》也不是玄奘翻译的。而玄奘翻译的《瑜珈师地论》则因为太高深，流传的范围很小。
听众提问：儒家讲究“和”文化，道教讲“舍”文化，舍得一切才逍遥。那么佛教也是精神的么？第二个问题是佛教的中国化问题。另外白马寺是最古老的吗？
钱文忠：佛教当然是精神的，比如说在高僧的眼里是没有男女的，因为他看到的都是一些因缘的关系，而不是性别的关系，就像一个网络化的世界一样，是不存在实际的物体的，所以说佛教是精神的。
佛教的中国化问题其实是一个蛮复杂的问题，比如在印度，佛教徒是按照戒律规定。在印度佛教徒是所有的饭都是靠信徒的施舍。但是在中国，佛教徒恐怕是做不到，中国要饭的人更多。所以你就得自己解决吃的问题。而这一项就把佛教的宗义破了，所以过午不食。尤其现在的寺庙情况都比较好。还有一点可能跟在封建社会中国人的文化水平普通不高有关系，另外包括中国在49年之后的政府的确花了很大的力气。印度佛教本身是一个知识的追求，他对人的学习的技能要求很高，禅宗是绕到了佛教的背后去接近佛教，中国的佛教问题有很多这样的问题，我想这个过程是无法平息的。白马寺肯定是最古老的寺庙，少林寺就不是，这里面有一个白马驮经的典故。
听众提问：唐朝是怎样的开放政策？为什么外国人可以进来而中国人出不去呢？
钱文忠：如果说唐朝可以随便进来那么多的外国人，而本国人走不出去在于唐朝的开放政策，而唐朝的开放政策就在于唐朝没政策。但是玄奘出去的时候是唐朝的开国的初年，开国的初年因为唐朝跟周边民族的关系还没有确定，跟周边还处于战争的状况。开国初年的帝王由于经过大规模的战争，人口急剧减少，他不愿意人口外流，玄奘外流的时候正好是唐朝的开国之年，正好是唐朝严厉封关的时候，他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个时候。
主持人殷亚敏：有一个书面提问，代表了一种提问形势。季羡林先生对您影响最大的最深的什么，您如何评价？
钱文忠：现在这个问题平均每天被问到五次左右，我的回答有点无赖，但我的回答是真诚的。我曾经讲过，一个优秀的教师，可以传授知识给学生，但是一个伟大的教师会影响你的一生。像我跟随了季羡林先生那么多年，但是要我说一下子对你影响什么，我一下子就讲不出来。好像每一个人，好像一个非常干裂的面包，当你经历了一场暴雨的时候，外面是湿
了，但是里面还是干的。对于我来说季羡林先生是和风细雨，但是你会发现，在这种和风细雨中，你从内到外被改变。
主持人殷亚敏：好了今天因为时间的关系，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对钱文忠先生表示感谢，在结束之前，还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们在大堂里有签名售书。第二是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按顺序出来。各位来宾，各位市民，今天珠海文化大讲堂可以说是盛况空前，来宾们有坐的、有站的，有席地而坐的，还有外面许多的听众，我们用掌声对室外的听众表示感谢好不好？ 珠海文化大讲堂首次开坛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注：本文稿为讲座现场文字记录，未经主讲人核稿。
第1讲：《玄奘与时代精神》
转贴:珠海文化大讲坛
日期：2007年11月3日 时间：下午15：00
地点：珠海报业大厦1楼报告厅 主讲：钱文忠
主讲人钱文忠先生简介：
1966年6月出生。1984年考入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梵文巴利文专业，师从季羡林先生。大学一年级开始发表学术论文，并获" 季羡林东方学奖学金" 一等奖。八十年代中期，留学德国汉堡大学印度与西藏历史文化学系，师从著名印度学家A. Wezler 教授、著名佛教学家L. Schmithausen 教授、著名伊朗学家R.E. Emmerick教授，主修印度学，副修藏学和伊朗学。九十年代，居家自修文史之学五年。1996年，入复旦大学历史学系任教，现为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中国文化书院导师，华东师范大学东方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电影学院客座教授，季羡林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大学《儒藏》精华编编纂委员会委员。著作有《瓦釜集》、《末那皈依》、《季门立雪》、《天竺与佛陀》、《国故新知》、《人文桃花源》、《玄奘西游记》、《巴利文讲稿》，译作有《绘画与表演》（合译）、《唐代密宗》、《道、学、政》。今年在中央电视台" 百家讲坛" 主讲的《玄奘西游记》创下收视新高，同名新书上市后热卖。
主持人殷亚敏：尊敬的各位来宾、尊敬的各位市民朋友，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们能够在珠海特区报报告厅的朋友非常荣幸，来晚的朋友只能站着了。尊敬的市民朋友，今天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日子，首先是珠海特区报社这个每天都在记录着珠海新闻的媒体，注定在今天发生一个重大的新闻，这么多的市民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这本身就是一个新闻，记录新闻的地方今天要发生一个大新闻。第二个特别，在珠海文化发展史上，今天将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珠海文化大讲堂今天正式开讲。在这样一个开放的知识平台上，如果是您安居在珠海，那么您可以心随所愿，前来这里聆听分享；如果您是旅居在珠海的人，您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前来聆听这个节目。古人说，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从今天开始，让广大的珠海市民朋友，在这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滋养当中，来共同提升珠海的文化品位。
文化大讲堂网站开通仪式现在开始！
首先让我荣幸介绍珠海文化大讲堂开讲嘉宾，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黄晓东，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钱芳莉，闻讯而来的市民朋友，也要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情的欢迎。
下面有请珠海宣传部副部长、珠海文化大讲堂执行副主任蔡新华先生介绍珠海文化大讲堂的概况，有请！
蔡新华：亲爱的市民朋友，尊敬的领导和嘉宾：
大家好！今天是个好日子，是珠海文化建设的又一个好日子。在市委、市政府的关心下，在社会各界的关注下，“珠海文化大讲堂”这个宁馨儿，经过四个多月的孕育，终于呱呱落地了！作为创办者之一的我，此时此刻，心情难以言表。
这段时间，很多熟悉或陌生的朋友，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们为什么要创办“大讲堂”，它对珠海的文化建设到底有什么意义和影响？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了“建设人人学习、终生学习的学习型社会”的目标；刚刚闭幕的十七大，胡锦涛总书记发出了“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号召；广东省委、省政府作出了“建设文化大省”，珠海市委、市政府作出了“建设文化珠海”的战略决策。文化已经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发展先进文化，已成为全社会的共识。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物质生活水平和质量的不断提高，人们对于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日益强烈而迫切。因此，不断完善覆盖城乡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大力发展公益性文化事业，实现好、维护好人民群众的基本文化权益，是各级党委政府，尤其是我们宣传文化部门义不
