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的声音--从小说[竹林中]到电影[罗生门]

叙 述 的声 音　

— —

从小说《 竹林 中》 电影《 到 罗生 门》 　

黎 生 茂　

黎生茂

安徽 大 学中文 系研 究 生。 　

ｌ 　

关于黑泽明的电影《 罗生门 》 和原作 芥川　 龙之介 的小 说《 竹林 中》 一般 可 以使 用博 尔　 ，

赫斯 的概念来解说 ：一个 伟大 的作家发 明了　 “ 他的先 驱。 我是先 看到芥 川龙 之介 的小 说 ， ” 　 然后 才 看 到黑 泽 明 的 电影 。得 承认 ， 竹林　 《

数面的棱镜 ， 出一个个 散漫的光斑 ， 折射 给人　 像涂上 了层层的面影 。他并 不想指示给 我们　 清晰 的向度 ， 的叙述 是散射 性 的。而黑 泽　 他 明的叙述则是 有指 向 的， 有着 整体 的统一 逻　 辑， 这正是还 原 真实 的需要 。起 同样 作用 的　 还有妇人身上的那 把小刀 。小说里那把 刀子　

时隐时现 ， 没在 众多 不相 干的 细节里 。而　 淹 电影则以那 把刀子作为重要 的道具呈现 在我　

中》 当初并没给我留下多大 的印象 ， 而黑 泽明　 的画面则给 我 巨大的 冲击 ， 是我 又拿起 书　 于 本进行重读 。 　 对照 电影 与原作 ， 我们 就 能读 出哪些 是　

芥川龙之介 本人 的声 音 ， 哪些 是黑 泽 明的声　

们面前　 由多襄 丸 回答典 史 的讯 问得 到 了有　

意识 的强调 ， 在最后 樵夫 面对 过路 客 的反诘　

音， 在这些声音里面， 在对事件的叙述中， 　 同

样也 就叙述 了他们 自己。 　

与原作相 比， 黑泽明删掉 了一个 声音 ， 那　

就是 老媪 的声 音 。它 的作用 是可 有可无 的， 　

时凸显 出来 ， 从而作 为一 个重 要 的细节 串连　 起叙述 的各个 片段 ， 使我 们有 可能走 进事 件　 的真相 。多襄 丸 自己怎 么会从 马上 摔下 来？ 　

这 可是关键 情节 ， 知道 ， 因为如此 ， 才　 要 正 他

会轻易被小小的捕 役逮住 。这在 多襄 丸的眼　

黑泽 明的处 理使 叙述 显得更 加集 中， 也更 加　 有力。这是 我最 初 的看法 ， 细读 了原作 之　 仔 后， 我认为 ， 这也是芥Ｊ 龙之介播 下的迷雾 的　 ｉ Ｉ

一

里是 多丢脸 的事 ， 为什 么不进 行反 驳？是　 他

多襄 丸的叙述疏忽还是芥川龙之 介本人的疏　 忽？或者是他们有 意的忽视？我一直搞 不清　

部分 。芥川龙之介给我们提供 的是一 个无　

２ １ 年 第 ２期　 ０　 １

教育研究与评论　

楚， 现在我倾 向于认为 这是 作者 故 意给我 们　 玩弄的一个 花招 。芥 Ｊ 龙之 介号 称 “ ｌ Ｉ 鬼才 ”　 ，

他的确很鬼 。 　

婴孩 的出现 ， 使人 性 由虚无 走 向坚 实 。过 路　 客赤裸裸 的抢夺也罢 ， 夫的收养也 罢 ， 樵 人性　 的善与恶都暴露 出来 。如果 说芥Ｊ

龙之 介对　 ｌ Ｉ

人性是持根本怀疑态度 的话 ， 那么 ， 黑泽明则　

增加 的部分是 樵夫 第二 次叙 述 的声 音 。 　

对杀人事件 的叙 述是 最强 有力 的 ， 人性 的　 对 揭示也更深 。黑泽明把原作 中的僧人 由现 实　 的层 面剥离 出来 ， 从普通 的见证人 上升为 “ 灵　

最终走 向了肯定 。这就是一 部优秀作 品与伟　 大作 品的区别 。黑泽明的《 罗生门 》 是不是 一　 部伟大 的作品 ， 这不好说 ， 至少它具有 伟大　 但 的气质 。这并不是我们 以前 理解 的光 明的尾　 巴。我认为一 部伟 大 的作 品， 它不 仅仅 向我　 们描述这个世 界 是什 么样 子 ， 个世 界为 什　 这