容辞的职责。创办“珠海文化大讲堂”，正是按照时代要求、顺应时代潮流之举，这是珠海建设实践科学发展观先行示范市、构建和谐珠海的迫切需要。
近年来，以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为代表、为引领的“讲坛热”风靡全国，使很多专业领域的学者从高端学术中走了出来，也让无数平民百姓有机会走进讲堂，聆听智慧的声音，沐浴文化的阳光。珠海是一个既有着厚重历史文化沉淀又充满生机活力、既古老而又年轻的移民城市，各种文化在这里碰撞交融。珠海得开放风气之先，理所应当也要走在时代潮流之前。
因此，我们“大讲堂”开宗明义，就是要“传播优秀文化，培育人文精神，共享文明成果，提升城市品位”，就是要“让学术通俗化，让学者平民化，让学问走出象牙塔，让学识飞入百姓家”。它的形式是“免费、免票、开放式、公益性、大众化”，它的内容涵盖宽泛、包罗万象，政治经济、国计民生、哲学历史、文学艺术、法律金融、衣食住行甚至保健养生等等，只要是百姓关心的热点话题，都是我们大讲堂的主题。
为了充分发挥好讲堂资源，我们将通过报纸、广播、电视、网络以及海报、单张、折页等多种形式，全方位、多渠道、大篇幅地进行宣传，刊播讲座预告、公益广告、内容精选、录像剪辑、专家访谈等等。我们专门开办的大讲堂网站，还将广泛征集人们对主讲专家和讲座选题的推荐意见和建议。我们希望看到，在这个大讲堂上，珠海的市民能与自己心仪的学者和大师们面对面交流，心贴心互动，与知识相始终。
文化是民族的根，民族的魂，是一个民族长盛不衰的不竭动力，同样，文化也是一个城市的发展之根、前进之本、立市之魂。我们完全可以相信，有社会各界的鼎力支持，有全体市民的共同参与，“珠海文化大讲堂”一定会越办越好，办出品味，办出特色，办成珠海的文化品牌和城市名片，办成珠海的“百家讲坛”！
谢谢大家！
主持人殷亚敏：各位来宾，接下来我们准备要请出来我们的开坛演讲嘉宾了，今天在我们珠海文化大讲堂开锣之际，荣幸地邀请到了复旦大学教授、季羡林研究所副所长、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主讲人之一钱文忠教授。
有一个问题要问大家，易中天的粉丝叫什么？
听众答：“易粉”。
主持人殷亚敏：于丹的粉丝叫什么？
听众答：“鱼丸”。
主持人殷亚敏：钱文忠的先生粉丝叫什么呢？
女听众答：“潜艇”，我就是！
主持人殷亚敏：今天可以说是“潜艇”云集珠海，全部浮出水面，多谢你们前往力挺钱教授，多谢各位潜艇。根据我的粗略研究，钱教授我总结了“一小一老、一左一右”。他的“小”因为他是“百家讲坛”最年轻的主讲人，也是研究梵学的专家，今年41岁，刚过不惑之年。什么是“老”呢？这个钱教授是中国的“国宝”季羡林先生关门弟子，季羡林先生今年多少岁？97岁了。所以他（钱文忠）的辈分非常高，资格非常老，年轻的老资格。而且这个被学术界称为上可以承接钱钟书的青年学者。我们再说一左一右，钱文忠教授是左手投资赚钱，右手立书教学。有的网友说，钱文忠的老师的名字就取得非常有玄机啊！一是忠于文，二是忠于钱，所以叫钱文忠，的确是高人！有机会我们将请钱教授再来给我们讲授投资赚钱的心得，有请钱文忠教授为我们珠海文化大讲堂作开坛讲演。在正式演讲之前，我们首先还要进行网站的开通，为了珠海文化大讲堂整个配套，有一个穿越时空的平台，我们特意开设了一个网站。下面我们就有请珠海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黄晓东，珠海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钱芳莉女士开通珠海文化大讲堂的网站。有请！我们有请见证人钱文忠教授和远大美域总经理陆军先生。
主持人殷亚敏：大家盼望已久的时刻到了，让我们所有的潜艇和所有的珠海市民朋友用热烈的掌声有请钱文忠教授开讲！
钱文忠：尊敬的黄部长、尊敬的钱部长和各位珠海的朋友，首先我对自己奉珠海市委宣传部之命，来到非常美丽的珠海，滥竽充数，登上珠海文化大讲堂倍感荣幸。对于自己居然是珠海文化大讲堂的开讲人，更是惶恐。于德于才，于年龄，我都难当这份荣幸。我深深感谢主办单位市委宣传部和珠海市图书馆等承办单位，他们于百忙之中接待我，引导了我领略了日新月异的珠海，他们为珠海人民谋长久福祉这种宽广的胸怀。我还要感谢远大置业公司，远大不仅已经而且正在为珠海市民们建造高雅而迷人的住宅，远大同样关注着珠海人民的精神需求和精神文明建设，拥有这种企业是珠海的骄傲，也是珠海可持续发展的象征。同样需要感谢的是珠海电视台的总编辑、著名主持人殷亚敏先生屈尊来主持我的讲演，他对我的介绍比我自己把想象的最好的样子还要好！最后，但绝对不是最小，我真诚来感谢前往听讲的各位朋友和前辈，特别是还在场外的前辈和朋友。
珠海果然是改革开放以来吸引了全世界注意的年轻的城市，但是它同时也是拥有足以自傲、悠久文化传统的城市。
珠海在历史上历来就是中国和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窗口，各种各样的西方文化从这里流入，多少的珠海有识之士走向国际。地灵人杰，这四个字用在珠海也是恰如其分。希望自己的讲演不会太令大家希望，我期望大家的指教和批评。
我在中央电视台主讲《玄奘西游记》整个节目是长达三十六集，在9月30日首轮的播放已经全部完毕。由于《百家讲坛》在电视观众中所拥有的巨大的影响力，因此我的讲述也似乎受到观众和媒体的关注。近来上下两册的《玄奘西游记》也由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市出版，据说现在列在各种销售排行榜的首位，我在欣慰之余也深深知道，这都是观众和读者对我的厚爱，我深深感谢。
我讲述的是玄奘。玄奘是生活在距离今天大约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一代高僧，他不远万里，西行求法，求回真经，埋首翻译，无论是在古代中外文化交流的历史上还是在中国和印度的佛教史上，甚至是在印度的古代历史上，玄奘这一位古代中国的高僧，都具有顶尖的重要性。这一点是大家一致公认的，是没有任何的争论的余地的。
我们知道，玄奘的一生在世俗人间渡过的一生大致被分为两层。46岁以前先是发愿出家西行求法。46岁之后，则以翻译佛经为主，兼顾讲学教育。当然他的贡献主要还是首推翻译，这一点也是我们大家所公认的。先就中外文化交流史而言，玄奘西行的足迹遍及西域，中亚，这一块地区包括原来苏联的几个共和国，包括中国的新疆，这是一块人类文化史上独一无二的宝地。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都知道，在人类的文明史上，一直延绵不断自成体系，并且一直到今天都对世界文明发生着影响力的文明传统实际上只有四个。一个是希腊—罗马文明、一个是阿拉伯—伊斯兰文明、一个是印度文明，当然还有我们值得骄傲的中华文明。其余的好多文明，比如我们讲古埃及文明、玛雅文明等等，由于种种原因都终断了。所以一直拥有非常悠久的历史、发挥巨大的作用，而今天依然发挥着重大作用的文明只有这四个。而在我们这个所居住的地球上，这四个文明交汇的地方、交流的地方、它们碰头的地方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西域和中亚。这是一片丰富多彩、光怪陆离、交流频繁、冲突激烈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经常是这个文化还在唱着，而别的文化已经迫不及待地登场。在这片中亚的土地上，文化的交流和融合是极其富有成果的，并且是由此向四方传播。
关于如何来翻译中亚，怎么来翻译它动过好多的脑际。我们讲英文的翻译，比如英文，翻译成“中部亚洲”（英文），但是这个字不足以强调它的文化含义，不足以强调他在文化上的浪漫情怀。后来翻译成是现在“欧元”（英文）的发音，欧亚交汇点，但后来发现，光用这个字来翻译也不大正确。由于民族的迁徙，由于战争频繁，由于环境的变迁等诸多原因，