么这么 丑 陋 ， 么 荒 谬 ， 类 为 什 么 这 么 堕　 这 人

界” 的代表 ， 大大 增强 了云 游僧 的声 音 ， 实　 这 际上是黑泽 明的声音 ， 不要忽视 这一点加 强 ， 　

黑泽 明的可敬就在这里 。他还增 加 了罗生 门　

一

个避雨 的过客 的声 音 ， 过路 客虽 然不 是这　

个事件 的当事人 ， 使叙 述 的关 系显得 更加　 却 复杂 。过路 客的评 论 ， 就参 与 了事件 的叙　 也

述 。最后婴孩 场景 的 出现 ， 深 了过路 客 的　 加

落， 这么扭 曲， 还 应该 提 供 一 个 神灵 的世　 它 界， 一个救赎 的世界 ， 它不应 当只告 诉我们此　 岸的苦难 ， 它还 应 当把我 们度 化 到彼岸 的世　 界 。这是一个伟大 的作家应有的职责 。 　 在芥Ｊ 龙之 介 的作 品里 ， 物 的主要 动　 ｌ 』 人

机是逃 脱 ， 耻 辱里 逃 脱 ， 者从 罪 孽 里 逃　 从 或 脱 。一宗罪 恶引 发 了另一 宗罪 恶 ， 态 的发　 事 展根本 由不得人控制 。最初 是很简单 的一 起　

参与 ， 他不是单纯 的一个 听众 ， 他是黑 泽明主　

题深化的重要角色 。樵夫 的第二次叙 述让我　

们触摸到了事 件 的核 心 ， 过路 客最 后关 头　 但

的发问 ， 下 子 把我 们 推 到最 遥 远 的地 方 。 一 　

当电影最终 结束 ， 樵夫 抱着 弃婴 走 向雨后 初　

晴的大路时 ， 几乎是前后相继 ， 泽明完成 了　 黑

奸污案 ， 却演变成 一场杀人案 ， 什么力量 导　 是 致 了这一事件的滑落？为什 么那 个女人要 两　 个男人 决 斗？决 斗 能 使她 重 新 恢 复 她 的 贞　 节？假设女 人 的受辱 没 有人 知道 ， 耻 辱感　 那 的本质到底是什 么？奸 污所导致 的后 果远 比　 奸污本 身更 能 提 示 出心 理 的 、 文化 的 内涵 。 　 与罪孽相伴 的是 另一 个人 的耻 辱 ， 恶本 身　 罪 所 引起 的耻 辱感 是一 种更 深层 、 更强 烈 的感　 情 。为 了从那 种罪 恶 的深 渊里 出逃 ， 们 需　 他 要将对方作 为 垫脚 石 ， 对方

拉下 水 。他们　 把

互相纠扯 ， 结果 是谁 都没 有 出逃 的机会 。他　

似乎不 可 能完 成 的此 岸 与 彼岸 最 遥 远 的连　

接。这种 由此岸到彼岸 的到达也 是相 当真实　

可信 的。樵夫好像给我们 撒 了一个 最大 的谎　 言， 但他是 现世 中最 没有 罪孽 的一个人 ， 是彼　 岸世界的代表 云游 僧在 现实 世界 的执 行者 。 　 作品最终把我们 由对人性 的深 深怀疑与绝 望　

度化到对 人性光 明 的确信 与希 望 ， 雨 冲刷　 暴

的是苦难 、 血腥与罪孽。 　

芥川龙之介 所要 表达 的 ， 不是 人 性 的　 并 罪恶 ， 是 人性 的堕 落 ， 对 真 实 的 不可 企　 而 是 及 。这些 同一 事件互 相矛 盾 的叙述 ， 我们 不　

们坠人了更深的黑暗 。你看 ， 人这个动作 ， 杀 　

他们并不想推脱 ， 相反还 要往 自己身上揽 ， 他　 们 都承认是 自己动 的手。他们到底 想掩藏什　

知道哪一 个 是 真 实 的， 可能 大家 都 在 撒 谎 。 　

由于事件 本身不 可 能复原 ， 我们 依靠 叙述 重　 建事实的愿 望一 次次 落空 ， 这让 我们 对人 性　 产生 了深深的怀疑 。人性是无 可把握 的。而　

么？他们都想呈现一个心 目中 自己应有 的形　

象， 也就是从社会的 、 大众 的角度应该 出现的　

教育 研究 与评论　

２ １ 年 第 ２期　 ０　 １

形象。你看 ， 他们也指 向了道德。实际上 ， 他　

困、 恶 、 丑 罪孽 交织在 一起 ， 成 了世界 罪 恶　 构

们首先想到 的、 也是最关 心 的是道德 的得 救 。 　 但他们 的方法 是什 么呢 ？我们 说 ， 个不 会　 一 游泳 的人落 水时 ， 本能 地抓 住离 自己最 近　 会 的东西 ， 结果 是 共 同覆 灭 ， 且往 往 沉 得更　 并 快 。这些人 都没 有携 带渡河 的方舟 。所 以， 　 从个人 来 说 ， 们 并 不是 不 想拯 救 自己， 他 但　 是， 每个人拯救 自己的行 为导致 了大 家都得　 不到拯救 ， 扎 的结 果反 而在 罪恶 的泥潭 里　 挣 越陷越 深。这 里整 体 呈现 的就是 人 性 的迷　 失 。在罪恶的面前 ， 有些 人迷途知返 ， 有些人　 却越 滑 越远 。那 么， 河 的 方 舟是 什 么 呢？ 渡 　 那就是忏 悔意 识 ， 就是 宗教 的救赎 。而 黑　 也