有关这一片非常广阔的土地的历史资料却是少得可怜。玄奘亲自经过这个地区，回国之后又应唐太宗之请，和他的得意弟子辩机合作留下了举世闻名的《大唐西域记》，而这部书正是有关文化历史上具有顶尖重要性的最最珍贵的材料。至于玄奘在中国和印度佛教史上的地位，那当然是不用说了。
我们先说中国佛教。他和助手翻译了一共1335卷最重要的佛经，他培养了很过学生，他翻译的佛教当然是很权威的译本，很多到今天还非常流行。他翻译的很多文本原本在印度已经失传，也就是说我们要了解当时的印度的历史，要借助玄奘的译本。同时他培养了好多的学生，我们要注意的是，在他的学生当中，不仅有汉族，有别的民族的人，还有来自于古代朝鲜新罗（音）的，有来自日本的留学生。而更为重要的是，在玄奘的学生当中，还有为数远远不只三五位的印度学生。也就是当玄奘学成返回中国以后，连佛教的印度也派出学生来向中国的这位法师学习。
他将当时佛教世界的最高水平的学说带回了中国，创立了宗派，他的宗教叫法相宗也叫唯识宗，也叫慈恩宗。他对中亚的佛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一宗派代表了当时佛教世界最高水平的学说。而佛教的学说是一种非常精微的分析，说明非常精神的道理，但中国人比较讲究综合，所以他在中国确实没有能够像禅宗，净土宗这样的传播状况。但在在玄奘圆寂以后的一千三百年之后，当中华民族走向争取民族独立，反抗西方民族侵犯的时候，似乎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法相唯识宗，曾经在辛亥革命以前出巨大的影响力。比如说戊戌变法的谭嗣同是完全有机会逃脱，而抱定了变法必须有流血者的决心，谭嗣同也是法相唯识宗里边支持者。从这样的一个学说里边，引发出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这样烈士的形象，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形象。
那么我们为什么说玄奘对印度的佛学也有很多的贡献呢？这么说是有根据的，玄奘长时间留学印度，在印度广泛游历，他接触的都是当时佛教世界最具声望的学者，他掌握的是当时佛教世界最高水平的佛学理论。
印度的很多印度佛教学说，甚至包括某些非佛教的学说，在印度本土已经失传。我们知道印度在今天已经不是一个佛教国家，在印度几乎没有佛教的踪迹，而靠着玄奘的翻译工作，才得以在人类知识宝库中保存至今。当然很可惜的是，他有好几种用梵文写成的学说都没能留存下来。玄奘法师对印度的贡献我们就可以看得更加的直接。
当然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强调玄奘在佛经翻译过程中的贡献。翻译技巧的高超、数量巨大，可以说全面超越了在他以前的译经大师，后来者难以匹敌，再要出现一个玄奘是基本不可能的，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他的佛学翻译史、世界翻译史上的地位应该是毫不过分的。
玄奘是世界佛经翻译史上的新译旧译的分水岭。
我们知道，环顾漫长和悠久的文明，中国文化从一开始就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因为我们非常清楚地知道，在出土的甲骨文里，我们发现了大量的贝壳和海龟壳。现在我们知道，这些贝壳和海龟壳近的来自于马来群岛，远的来自于南非。靠现在的科技，我们知道这些已经是很容易的事情了。而我们也知道，在殷商记录中已经出现了黑人，有大量的黑人生活在中国。
中国从一开始就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但是成系统成规模地受外来文化的影响在中国漫长而悠久的历史只有两次。佛经翻译工作一直到宋朝才慢慢地消解下来。这一次外来文化影响中国，这一次大规模的翻译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千年，这在人类发展史上非常罕见的，这一次是西方的学术文化影响我们。第二次中国文化受外来文化影响最重要的窗口，就是基督教传入中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就是基督教，从明末大量的传教士进入中国。当然基督教传入中国是从唐朝就开始了。
从翻译理论上看，玄奘提出了非常重要的翻译理论，而这些理论实际上在今天潜移默化或影响着我们的翻译工作。他提出了著名的“五不翻”。也就是说在翻译的过程当中如果出现这五种情况，就不要翻译了。第一里边有好多非常神秘的含义，非常神圣的含义，当我们没有把握把它完整的意思用汉语转达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去翻译了。这个意思我们今天还好理解，比如今天我们唱的《国际歌》里面的“英特纳雄耐尔”就没有翻译，因为当时翻译这首歌词的时候，我们找不到准确的字来表达这个含义。也许今天有对佛学感兴趣的朋友，经常会念六字真言“嗡嘛呢呗咪吽”，就是六个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相信很多的朋友都不知道，其实今天翻译过来是很清楚的，他把佛法形容为最最珍贵的珠宝，而这个珠宝还被什么托付着呢？被莲花托付着。这六字在佛教里面有非常神圣和秘密的含义，所以玄奘说这个不翻。第二个叫“含多义不翻”。当一个词出现了好多个意思的时候，我们就不翻译。现在80后的人经常说的话这个人好“酷”，这个“COOL”完全是外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用一个汉字去对应它也许很难表达。所以我们也不翻，因为含多种原因的意思不翻。第三，由于我们中国没有的东西我们也不翻。比如可口可乐，我们原来没有，我们中国有别的饮料，我们广东有“王老吉”，但毫无疑问不是可口可乐。我们不能翻译成“外国王老吉”，因为它是我们本土没有，所以我们不翻。第四叫“顺古故”。什么意思呢？就是已经有约定俗成的翻法了，所以我们也不再去翻译了。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比如美国总统，最早是被翻译成“伯理玺天德”。但后来有很多不同的翻译，我们就不再去翻译它了。所以这是一种原来有的，不翻了。第五还有一种“生善不翻”。比如“般若”两个字，它不翻。就是说叫你引发善心，就不翻。“般若”的意思就是“智慧”。比如我们今天说这个意思很清楚，比如说般若波罗蜜心经，就是凭借着非常广大的智慧，凭借着智慧渡过人生这条充满困恼苦恼的长河。但如果我非要把它翻过来，就变成凭借伟大的智慧渡过这一条河。当然跟原义差得很远。玄奘翻译理论依然是今天翻译界里面的瑰宝，同时由于在中国的翻译史上，玄奘是罕见的以一人之力，就精通梵文，精通汉文，并且还在佛教理论上有极其深厚的榜样。所以他可以自己一个人来组织或者完成非常重大的佛经翻译工作，而不必依靠外来的人员。
在玄奘以前，我们知道中国的翻译工作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合作。比如有一位来自印度的僧人，或者中亚的僧人，他说的汉语不是非常的地道，他往往是念出一句梵文，然后用不太好的汉语说出来给他的助手，他的助手汉语很好但是梵文很差，两个人这么一磨合，一妥协，把佛经的意思整理出来。在这样的过程中会出现大量的问题，翻译的过程中一不小心会出现重大的问题。前一段我看一部非常著名的书，作者（英文）这是英国文学史上非常重要的人，里面有一句话“人的智慧非常重要，知识非常重要，有了知识就好比是你行走在黑暗的深夜里，在前方为你照耀的发亮的乌龟”。但是我总觉得乌龟能够照路就很可怕，我一看原文原来是萤火虫。（听众笑）在中国的翻译史上经常有这样的问题，到了玄奘这一代，在很大程度上得到的减少。也就是说玄奘的修养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呢？他可以手里拿着梵文佛经，可以随口翻译成汉文佛经，这是什么样的造诣？