一

的渊薮 。电影借用 了这个 意象 。在第 二个场　

景里 ， 罪孽通过 想象 的方式 得 到了初 步 的消　 化 。而第 三个 场景 ， 被置 于 了一 个更 广 阔　 则 的背景 ， 更加远离 了第一现场 ， 孽得到 了进　 罪

步的消化 。这有利于我们从 残酷的场面 中　

走 出来 ， 思考 更多 的东 西。第 三个 场景 是一　 个三重奏 ， 那里 面也有 着激 烈 的人 性 的挣扎　 与交锋 ，

人性 中的另一面慢慢地浮 出了水面。 　 叙述的强度是逐渐增 加 的。在纠察使署　

的审讯现场 ， 审讯者存在着 ， 但在 屏幕上始终　

没有 出现 ， 意味着真实 的缺 失， 对罪孽的惩罚　

则无从谈起 。首先是 樵夫 的陈述 ， 他是 第一　 个见到现场 的人 ， 作为一个报 案人 ， 的叙述　 他

很简单 。紧接着 是云 游僧 的叙述 ， 曾经在　 他 路途 中见过武 士和妇 人 ， 的叙 述也 只是把　 他

泽明提供的就是宗 教的救赎 ， 通过樵夫 ， 帮　 他

我们找到 了事情 的真相 ， 同时 ， 也找 回了我们　 对人性 的信仰 。 　

＿ 　

《 竹林 中》 两个 现场 ， 一个是 杀人 事　 有 第 件发 生 的现 场 ， 二 个是 典 史 审 问 的现 场 。 第 　

《 罗生 门》 增加 了第三 个现场 ， 那就是 罗生 门 　 的现场。这 是一个 更远 的场 景 ， 是脱 离 了利　

他 当时看到 的一些情 况讲 述一 下 ， 然后 感 叹　

一

下世事无 常 。紧接 着是 捕快 的叙述 ， 的　 他

叙述是一个 过渡 ， 为 了引 出更 强有 力 的叙　 是

述 。下面该 事件 的主角登 场 了。最先 出场的　

是多襄丸 ， 他是这个事件 的罪魁 ， 是一个 在 当 　 地很有名头 的强盗 ， 他所 处 的位置 实际 上是　

害关 系的场景 ， 也是更容易暴露真 实的场景 ， 　 同时经过层 层稀 释 ， 是最容 易产 生幻 觉 的　 也 场景。随着 叙述 次数 的增加 ， 叙述 与事 实 的　

关系显得更加 迷 离 ， 也更 加复 杂。它形成 了 　

叙述 最 为容 易 的一 部 分 。随 着 多襄 丸 的供　 述 ， 们发 现了一个 豪强 、 我 狂傲 、 雄健 同 时不　

层层转述 ， 就是 云游 僧与 樵夫作 为经 历者　 那

对避雨的过路 客对第 二现 场 的转述 ， 第二　 而 现场是当事人对第一现场 的复述 。第三现场　 除 了深化叙 述之外 ， 承担 救赎的责任 ， 还 这就　 是 电影《 罗生 门》 的一个创 造 。这是主题 的变　

乏狡诈 的形象 ， 就是我们心 目中的大盗形象 。 　

相对 于小说 ， 电影里的多襄丸更 张扬 ， 飞扬跋　 扈， 充满 了野性 与邪 恶 的美。他无 意 中为妇　

人的美色所 迷惑 ， 意 把她弄 到手 。他 借武　 决 士喜欢宝刀 、 宝剑的心理激起 他的贪欲 ， 把他　 们引到密林 深处 ， 乘武 士不 备把 他捆在 树桩　 上， 然后又怀着 恶毒 的快 意把妇 人引 到丈 夫　 面前当面侮 辱 。不想 那妇 人十 分刚烈 ， 出　 掏

自身带的小刀 转身 扑击 ， 用 自己的强悍 与　 他 高超的武艺击垮 了妇 人的斗志 ， 得遂 心愿 ， 掉　

奏 ，竹林 中》 《 是人性的迷失 ， 电影 《 而 罗生 门》 　

的主题则变成了堕落与拯救 。

　 《 罗生门》 也是芥川龙 之介的一篇短篇小　 说。 同是也是芥川龙之介短 篇小说集 的名 字。 　 罗生 门是古京都的南正 门。在芥川龙之介 这　

里 ， 妨 将 罗生 门看 做整 个 世 界 的缩 影 ， 不 贫　

头就走 。这时 ， 妇人却拖 住 了他 ， 因为她 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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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研究与评论　