玄奘提出了亲身翻译理论，还对译场的组织和翻译的程序做出了划时代的贡献。我们知道翻译尤其非常庞大的翻译工作是一项集体项目的工作，是一种团队合作的工作。而如何来组织这个团队，如何来规定翻译的程序，玄奘达到了翻译史上的高峰，而这个高峰我们今天还远远没有达到。今天诸位如果在书店买书，我也会买一些译本来看，除了像傅雷先生这样鼎鼎有名的翻译家，他们的翻译毫无疑问外的范本。不像现在好多的外文书翻得很快，你当然不可能原文去对，你如何决定买不买这本书呢？我的原则是什么，只要看到这本书后面写XXX 等人翻译这样的书我就不买，因为说明他是一堆人翻译的，好多人翻译的，不是一个学者翻成的，而有了这个“等”，你有没有这个翻译团体的组织或翻译程序的规定，恐怕在现代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失传。
而玄奘怎样来规定这种集体翻译的模式的呢？这里面分工非常明确，有一个人叫“译主”，它是译场的负责人，必须梵汉精通，并且对承担最后拍板的责任。还有一个人叫“证义”，他是审查翻译的文字，语言是否有错漏，但是他职能核对对错，他没有资格改，他最后排版必须交给“译主”。在翻译梵文版时有没有错，有的时候梵文是拼音文字，会经常发错一个音就会导致很大的错误。比如我讲观音，观音是这个名号，实际上是翻译上的一个错误，中国后来好多僧人，声音是可以干造的，你声音怎么看呢？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在读梵文的时候读错了一个音节，观音的声音是（梵文），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最高的本性，存在的最高本性和奥秘，所以观自在在梵文上观世音的意义是没有一点点问题的，也就是说一个努力去观察去研究世界万物存在最高的本性的这位菩萨。这个是没有问题的。
而正因为在梵文的时候读错了一个音阶，（梵文），就翻译成了“观察研究考量声音”，就翻译成了“观音”，连玄奘这样的权威发现错了以后指出来还没有改，这就是约定俗成的力量，没办法。他把梵文的音字写成汉语，让更多的人去读。比如我们小时候在学外语，有的英文发音记汉语辅助音。第三是“证文”，就是注意译主在宣读梵文文本的时候有没有错误。第四是“书手”，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把梵文的读音写成汉字。第五是“笔受”。另外还有“缀文”、“参译”、“刊定”“润文”等等它都有分工，把梵文翻译成一个汉文，等等这样非常详尽的分工。最后一个有意思的是，叫“梵呗”，为什么呢？居然玄奘翻译的时候还要求，你已经翻成汉语了，要求用梵文的音调和方法把这个汉文译本唱一遍我听听好不好听，然后由我来翻成音节。正是由于玄奘的重大贡献，中国的佛教翻译事业才从三国的草创时期，从东晋到隋末的发展时期达到了唐朝的全盛时期，此后再也没有出现了，在中国文化上再也没有出现如此辉煌的翻译成就，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而至于玄奘，对于印度历史的贡献，当然是因为他的《大唐西域记》，其中关于印度的记载弥足珍贵，无可替代。我们知道马克思就曾经说过“印度没有历史”。如何理解这句话，马克思的意思是印度没有历史的学程。印度和中国文明有一个巨大的区别。比如到印度的农村，你碰到印度的老人家，你问老人家你今年高寿，他会说我今年大概三四百岁吧。印度人没有时间的概念。印度的这个民族非常非常玄妙的思维，印度的宗教思维，非常发达，印度人的数学思维也很发达，印度到今天还是国际象棋的顶级大佬。实际的阿拉伯数字就发源于印度，后来传阿拉伯才被发扬到世界。以他的计算机数学的高度发达而文明于世，但他对历史的记录却没有什么。中国的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我们有悠久而不间断的历史记载的传承，也不能说这里边记载的所有事情都是可靠的，但是我们最起码知道，在历史上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因为什么原因大致发生了什么事件。而这一点在印度是做不到的，印度文化固然有它的极高的成就，但是没有它的历史记载的传统，可靠的历史记载寥若晨星。
印度曾经有不少学者说，没有玄奘的记载，重建印度古代史是不可能的。有的学者更是这样说，印度历史欠玄奘的债，是怎样估计都不过分的。实际上，玄奘的《大唐西域记》，确实早就成为重建印度古代历史在印度进行考古发掘的最最可靠的一个指导手册。玄奘记载的准确性，早就被大量根据他的著作在他的著作的指引下而进行了考古工作所证明。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玄奘留学的那烂陀寺，就是根据玄奘的记载一挖就挖到了，根据玄奘的书一找就找到了，这一挖挖出一件非常棒的事儿，这个叫做机缘，在佛教里面也是匪夷所思的。居然把那烂陀寺的公章都挖出来了。我们现在有的玉玺是清宫上传下来的，那烂陀寺的公章居然也被挖出来了。
同时玄奘对印度还有重大的贡献，什么重大的贡献呢？我们知道，仅仅把梵文翻译成汉文，因为我们知道在人类的语言当中，梵文是公认最复杂最困难的一种语言，你要掌握梵文，还要把梵文的佛教翻译成优美而流畅的汉文本身就是很难的。玄奘法师还干过更难的事儿，他居然吧汉语翻译成了梵文。这是个匪夷所思的，我试了半天，只能是大眼瞪小眼想不通。
我们知道在玄奘所生活的唐朝，唐朝的皇帝姓李，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总要为自己寻找一个高贵的出身。一直推到黄帝，历史上不好的历史人物的后代的都没有活下来，这是历史上的很坏的人都没有活下来。没有人承认是汉奸坏人的后代，唐朝的皇帝因为找不到自己高贵的出身，是非常着急的，于是他说自己是老子的后代，老子是姓李的，他说自己很高贵。大家一定要记住在唐朝，虽然佛教发展到顶峰，但是官方的派学第一是道教，第二是儒家，第三才是佛教。佛教在官方的排名是最低的。
当时唐朝是世界的中心。我曾经讲过，唐朝的国际化程度是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年代都不能比的。即使在今天，我们中国在快速的改革开放，比如说现在的香港老实说也不能和唐朝的长安相比。在历史上长安的街上好多的服务员是外国人。而且我们知道今天好多伟大的人物，我们都以为是汉族人的，比如白居易，谁说白居易是汉族？白居易就是诞生于白国的人，白国总归今天在前苏联阿富汗境内了。因为我们有证据，白居易的太太是他嫡亲的姑妈，这在汉族是不可能的。但是别的民族当中它没有血缘的禁忌。后来白居易已经成了汉文学的象征，他自己的太太也就是自己的姑妈也受到了汉族伦理思想的压力，她觉得这个婚姻不对，怎么办，跳井自杀了。所以在唐朝非常出名的一些人物，安禄山，史斯明、程咬金都不是汉族人。所以唐朝是一个国际化非常非常强的一个地方，再比如是隋炀帝，他的小名叫什么？意思是什么？（梵文）翻译过来就是大力士的意思，这是佛教里面的意思。
唐朝当时的国际化程度甚至到了会出笑话的地步，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一个名字是安禄山，姓安，当然今天姓安的可能不知道，姓史的、姓白的、姓曹的、姓何的等等这些人一共有九个姓都不是汉族的姓。后来由于混血，都成了汉族的了。安禄山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还不是汉语吗？他官当得那么大，他的坟墓堆得山一样，安禄山是什么意思，中亚一种民族语言的光明的意思，安禄山的外文名字翻译过来叫他的中文名字是安东明。比如唐朝著名的诗人王维，王维的字叫摩诘，王维的名字叫做王摩诘维。王维的字叫摩诘，“维”跟“摩诘”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那为什么会起这样的一个字呢？很明显王维的父辈是一个非常崇洋媚外的人，非常喜欢来自佛教世界的新事物，然后又把一个外国名字拆开了作为王维的字，佛经当中有一部经叫《维摩诘经》。在印度佛教中有这样一个非常奇怪的菩萨，他没有出过家，也没有受过戒，个人拥有庞大的资产，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妻妾无数，但是这个人居然是个菩萨。他是一个居士，他的佛学造诣高到天上的好多菩萨都来向他请教。这个人叫做“维摩诘菩萨”。王维一想，这个非常符合我们汉族人的信仰心态，信仰的好处我要，出家人的苦我不要（我们民族性格当中缺乏这个），所以这个“维摩诘菩萨”在印度中的地位并不高，而在中国的地位很高，中国的好多知识分子做梦都想成为这个菩萨。