个男人面前丢丑 ， 比死 还痛苦 ， 他们两人 只能　 活一个 ， 她愿 意 跟活着 的那 个走 。他 本不 想　 杀人 ， 此时动了杀机 。他 给武士松 了绑 ， 两个　 男人公平地决 斗 ， 在二 十 三个 回合把 武士 杀　 了。可 回头再找妇人 ， 却不见了踪影 。 　

下面是艰难得多 的妇人 的忏悔 。她 的生　 存需要更强 有力 的理 由。她被 侮辱 了 ， 且　 并

黑 暗 中 了 … …　

我们发现 ， 三人的叙述互相 纠缠 ， 相矛　 互

盾 。我们 陷进 了迷茫 。这 时候 ， 电影 让樵 夫　 开始 了第二次叙述 。黑泽 明显示了他更 为准　 确 的、 精彩 的叙述本领 。樵夫 在这样 的场合 ， 　

并且 以他 的身份 ， 让我们 相 信这 次他 的叙述　

是真实 的。可洞悉一 切的避雨 客再 一次让我　 们受到 打击 。人性 的迷 失越 来越 远 ， 们一　 我 次次受到打击 。但黑 泽明却在一次 次打击 中　

当着另一个 男人 的面， 这个 男人 就是 他 的丈　

夫 。强盗蹂躏 了她 ， 扬长而 去 ， 她得 独 自面对　 丈夫 。她是柔 弱 的， 有 能力保 护 自己。她　 没 扑向丈夫 ， 要丈 夫 的愤怒 或者 是怜悯 洗刷　 需

坚实地建 立 了对 人性 的信 心 。其 实 ， 一开　 从

始， 他就在进行艰苦 的重建 。电影一 开场 ， 在　 罗生门下 ， 樵夫就在念叨“ 弄不懂” 他 心中的　 ，

自己的污迹 ， 可面对 的却是丈夫 冰冷 的、 蔑视　 的 目光 。她受 不 了这冷 酷 的 目光 ， 她割 断绳　

子， 宁愿让丈夫用她 的小刀杀 了她 ， 可丈夫纹　

郁结需 要倾 吐。 当我们看 完 电影 时， 我们 才　 知道 ， 事件 的 了解 原 比他在 纠察 使署 所　 他对

说的要 多得多 。云游僧重复着 “ 是啊 ， 可怕　 太 了。照方才这宗事儿看起来 ， 道人心 ， 世 简直　 就没法 让人相 信 了。这 可 比什 么强盗 ， 么　 什 疫病 ， 什么荒年 、 火灾 、 兵灾 都更加可怕 ” 。在　 他们交叉对见 闻进 行复 述 时， 我们 反复 听到　

丝不动 ， 然只是 冷酷 的、 依 不依不 饶 的 目光 ， 　

连动手都 不屑 为之 。这 目光让 她血 液凝 固， 　 让她精神狂乱 ， 她晕 了过去 。醒来后 ， 现 自 发 　

己那把小刀插在丈夫 的胸 前 。她想到投水 自 　

杀 ， 想 了别 的办 法 ， 总死 不 了 。 也 可 　

Ｉ

… 　

最艰难 的叙述 还是那 个武士。强盗奸 污　

这样的声音 ：弄不懂 ” “ “ ， 这真是可 怕 ， 是任　 若

何人都 不 能相 信 ， 么 ， 个 世 界就 成 了地　 那 这 狱” “ ， 相 信 人 ， 不 想 把 世 界 看 成 地　 ，不 我 我 狱” 。这是陷入绝望痛苦 中的反抗 ， 是他们 心　 中存 在的是非标准 的觉 醒。虽然樵夫也在 撒　 谎， 但他绝不是 自私 自利 的人 ， 他也没有利用　

人性 的弱点 来 对 自己 的行 为 进行 开 脱 与辩　 解 。他有着强 烈 的赎 罪 意识 ， 撒谎 的理 由都　

了他 的妻子 ， 没想到女人十分下 贱 ， 在强盗 的　 哄骗下竞答应跟着 逃走 。并且她 的罪过还不　

止于此 ， 她要 强 盗把她 丈夫 杀掉 。这 一 下连　

强盗也煞 白了脸 。强盗 一脚踢 倒 了那妇 人 ， 　 问他如何处置那女人 ： 杀掉 ， 是 还是饶她 一条　 命 ？单凭 这 句 话 ， 就想 赦 免 强 盗 的 罪 孽。 他 　

趁着强盗上 前征 询武 士的 意见 ， 人趁 机跑　 女 了。强盗扑 过去 ， 可连袖 子 也 没抓 到。强盗　

有正 当性 ， 他也没有把 自己和可憎 的 、 深不可　 测的人心之恶 联 系起 来 ， 以他带 着义 愤说　 所 自己从来不撒谎 。但 当避 雨人毫不掩饰 地指　

夺过 了他的大刀弓箭 ， 割断 了他 身上的绳子 ， 　

消失在竹林外 面的时候 ， 喃喃地说 了句 “ 回　 这

该轮到我 了” 。以 后 ， 围很 寂 静 ， 很 吃 力　 周 他

出时 ， 他被 自己惊吓住 了， 这使我们对人 性迷　

失 的深度有 了更进一 步的认识 。但樵夫 的可　 贵在 于他对 人性 的修 复 和重构 ， 这构 成 了云　

地站起身 子 ， 那女 人 留下 的小刀 就在 眼前 发　 光， 他朝胸 Ｉ一戳 ， ｑ ： 丝毫不觉得 痛苦 。不知什　

么时候天 昏暗下来 ， 有人蹑 手 蹑脚走 到他身　

游僧拒绝相信人性彻底 堕落的支撑 。如果 说　

黑泽 明让人 性 的迷失 走得 更远 的话 ， 么他　 那

边， 从他胸 口拔下 了刀 ， 他永远沉 沦在冥世 的　

教 育研 究与评 论　

２ １ 年第 ２期　 ０　 １

的找寻之路显 得更 加可 贵。我 们发 现 ， 我　 在 们顺着 芥川 龙 之介 的人 性 的堕 落越 来 越深　 时， 不知不觉 ， 我们 由芥川 龙之介 的叙述走 向　 了黑泽 明的叙 述。实 际上 ， 一开 始黑泽 明 的　

叙述就展开 了对整 个叙述 的笼罩 与覆盖 。虽　

些本质的心理 的东西。 　 作为小说 ， 特别是短 篇小说 ，竹林 中》 《 的　 写作 技艺是 无可挑 剔 的， 对人 性 的探 索也是　

令人震撼 的， 它呈现 的是 一个 无限开 放 的文　 本 。但作为 一部 电影 的结构 ， 它似乎 很难成　 为一个有

机体 ， 添上 头尾 ， 需要 需要在结构精　

巧的建 筑上 面进行 加添 。这不 仅需要 胆量 ， 　

然芥川龙之介 的叙 述 的骨架依 然完好 ， 占据　 着显著的位置 ， 但黑泽 明所要做的 ， 绝不是装　 饰性 的修补 ， 要为 我们搭 建 的是完全 不 同　 他 的建筑 。芥 川龙之介 给我 们提供 的仅是对 自 　 己进行辩护的本能 ， 由于拒绝提供真相 ， 或者　 根本就不相信 真相 ， 也没有 深一步 探寻 真相　 的勇气 ， 杀人 事件本 身所暴 露 出来 的人性　 对 之丑恶就不能进一 步地认 识 。在樵夫 的叙述　

中， 我们看到了男人 的懦 弱 、 愚蠢 、 虚荣 ， 女人　 由最初 的受辱 后缓 过神来 为 了保命 的狠毒 、 　

更需要智 慧 。从本 质意 义上说 ， 黑泽 明和芥　

川龙之介不属于同一个类型 。黑泽 明的世界　

尽管也充满 了死亡与暴 力 ， 阴影与黑 暗， 但他　 对世界 的信仰 要坚实 得 多。他 所要做 的， 就　 是天衣无 缝 的衔接 ， 后是创 造 。在仔 细地　 然

梳理 了故事 留下 的线头 后 ， 泽 明很 好地 利　 黑

用了原作 留下 的想 象空 间 ， 行 了天衣无 缝　 进

的嫁接 。他不动声色地 把芥 川龙之介叙 述一　

遍， 也不动 声色 地叙述 了一遍 自己。整个 电　 影画面的节奏是紧张、 奋 的， 亢 低沉 的鼓 点每　

一

狡诈 。为 了掩 盖 自己被侮 辱后 绝望 的处境 ， 　

ｌ 　

她走 向了罪恶 。在赤裸裸 地剥下 了两个男人　

神圣 的蔑视 下面懦 弱 的外 衣后 ， 由被 双方　 她 唾弃 的对象 一 变 而成 为男 人 拼死 争 夺 的 目 　 标， 他们 相争 的是 男人 的荣誉 、 士 的 荣誉　 武

（ 强盗 自认为 比武 士更具 武士精神 ， 这种形象　

下都敲在我们的心上 。但在紧 张的画面后　

面我们可 以看到一 个伟 大指 挥 的身影 ， 有　 很 张力 ， 节奏 控制得很 好 ， 细地调 度着 场面 。 精 　 我想说 的是 ， 这是一 个站 在 巨人肩 膀上 的问　

在女人面前受到了挑 战 ， 这是最根本 的， 他们　 必须 以性命 相搏 ）这里 面有着男 女关系 的一　 ，

题， 就像余华曾经说 过 ， 这是一位 大师向另一　 位大师的致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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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研究与评论　

叙 述 的声 音　

— —

从小说《 竹林 中》 电影《 到 罗生 门》 　

黎 生 茂　

黎生茂

安徽 大 学中文 系研 究 生。 　

ｌ 　

关于黑泽明的电影《 罗生门 》 和原作 芥川　 龙之介 的小 说《 竹林 中》 一般 可 以使 用博 尔　 ，

赫斯 的概念来解说 ：一个 伟大 的作家发 明了　 “ 他的先 驱。 我是先 看到芥 川龙 之介 的小 说 ， ” 　 然后 才 看 到黑 泽 明 的 电影 。得 承认 ， 竹林　 《