但是这么一起名，就起出麻烦来了。维摩诘的梵文叫做（梵文）。在古汉语当中这个意思是有意思的，这个名字是有意思的。比如我们今天知道一个，我们珠海原来赛车是最早搞的，后来不知道如何给上海了。现在排名第一的赛车手叫舒马赫，什么意思呢？就是鞋匠，做鞋子的。好多名字是有意思的，维摩诘的梵文而也是有意思的。维就是浑身非常的洁净纯洁，摩诘是又脏长得非常的匀称，王维的意思就变成了王没有，摩诘的意思是又脏又匀称，而不是我们今天想象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唐朝成为了世界文化的一个中心，长安是当时全世界最大的城市，所以周围有很多的国家请求唐太宗赐我一部道德经，但是汉文没有看得懂，西方的通用的是梵文。那时候好多民族语言都没有出现，你用拉丁文没有人听得懂。当时的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的，比如说当时咱们广东南海的康有为和光绪皇帝是怎么沟通的？（听众笑）
当然那个时候我们是有官话的，是有各种各样的官话可以进行勉强的沟通。唐太宗命令玄奘把道德经翻译成梵文，根据历史记载肯定是翻译了，玄奘还把我们汉地僧人写成的佛教《大乘洗心论》也翻译成的梵文，可惜这两部梵文本迄今没有找到。但是从历史记载来看是翻译了的，中国的好多学者认为玄奘没有翻译过，但是印度好多学者认为玄奘是翻译了，并
且认为正是由于把老子的道德经翻译成的梵文，而在印度的阿萨姆（地名）广泛的流传，在中亚很大影响了印度密宗教的形成，这难道不能理解为玄奘对印度的贡献吗？
这样的当然我们无论怎么讲，我们只能对玄奘的历史贡献做的最粗浅的介绍。我确信这已经足够证明玄奘是一个如何了不起的历史人物，但是不能阻挡大家向我们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玄奘是古代历史上一个重要而且伟大的人物。可是，他再伟大，他也离开我们那么远了，他和我们今天的时代又有什么关系，玄奘这么一位遥远古代的僧人，怎样为我们迈向当代的人提供启示？
说实在的，这个问题我一开始我是不理解，甚至是抵触的，我认为学术就是学术，特别是有关古代的学问何必非要和现在发生什么关联？而现在，我的想法有了一点的改变。当然我依然还是坚持学术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应该过多地或者说首先考虑和现实有什么样的关系，因为我们知道，人类的知识探求和积累文化的累积和发展都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过分地要求立竿见影，效果无往往适得其反，往往欲速则不达。
但是，学者们似乎也不妨偶尔将脑袋探出象牙塔，看看外边的世界，关心自己也在其中生活的当下。学者们没有理由把知识私有化，我想学者无非就是全社会把知识暂时寄托给你这个人，掌握好这些知识，保存好这些知识，研究好这些知识。传播好这些知识，也是学者的一种责任。学者没有任何理由把学术看成是仅仅属于自己的。那么我们至少可以考虑下，在选择古代的研究对象的时候，是否可以优先选择对当下的时代有所影响，或者有所启示的人物或者课题呢？
我想这与学术独立并不冲突，真正伟大的历史人物他所展示出来的价值和任务，绝不是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所能够局限的，一定可以超越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和生存环境，超越时空，焕发出历久弥新的时代价值。不同时代的人都可以得到不同的精神层面的支持，这是发生在一个非常遥远的故事，但是他对我们今天没有启示没有价值吗？比如凿壁偷光，比如孟母三迁。
玄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那么我就应该努力来回答这样的一个问题，玄奘和我们的时代精神有什么关系，这是一个大问题，我只能就下面几点谈谈自己粗浅的看法，请大家指教。 首先可以很明确的地说玄奘身上最宝贵的财富乃是为了追求真理，不避风险，面对各种挑战绝不退缩，甚至不惜冒着付出生命代价的这样牺牲。玄奘是得道的高僧，在他的心目中，佛法当然是，我们似乎没有必要去为他解释什么，说明什么。我比较赞成冯友兰先生提出的对传统文化应该去一种抽象继承法，也就是说对传统文化的某些价值应该超脱于他的具体环境而重在其继承精神。比如我们古代的《二十四孝》当中，有“卧冰求鲤”这样的一个典故。今天大家都有冰箱了，你还要在冬天的时候在冰上求一条鲤鱼吗？但是这种孝顺长辈的精神还是应该继承的，这种精神被具体的时代剥离出来。玄奘为了追求自己心目中的真理，不惜偷渡出境，当然这一点在今天没必要了，经历了的诸多严酷的考验，不少时候几乎是要丧命在西行求法的路上。《西游记》中讲，玄奘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这当然是小说家之言，但未必不是真实历史的一种折射和反映。我想为了追求真理，不惜一切的这种精神，是任何时代，任何民族都必须具备的。
其次，如果我们仔细观察玄奘在印度的留学生涯，我们就会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发现。我们知道，玄奘不仅是一个佛教徒，而且还是一个虔诚的弥勒信徒。我不知道我们信仰佛的人很多，阿弥陀佛的意思就是无量寿的意思。永远存在的，当然很多人把他简化成弥陀佛，这是很可怕的，翻译过来就是“死佛”了。阿弥陀佛是不能省的。阿罗汉的意思永远不会倒退的，我们简称为罗汉，可就是一直在不停的倒退的意思了。
在隋唐以前，中国人主要信仰是弥勒，而不是阿弥陀佛，武则天就是弥勒信徒，白居易也是弥勒信徒，他写了《往西极乐记》（音）。据说《瑜珈师地论》是由弥勒菩萨口授的经。玄奘在印度玄奘不仅找到了一部经典，还找到了理想不过的老师，是当时佛学教师最高的学
府那烂陀寺的寺主戒贤法师，据说当时是1.5岁了。很多人就想，这个记载不可靠，玄奘是在胡说，说这话的人是不了解印度的传统。印度民族这个年龄是比较马马虎虎的，而且是倾向于往长里说。以我们对宗教信徒普遍的理解，玄奘已经满足了，不会去学习其他的学说，不会越雷池一步，可是历史的事实却与此相反，玄奘并没有满足于学习《瑜伽师地论》，也没有满足于跟随最高权威戒贤法师学习，甚至也没有满足于本来就已经足以提供多种学说的那烂陀寺的学习而是在印度广为游历访学。因此玄奘的学术学问不仅仅局限于佛学，而是涉及印度的大量的学说和学派，而玄奘在这些领域也是大师。
实际上，玄奘一路走来，西行求法的一路，无时无刻不在学习。他西行求法之路就是一条学习之路，一条探索之路。玄奘充分展现了专精而不封闭，开放而有所守这样的一种学习态度，这当然也是有重要启示的。
第三玄奘是完全有机会有条件停留在佛教徒心目中的圣地印度的，这是没有什么疑问的，但是玄奘还是选择了回国。也许大家会说，玄奘既然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终究会有一种“回向”的意识。所以说佛学和许多的慈善事业有天然的联系，这是一种天然的学说所致。他应该将学得的佛学知识“回向”给还没有机会利用的人们，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大家别忘了，佛教是反对分离的，佛教是讲究平等一致的，他也同样可以选择在印度进行这种“回向”。当时有印度国王和好多国家请求玄奘驻留弘法，大家千万别忘，玄奘决定回国的时候，他那个时候还有一个重大的问题没有考虑，因为他是冒着唐朝的禁令偷渡出境的，这在当时是极大的禁令。他在决定回国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回国后会不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他是不知道的。从历史事实看，玄奘显然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一点，而是在机缘合适的时候马上起程回国，他根本就没有去预料回国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