数面的棱镜 ， 出一个个 散漫的光斑 ， 折射 给人　 像涂上 了层层的面影 。他并 不想指示给 我们　 清晰 的向度 ， 的叙述 是散射 性 的。而黑 泽　 他 明的叙述则是 有指 向 的， 有着 整体 的统一 逻　 辑， 这正是还 原 真实 的需要 。起 同样 作用 的　 还有妇人身上的那 把小刀 。小说里那把 刀子　

时隐时现 ， 没在 众多 不相 干的 细节里 。而　 淹 电影则以那 把刀子作为重要 的道具呈现 在我　

中》 当初并没给我留下多大 的印象 ， 而黑 泽明　 的画面则给 我 巨大的 冲击 ， 是我 又拿起 书　 于 本进行重读 。 　 对照 电影 与原作 ， 我们 就 能读 出哪些 是　

芥川龙之介 本人 的声 音 ， 哪些 是黑 泽 明的声　

们面前　 由多襄 丸 回答典 史 的讯 问得 到 了有　

意识 的强调 ， 在最后 樵夫 面对 过路 客 的反诘　

音， 在这些声音里面， 在对事件的叙述中， 　 同

样也 就叙述 了他们 自己。 　

与原作相 比， 黑泽明删掉 了一个 声音 ， 那　

就是 老媪 的声 音 。它 的作用 是可 有可无 的， 　

时凸显 出来 ， 从而作 为一 个重 要 的细节 串连　 起叙述 的各个 片段 ， 使我 们有 可能走 进事 件　 的真相 。多襄 丸 自己怎 么会从 马上 摔下 来？ 　

这 可是关键 情节 ， 知道 ， 因为如此 ， 才　 要 正 他

会轻易被小小的捕 役逮住 。这在 多襄 丸的眼　

黑泽 明的处 理使 叙述 显得更 加集 中， 也更 加　 有力。这是 我最 初 的看法 ， 细读 了原作 之　 仔 后， 我认为 ， 这也是芥Ｊ 龙之介播 下的迷雾 的　 ｉ Ｉ

一

里是 多丢脸 的事 ， 为什 么不进 行反 驳？是　 他

多襄 丸的叙述疏忽还是芥川龙之 介本人的疏　 忽？或者是他们有 意的忽视？我一直搞 不清　

部分 。芥川龙之介给我们提供 的是一 个无　

２ １ 年 第 ２期　 ０　 １

教育研究与评论　

楚， 现在我倾 向于认为 这是 作者 故 意给我 们　 玩弄的一个 花招 。芥 Ｊ 龙之 介号 称 “ ｌ Ｉ 鬼才 ”　 ，

他的确很鬼 。 　

婴孩 的出现 ， 使人 性 由虚无 走 向坚 实 。过 路　 客赤裸裸 的抢夺也罢 ， 夫的收养也 罢 ， 樵 人性　 的善与恶都暴露 出来 。如果 说芥Ｊ

龙之 介对　 ｌ Ｉ

人性是持根本怀疑态度 的话 ， 那么 ， 黑泽明则　

增加 的部分是 樵夫 第二 次叙 述 的声 音 。 　

对杀人事件 的叙 述是 最强 有力 的 ， 人性 的　 对 揭示也更深 。黑泽明把原作 中的僧人 由现 实　 的层 面剥离 出来 ， 从普通 的见证人 上升为 “ 灵　

最终走 向了肯定 。这就是一 部优秀作 品与伟　 大作 品的区别 。黑泽明的《 罗生门 》 是不是 一　 部伟大 的作品 ， 这不好说 ， 至少它具有 伟大　 但 的气质 。这并不是我们 以前 理解 的光 明的尾　 巴。我认为一 部伟 大 的作 品， 它不 仅仅 向我　 们描述这个世 界 是什 么样 子 ， 个世 界为 什　 这

么这么 丑 陋 ， 么 荒 谬 ， 类 为 什 么 这 么 堕　 这 人

界” 的代表 ， 大大 增强 了云 游僧 的声 音 ， 实　 这 际上是黑泽 明的声音 ， 不要忽视 这一点加 强 ， 　

黑泽 明的可敬就在这里 。他还增 加 了罗生 门　

一

个避雨 的过客 的声 音 ， 过路 客虽 然不 是这　

个事件 的当事人 ， 使叙 述 的关 系显得 更加　 却 复杂 。过路 客的评 论 ， 就参 与 了事件 的叙　 也

述 。最后婴孩 场景 的 出现 ， 深 了过路 客 的　 加

落， 这么扭 曲， 还 应该 提 供 一 个 神灵 的世　 它 界， 一个救赎 的世界 ， 它不应 当只告 诉我们此　 岸的苦难 ， 它还 应 当把我 们度 化 到彼岸 的世　 界 。这是一个伟大 的作家应有的职责 。 　 在芥Ｊ 龙之 介 的作 品里 ， 物 的主要 动　 ｌ 』 人

机是逃 脱 ， 耻 辱里 逃 脱 ， 者从 罪 孽 里 逃　 从 或 脱 。一宗罪 恶引 发 了另一 宗罪 恶 ， 态 的发　 事 展根本 由不得人控制 。最初 是很简单 的一 起　

参与 ， 他不是单纯 的一个 听众 ， 他是黑 泽明主　

题深化的重要角色 。樵夫 的第二次叙 述让我　

们触摸到了事 件 的核 心 ， 过路 客最 后关 头　 但

的发问 ， 下 子 把我 们 推 到最 遥 远 的地 方 。 一 　

当电影最终 结束 ， 樵夫 抱着 弃婴 走 向雨后 初　

晴的大路时 ， 几乎是前后相继 ， 泽明完成 了　 黑

奸污案 ， 却演变成 一场杀人案 ， 什么力量 导　 是 致 了这一事件的滑落？为什 么那 个女人要 两　 个男人 决 斗？决 斗 能 使她 重 新 恢 复 她 的 贞　 节？假设女 人 的受辱 没 有人 知道 ， 耻 辱感　 那 的本质到底是什 么？奸 污所导致 的后 果远 比　 奸污本 身更 能 提 示 出心 理 的 、 文化 的 内涵 。 　 与罪孽相伴 的是 另一 个人 的耻 辱 ， 恶本 身　 罪 所 引起 的耻 辱感 是一 种更 深层 、 更强 烈 的感　 情 。为 了从那 种罪 恶 的深 渊里 出逃 ， 们 需　 他 要将对方作 为 垫脚 石 ， 对方

拉下 水 。他们　 把

互相纠扯 ， 结果 是谁 都没 有 出逃 的机会 。他　

似乎不 可 能完 成 的此 岸 与 彼岸 最 遥 远 的连　

接。这种 由此岸到彼岸 的到达也 是相 当真实　

可信 的。樵夫好像给我们 撒 了一个 最大 的谎　 言， 但他是 现世 中最 没有 罪孽 的一个人 ， 是彼　 岸世界的代表 云游 僧在 现实 世界 的执 行者 。 　 作品最终把我们 由对人性 的深 深怀疑与绝 望　

度化到对 人性光 明 的确信 与希 望 ， 雨 冲刷　 暴

的是苦难 、 血腥与罪孽。 　

芥川龙之介 所要 表达 的 ， 不是 人 性 的　 并 罪恶 ， 是 人性 的堕 落 ， 对 真 实 的 不可 企　 而 是 及 。这些 同一 事件互 相矛 盾 的叙述 ， 我们 不　

们坠人了更深的黑暗 。你看 ， 人这个动作 ， 杀 　

他们并不想推脱 ， 相反还 要往 自己身上揽 ， 他　 们 都承认是 自己动 的手。他们到底 想掩藏什　

知道哪一 个 是 真 实 的， 可能 大家 都 在 撒 谎 。 　

由于事件 本身不 可 能复原 ， 我们 依靠 叙述 重　 建事实的愿 望一 次次 落空 ， 这让 我们 对人 性　 产生 了深深的怀疑 。人性是无 可把握 的。而　

么？他们都想呈现一个心 目中 自己应有 的形　

象， 也就是从社会的 、 大众 的角度应该 出现的　

教育 研究 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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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你看 ， 他们也指 向了道德。实际上 ， 他　

困、 恶 、 丑 罪孽 交织在 一起 ， 成 了世界 罪 恶　 构

们首先想到 的、 也是最关 心 的是道德 的得 救 。 　 但他们 的方法 是什 么呢 ？我们 说 ， 个不 会　 一 游泳 的人落 水时 ， 本能 地抓 住离 自己最 近　 会 的东西 ， 结果 是 共 同覆 灭 ， 且往 往 沉 得更　 并 快 。这些人 都没 有携 带渡河 的方舟 。所 以， 　 从个人 来 说 ， 们 并 不是 不 想拯 救 自己， 他 但　 是， 每个人拯救 自己的行 为导致 了大 家都得　 不到拯救 ， 扎 的结 果反 而在 罪恶 的泥潭 里　 挣 越陷越 深。这 里整 体 呈现 的就是 人 性 的迷　 失 。在罪恶的面前 ， 有些 人迷途知返 ， 有些人　 却越 滑 越远 。那 么， 河 的 方 舟是 什 么 呢？ 渡 　 那就是忏 悔意 识 ， 就是 宗教 的救赎 。而 黑　 也

一

的渊薮 。电影借用 了这个 意象 。在第 二个场　

景里 ， 罪孽通过 想象 的方式 得 到了初 步 的消　 化 。而第 三个 场景 ， 被置 于 了一 个更 广 阔　 则 的背景 ， 更加远离 了第一现场 ， 孽得到 了进　 罪