这一点就充分说明，人类的一部历史充分表明，任何一个真正伟大的人物他总是国际性的，而同时又必须是民族性的。在两者之间的关系当然并不容易简单地说明白，而玄奘无疑做到了一种近乎完美的统一。
第四，玄奘学有大成。他学习非常成功，又确实和当时的一代明君唐太宗特别的有缘，他和唐太宗非常不像君王和臣民的关系，不可言说。从历史记载看，唐太宗希望玄奘能够还俗，出任官职，然而玄奘拒绝了。很明显，玄奘的心愿是“单身行道”，就是孤单地凭借我一个人我要去弘扬佛法，去宣扬我心目中的真理，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求来的学问当作世俗之门的敲门砖，或者像我们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一样，“货于帝王家”。我们中国的知识分子寒窗十年，他的目标基本是是为“朝登田舍廊、暮登天子堂”这样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心态。而正是在这一点上，玄奘和中国文化中绝大部分知识分子判然分开，玄奘看重知识的独立性，看重知识的本身价值，他不认为知识是可以用来交换某种现实利益的工具。更为奇特的是，玄奘不仅没有还俗担任任何世俗的官职，他也没有以一代高僧的身份出任过佛界的高级职位，大慈恩寺在唐朝根本不是一座重要的寺庙，在唐朝有数不清的大庙、古庙，大慈恩寺是当时一座新建的寺庙，玄奘到那里去担任了一个住持，而这一点是很特别的。我们中国人认为你同时你不当官，当一个大方丈，当一个大和尚都不当吗？我们传统当中对玄奘这个人物不大理解，所以导致他在《西游记》中弄得滑稽的一个角色。所以《西游记》不理解就反映在《西游记》里边《西游记》的作者给玄奘封官，他封了一个什么官呢？就是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左僧纲就是副主席，右僧纲就是第一副主席，天下大禅都僧纲就是天下佛学大主席。这是乱搞的，这样的官职是杜撰的，这也反映出一般人的心态，因为他们对玄奘的这种行为完全不理解。而在具体的问题上，玄奘也坚持自的看法，有时候甚至不理会皇帝的建议和意见，皇帝的好多意见都是对的，但是玄奘很倔，就是不理你。 那时候皇帝的意思是要求玄奘先翻译那些没有的经书，这个意思那里有错，玄奘偏不，玄奘认为在他心目当中重要的先翻，所以他翻了好多在历史上已经有的一些佛经。由于玄奘没有去先翻译一般没有的经书，后来都已经连梵文本的也没有了。如果他听从皇帝的建议，
先选没有翻译过的来翻，虽然不是很完备，但最起码还是可以流传下来的。玄奘的倔强有时候并不一定对。我们从历史的记载当中可以看到，玄奘一回国就受到了自己意料不到的热烈的欢迎，而从一开始，玄奘就有意识避开热闹的场面，孤寂自守。专门为玄奘举行的欢迎仪式，玄奘并没有出席。这样做当然有回避妒忌绕开矛盾的考虑，但更是玄奘谦虚自抑，有其品性的反映，玄奘自始至终就抱定了单身行道的信念，从来没有改变过，这是玄奘身上特别的一个闪光点。
第五，玄奘是一个僧人，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绝对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只顾自己修行的僧人。在这个《大话西游》中，孙悟空十分想揍他。（听众大笑）
但实际上不是，玄奘有超强的组织能力和教育能力，他是一个非常有实际能力的人，我们知道正是由于玄奘非常妥善地处理他和皇帝的关系，他才能把他主持的佛教推向如此的高峰，玄奘是时代精神的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一个高深的课题，这当然不是一场讲演就可以解决的，我在今天讲的只能是我个人非常粗浅的一些思考和想法，希望得到大家的指教。 当前玄奘精神，重走玄奘路已经成为非常流行的时代话语，可这里边究竟有多么丰富的精神内涵和恐怕还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和发掘，鲁迅先生在《中国人失掉了自信力了吗？》有这样的一段话我愿意用他结束今天的讲演，鲁迅先生讲，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拚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毫无疑问，玄奘就是一位埋头苦干的人，玄奘就是一位拼命硬干的人，玄奘就是一位为民请命的人，玄奘就是一位舍身求法的人，毫无疑问，今天正是需要民族脊梁的时代，谢谢大家！
主持人殷亚敏：今天珠海文化大讲堂的第一阶段就在这里结束，接下来是我们第二阶段，据我们这次与钱教授同行的上海世纪出版社王社长说，钱教授的精彩有三精彩，他的讲座精彩，他的互动问答更精彩，餐桌上聊天更是精彩。下面就请在座的各位市民，或者是书面提供问题，或者是现场进行提问，我们就请钱教授给我们做更精彩的回答。
钱文忠：欢迎大家指教。
听众提问：我提一个问题吧。咱们是同龄人，我想请问几个问题行吗？我想请问，假如说玄奘的这个精神财富我们是认同的，假如说玄奘法师在唐朝的时候就在为这一块下功夫的话，咱们中国发展得是什么样子？
钱文忠：你这个问题很为难我。我想唐朝的中国实际上大家都有一个观念就是在唐朝的中国，唐朝是中国历史上非常强大的时代。但是我们千万要知道，唐朝的中国在军事上也并不怎么样。因为唐朝我们知道在对外的战争当中唐朝打的多是败仗。唐朝军队的总司令是外聘的。唐朝打仗打败了，但是中国的造纸术也利用这个机会传导了世界上。唐朝这个国家曾经雇佣回胡人骑兵，李世民本来是称臣于突厥的，当时他的军旗上印着一个大狼头，在中国这个历史上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我们那么多的皇朝，实际上除了元朝，彻彻底底跟汉族人是没有关系的，还有早期的清朝，他在武力上还值得讲讲致用。我们汉族人建立的朝代都是比较倾向于文化的朝代，中国人不管他多少高明，还觉得没有必要去研究我们的武力不济。即使没有，我们即使没有也可以请外人来帮我们打。也只有当我们的民族的确在这方面落后挨打以后，我们才意识到。您提到了这一段牵涉到珠海的古代史，我们知道在满清的时候，实际上在明朝末年当满清的军队在攻打南明小王朝的时候，王太后都已经受洗加入天主教了，皇太后和皇帝都有英文名的。这反映了朝廷已经开始意识到我们国家不行，南明的军队就是通由珠海，请当时的葡萄牙人带进了火炮，带进了炮弹的制造技术，通过珠海送出了一封求助信，这封信上盖着南明皇太后的公章，他请求教皇派十字军帮助自己打满洲，明朝的军队退到南方都有很多带十字的，包括李自成的军队，张献忠的军队里面都是大量的带着十字来自澳门通过珠海北上的传教士。其实在那个时候，一些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中国在火器方面已经落后了。我想您刚才问的这个问题在历史是很难讲的。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假设，
如果一路上中国人都在研究的话，那不敢想象，这个话是很可怕的。我们民族这个心里的天性不是一个尚武的天性，我们倾向于和平的交流，和谐的交流，谢谢你。
听众提问：首先代表珠海人民对你到珠海来讲学表示热烈的欢迎，这个问题就是玄奘精神对我们建设和谐社会有什么意义？还有一点就是请教这个单词“观音”就是你说这个梵文翻错了，你念的是（梵文），我想知道正确的读法是怎样的？
钱文忠：说这个单词读错了，这不是我说的，是玄奘说的，正确的读法是（梵文）。你问的是玄奘精神跟和谐社会的关系，我想你在问的是佛教作为一种宗教，在我们现在建设和谐社会的过程当中，它能够提供哪些有益的启示。实际上我们的政府是承认五大宗教的，这个是天主教伊斯兰教，基督教、佛教、道教等，这些宗教各自不同。但是我想这五大宗教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全部向上的，在我们生活的社区当中，一个宗教信徒，他往往有些事情是不做的他不会去做。
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够这样每个社区就会和谐，社会就会和谐，像温家宝总理在季羡林先生生日的时候去探望先生，温总理公开发表了讲话说，我们现在建立和谐社会非常重要，季羡林先生讲一个是天人合一的观念，人内心的和谐非常重要。如果每个人内心和谐的，社会是由人组成的，这个社会的和谐就比较容易达到，而人内心的和谐用一句大白话来讲，就是调整自己的心态。佛教所提倡的某种观念还是很有帮助的，佛家在本质上是一种不争的宗教。好多宗教都对对异端的破坏，甚至发动战争，佛教从来没有。佛教是一个天性倾向于不争，讲究和谐的宗教，玄奘身上体现的主要是一种佛教的精神，这种精神当然对和谐社会作为一种有利的资源，谢谢！
听众提问：我们也知道中国的佛教儒教道教共同影响给中国文化的发展带来哪些作用，我们也知道他们也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在未来的走向如何？
钱文忠：我觉得在中国的宗教当中，您讲的是三教，第一儒学能不能成教，这个我们一直觉得比较的犹豫，孔子留给我们的是一个老师的形象，并不是一个教主的形象，没有一种明确的教会的组织。道教毫无疑问是一种宗教，好多人讲不能理解道教。佛教当然是一种外来的宗教，佛教刚刚传进来的时候就是依附于道教，我们当时不知道僧人是什么回事，但我们发现他们跟道士比较像，早期的我们好多的观念，比如涅槃，我们翻译成成仙。而最早我们讲佛教里边的不朽的概念，用道教的长生来翻译他的。佛教最早进来的时候是依附于道教和道教学说慢慢传播的。但是进来之后，反过来影响道教，慢慢形成一种宗教。道教又是借鉴了外来的佛教，学习了它的宗教仪式，建立了自己的道观，有道长，甚至在它的理论上也开始构建。道教和佛教为了争自己谁老，有一部经书叫老子化佛经，就是老子骑青牛去感化你们的释迦牟尼。我们比较倾向于一种三教合一，我们在每一种学说中吸取我们愿意相信的东西，我们去吸取我们愿意供奉的。我们汉族人的家庭是非常精彩纷呈的，你家里供着弥勒菩萨，完了以后又会对孔老夫子鞠两个躬。《西游记》毫无疑问不是一部佛教小说，因为我们知道各种各样的神仙是混在一起的。里边什么都有，有如来佛、有太上老君，还有二郎神、还有啸天犬，什么都有。在这里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功夫。你吃了他的丹，你就能长生不死，在这部小说当中，孙悟空反映了汉族人的一种心态，他对谁都不尊重，连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可以踢翻。而佛教徒在里面被描写成什么，玄奘去求经，带了一些什么东西没有啊？佛教在《西游记》里边是先索贿的，孙悟空发现了很恼火，就去如来那里去投诉，如来怎么说的，他说他们都要吃饭嘛？（听众笑）
在《西游记》里不管是所有的妖魔鬼怪，他都怀抱一种梦想，吃唐僧肉，这样就可以长生不老。这是道教的观念，中国将来可能会出现在一种和谐的状态下会出现一种文化混合的情况，我们将来也永远如此。我们汉族人当然也很多的虔诚的佛教徒，但是你再虔诚，你也不会对妈祖不尊重。我们会尊重好多我们愿意尊重的东西，我知道研究佛教，比如说弥勒佛，
弥勒佛为什么变成那么胖，这个我知道，但是弥勒佛身前为什么多了几个金元宝，我不知道。弥勒佛什么时候变成了财神，我不知道？（听众笑）
在上海，春节是不热闹的，迎财神的那天是最热闹的。而这个时候就会有各个中国版的财神，你不知道他到底迎谁。我们汉族人的宗教或者现代社会的宗教状况还是可能会沿着我们走了三千年的宗教道路，大概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听众提问：很荣幸今天听到您的讲学，我的这个问题是听到您的讲学，体会到玄奘通过修炼自己来改变世界，下一步您的《玄奘西游记》有什么或活动？第二个还有很重要问题，玄奘在他西天取经回来，带回了释迦牟尼双集里头，完整的资料有没有在国内出版？
钱文忠：的确有人找到过我希望我能写一些剧本，我觉得那是一个太专业的事情，我愿意为他们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我本人是非常乐观其成。但是我担心现在的电影太娱乐化了，我曾经发表过这个讲话，不要给玄奘找女友。（听众笑）
许多人问我你所担心是什么？我说不要把玄奘娱乐化了，他们说你的底线是什么？我说就是不要让玄奘突然爱上一个什么女妖精。（听众笑）我基本上会跟这个保持某种距离，至于您所说的，他资料记载是有的，主要是《三藏法师传》里边都有，但是玄奘带回来的东西大概都不在了，现在如果一个高僧圆寂的以后都是火化的，但是现在看来玄奘是土葬的。这个也是很有意思的，他土葬了以后，他的遗骨被搬动了，好几个地方就说自己有玄奘的顶骨。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只能用一种很悲哀的心情去表达一种无奈，而没有办法去说。谢谢！ 听众提问：我想请问您本身是否是佛教信仰的信徒？
钱文忠：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回答你，第一，我不告诉你。（听众笑）
我觉得像宗教信仰他还是一种比较个人化的东西。我可以非常明确地说，作为一种宗教的教徒，必须履行一定的仪式，比如你成为居士也要受五戒，猪八戒受了八戒。但是我作为研究佛学的人，我对于他好多的历史价值好多的学说是认同的。我主要是一个学术研究，当然你如果是一个佛教徒的话，你应该守五戒的嘛，比如说你不吃肉，但我天天是吃肉的。谢谢！
听众提问：根据我的认识，第一在中国历史上就曾经发生过三次灭佛运动。第二我认为《西游记》是一个讽刺性小说。第三我认为佛教是反对任何欲望主张修行圆满的，一定要修行圆满才可以轮回，还有就是佛教不拜父母。第四我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沦丧到现在的大学里面中经常发生流血事件，我认为和道德的沦丧有关系，这样来说佛教跟现代社会的价值观有什么帮助？
钱文忠：您刚才讲的是四个问题。
前面几个问题我想中国历史上发生三次法难，中国历史上反佛是非常有意思的，无一例外完全不针对佛教的理论，当僧人多了以后，国家就没有人当兵了，没有人种地了，没有人纳税了，完了好多僧人还非常的奢华，反佛其实有的，但历史记载也不太正确，效应有没有那么大，它主要是反京城的几个城市。
您对佛教的看法当然是非常对的，佛教的原则就是我不愿意轮回，不轮回的意思就是我不跟你玩了，我自己呆着去，我再也不投胎了，哪怕你投成一个皇帝也好，一头猪也好。您讲佛教主张不敬拜父母，这个在印度佛教和原旨佛教当中的确是如此。但是当佛教传进了中国以后，实际上这些因素被改变了，原来我们讨论过，僧人要不要对帝王和官员进行跪拜，而在中国反过来了。所谓僧人要不要拜父母，但是实际上都是拜了。佛家有一个中国化的过程，玄奘出家了，他应该是毫无挂碍的，但他在晚年去看过他的姐姐，他（从印度）回来以后就向皇帝表达我要去看我的姐姐，他完全没有割舍自己的亲情。比如我们知道当代的一代高僧，台湾的法师，法师的老太太90多岁高龄了，还在老家呢，法师回来之后也经常去拜访老太太。佛教在中国你要做到见了父母都不跪，见了前辈都不跪，我想佛教不会传播起来。至于你说的在学校发生的流血事件，现在大学生就是动不动就自杀，完全不考虑自己生命的
负责，不考虑对家人来讲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想这种情况恐怕最主要不能归于佛教的影响，我更愿意把他归为现在的孩子们受暴力动画片、暴力游戏的影响。我的儿子今年10岁，我经常看他玩这种暴力的游戏，在游戏里面他一刀砍下去，就是几滴血。砍越多自己的成就越高。这是种很可怕的东西，现在如何让学校里的孩子能够有更多的选择，这也包括我们提供不了更多的好的文化的作品也好。如果我们自己的动漫设计师做不出孩子们愿意看的动画，那这个问题会越来越严重。在我们小时候，我们看大闹天宫这种动画片，这种动画片是一种比较平和的，没有那么血腥。孩子的问题和佛教的关系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和游戏的设计有关系。
听众提问：钱教授，我还有两个问题。接着您刚刚说的对孩子的一种心理状况影响，我想问赞不赞成孩子从五六岁读伦理道德经，我觉得中国这种圣贤伦理书他本身的精髓就是一种哲学，教你如何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周遭的环境，我想听听您的看法，我听说过前段时候上海曾开办过这种读古典书的私塾。第二个问题是您刚才说您非常不赞成谁写剧本会写玄奘爱上个女妖精，其中最让我感动的是女儿国的国王对玄奘的感情真的是非常真挚的，如果您写剧本的话，您会写吗？玄奘是一个很伟大的人物，何不让他留下后代？（听众大笑） 钱文忠：我先回答你这两个问题的第二个。女儿国里面的描写就是写女儿国的国王对玄奘充满了爱怜，但是你有没有发现她把玄奘称为“人种”，只不过是“人的种子”而已。先判断他们是“公”的，大家就已经很高兴的，突然看见一个非常漂亮的玄奘来了，那当然举国欢庆，如果玄奘知道自己仅仅是一个“人种”的话，他是否还愿意娶这个女儿国的国王，我估计他不愿意！（听众大笑）
而且作为一个高僧来讲，他不认为自己是无后的。
听众再问：但是具体说到《西游记》里的玄奘其实女儿国国王对他的一往情深？
钱文忠：但是我相信一个高僧来讲，他比较在乎自己宣扬的佛法能否流传下来，他不会在乎其他的，你有一个孩子实际上还是一个轮回。我不跟你们玩了，难道派我的儿子来跟你们玩？
您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孩子读经的问题。这个事情很麻烦，读经必须有时代文化背景。当这个时代的文化已经被无奈地改变以后，读经的这种方式还能不能存在是一个非常巨大的疑问。你现在让孩子读《三字经》，他愿意不愿意吗？曾经对媒体讲要对孩子说孔爷爷的书比你的游戏好玩，我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小时候是没有游戏玩，有游戏玩我也不读书。问题在于你如何找到一种将孩子引入的办法。我们知道过去的老学者，伟大的冯友兰先生，张岱年教授，过去有一种毛病就是口吃。越是顶尖的学者，毛病就越多，为什么，被打的。从小被打的。钱钟书是钱学同的儿子，钱学同就是严重的结巴，就是小时候被打的。这种形式今天还可能吗？那我估计您的老爷爷老奶奶在你读书的时候就在你的后边拿着一个棍子这可能吗？我的父亲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他小时候对我多残酷啊！包括我现在对他稍微话重一点，他就瞪胡子了。现在“百家讲坛”在做的也是这种努力，就是让大家先喜欢它，对它产生兴趣。以前说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现在我们恐怕要倒过来，就是先要孩子乐之，感觉到快乐，然后再叫孩子达到好之知之。我曾经拿我的孩子做一个很微妙的游戏，我的孩子整天打日本的游戏，我说日本人打来打去关你什么事？现在家长主动给孩子买电子游戏的很少，我给他买了一整套的三国游戏，他玩着玩着突然发现里面的关系有点不大对，因为三国里面很多都是亲戚的关系。然后他就去听易先生的《品三国》。他觉得奇怪，后面他自己去看三国志。我儿子在小学三年级到我的书房里把三国看了一遍。但是中国人如果到韩国和德国就会发现他们有很多的这种东西。珠海有这么多宁静的地方，这么多大学的地方，去做这个事情他一定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为孩子们提供一种文化教育的游戏。但现在你要让孩子们去背，也是有口无心的，背完了就忘了，我不大赞成。
听众提问：钱教授非常听到您的讲座，刚才讲翻译佛经的时候您讲了很多东西，一个是玄奘，一个就是鸠摩罗什。北大有个顾正昆（人名）教授在一个讲座里说，鸠摩罗什流传得很比较广泛，比较接近大众版，中央电视台的讲坛跟学者们的争论是不是有点关系？你是否同意这种说法？
钱文忠：您讲的就是鸠摩罗什的流传得比较广，这是事实。他翻译的就是流传的比较广。但是我们要知道这里边的区别，顾先生是我一个非常尊敬的一个学者。他学问非常好。鸠摩罗什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人，他独特在哪里？本来我打算在“百家讲坛”讲鸠摩罗什。他有奇迹的，他母亲怀孕的时候，突然会讲三十多种语言。当他出生后，他的母亲只会讲母语了。（听众笑）另外一个鸠摩其实不是僧人，鸠摩出过家，但是他破戒了他被抓去打仗，又被对方抓过来的给了10个公主，所以破戒了。但是我想鸠摩有一个非常特点，第一他翻译的自由度很大，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他的汉语能力不怎么好。所以他对佛经当中翻译的书都是比较容易的。在翻译当中最难的是哲学，有些书是比较好翻的，比如说明书好翻一的。鸠摩罗什翻译时就把一些比较难东西去掉了，就是他所翻译的佛教相对来讲是讲佛经因缘的比较多。而玄奘非常忠实于原文，他不会去逃避，玄奘翻译的佛经比较多的是抽象的佛学理论的经典，好多复杂的因素决定了鸠摩罗什翻译的佛经流传比他（玄奘）广。鸠摩翻译的《维摩诘经》就流传的比较广，还有《大品经》、《法华经》。而流传比较广的《般若波罗密心经》也不是玄奘翻译的。而且我们知道我们平时念的《波罗波罗心经》也不是玄奘翻译的。而玄奘翻译的《瑜珈师地论》则因为太高深，流传的范围很小。
听众提问：儒家讲究“和”文化，道教讲“舍”文化，舍得一切才逍遥。那么佛教也是精神的么？第二个问题是佛教的中国化问题。另外白马寺是最古老的吗？
钱文忠：佛教当然是精神的，比如说在高僧的眼里是没有男女的，因为他看到的都是一些因缘的关系，而不是性别的关系，就像一个网络化的世界一样，是不存在实际的物体的，所以说佛教是精神的。
佛教的中国化问题其实是一个蛮复杂的问题，比如在印度，佛教徒是按照戒律规定。在印度佛教徒是所有的饭都是靠信徒的施舍。但是在中国，佛教徒恐怕是做不到，中国要饭的人更多。所以你就得自己解决吃的问题。而这一项就把佛教的宗义破了，所以过午不食。尤其现在的寺庙情况都比较好。还有一点可能跟在封建社会中国人的文化水平普通不高有关系，另外包括中国在49年之后的政府的确花了很大的力气。印度佛教本身是一个知识的追求，他对人的学习的技能要求很高，禅宗是绕到了佛教的背后去接近佛教，中国的佛教问题有很多这样的问题，我想这个过程是无法平息的。白马寺肯定是最古老的寺庙，少林寺就不是，这里面有一个白马驮经的典故。
听众提问：唐朝是怎样的开放政策？为什么外国人可以进来而中国人出不去呢？
钱文忠：如果说唐朝可以随便进来那么多的外国人，而本国人走不出去在于唐朝的开放政策，而唐朝的开放政策就在于唐朝没政策。但是玄奘出去的时候是唐朝的开国的初年，开国的初年因为唐朝跟周边民族的关系还没有确定，跟周边还处于战争的状况。开国初年的帝王由于经过大规模的战争，人口急剧减少，他不愿意人口外流，玄奘外流的时候正好是唐朝的开国之年，正好是唐朝严厉封关的时候，他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个时候。
主持人殷亚敏：有一个书面提问，代表了一种提问形势。季羡林先生对您影响最大的最深的什么，您如何评价？
钱文忠：现在这个问题平均每天被问到五次左右，我的回答有点无赖，但我的回答是真诚的。我曾经讲过，一个优秀的教师，可以传授知识给学生，但是一个伟大的教师会影响你的一生。像我跟随了季羡林先生那么多年，但是要我说一下子对你影响什么，我一下子就讲不出来。好像每一个人，好像一个非常干裂的面包，当你经历了一场暴雨的时候，外面是湿
了，但是里面还是干的。对于我来说季羡林先生是和风细雨，但是你会发现，在这种和风细雨中，你从内到外被改变。
主持人殷亚敏：好了今天因为时间的关系，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对钱文忠先生表示感谢，在结束之前，还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们在大堂里有签名售书。第二是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按顺序出来。各位来宾，各位市民，今天珠海文化大讲堂可以说是盛况空前，来宾们有坐的、有站的，有席地而坐的，还有外面许多的听众，我们用掌声对室外的听众表示感谢好不好？ 珠海文化大讲堂首次开坛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注：本文稿为讲座现场文字记录，未经主讲人核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