步的消化 。这有利于我们从 残酷的场面 中　

走 出来 ， 思考 更多 的东 西。第 三个 场景 是一　 个三重奏 ， 那里 面也有 着激 烈 的人 性 的挣扎　 与交锋 ，

人性 中的另一面慢慢地浮 出了水面。 　 叙述的强度是逐渐增 加 的。在纠察使署　

的审讯现场 ， 审讯者存在着 ， 但在 屏幕上始终　

没有 出现 ， 意味着真实 的缺 失， 对罪孽的惩罚　

则无从谈起 。首先是 樵夫 的陈述 ， 他是 第一　 个见到现场 的人 ， 作为一个报 案人 ， 的叙述　 他

很简单 。紧接着 是云 游僧 的叙述 ， 曾经在　 他 路途 中见过武 士和妇 人 ， 的叙 述也 只是把　 他

泽明提供的就是宗 教的救赎 ， 通过樵夫 ， 帮　 他

我们找到 了事情 的真相 ， 同时 ， 也找 回了我们　 对人性 的信仰 。 　

＿ 　

《 竹林 中》 两个 现场 ， 一个是 杀人 事　 有 第 件发 生 的现 场 ， 二 个是 典 史 审 问 的现 场 。 第 　

《 罗生 门》 增加 了第三 个现场 ， 那就是 罗生 门 　 的现场。这 是一个 更远 的场 景 ， 是脱 离 了利　

他 当时看到 的一些情 况讲 述一 下 ， 然后 感 叹　

一

下世事无 常 。紧接 着是 捕快 的叙述 ， 的　 他

叙述是一个 过渡 ， 为 了引 出更 强有 力 的叙　 是

述 。下面该 事件 的主角登 场 了。最先 出场的　

是多襄丸 ， 他是这个事件 的罪魁 ， 是一个 在 当 　 地很有名头 的强盗 ， 他所 处 的位置 实际 上是　

害关 系的场景 ， 也是更容易暴露真 实的场景 ， 　 同时经过层 层稀 释 ， 是最容 易产 生幻 觉 的　 也 场景。随着 叙述 次数 的增加 ， 叙述 与事 实 的　

关系显得更加 迷 离 ， 也更 加复 杂。它形成 了 　

叙述 最 为容 易 的一 部 分 。随 着 多襄 丸 的供　 述 ， 们发 现了一个 豪强 、 我 狂傲 、 雄健 同 时不　

层层转述 ， 就是 云游 僧与 樵夫作 为经 历者　 那

对避雨的过路 客对第 二现 场 的转述 ， 第二　 而 现场是当事人对第一现场 的复述 。第三现场　 除 了深化叙 述之外 ， 承担 救赎的责任 ， 还 这就　 是 电影《 罗生 门》 的一个创 造 。这是主题 的变　

乏狡诈 的形象 ， 就是我们心 目中的大盗形象 。 　

相对 于小说 ， 电影里的多襄丸更 张扬 ， 飞扬跋　 扈， 充满 了野性 与邪 恶 的美。他无 意 中为妇　

人的美色所 迷惑 ， 意 把她弄 到手 。他 借武　 决 士喜欢宝刀 、 宝剑的心理激起 他的贪欲 ， 把他　 们引到密林 深处 ， 乘武 士不 备把 他捆在 树桩　 上， 然后又怀着 恶毒 的快 意把妇 人引 到丈 夫　 面前当面侮 辱 。不想 那妇 人十 分刚烈 ， 出　 掏

自身带的小刀 转身 扑击 ， 用 自己的强悍 与　 他 高超的武艺击垮 了妇 人的斗志 ， 得遂 心愿 ， 掉　

奏 ，竹林 中》 《 是人性的迷失 ， 电影 《 而 罗生 门》 　

的主题则变成了堕落与拯救 。

　 《 罗生门》 也是芥川龙 之介的一篇短篇小　 说。 同是也是芥川龙之介短 篇小说集 的名 字。 　 罗生 门是古京都的南正 门。在芥川龙之介 这　

里 ， 妨 将 罗生 门看 做整 个 世 界 的缩 影 ， 不 贫　

头就走 。这时 ， 妇人却拖 住 了他 ， 因为她 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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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男人面前丢丑 ， 比死 还痛苦 ， 他们两人 只能　 活一个 ， 她愿 意 跟活着 的那 个走 。他 本不 想　 杀人 ， 此时动了杀机 。他 给武士松 了绑 ， 两个　 男人公平地决 斗 ， 在二 十 三个 回合把 武士 杀　 了。可 回头再找妇人 ， 却不见了踪影 。 　

下面是艰难得多 的妇人 的忏悔 。她 的生　 存需要更强 有力 的理 由。她被 侮辱 了 ， 且　 并

黑 暗 中 了 … …　

我们发现 ， 三人的叙述互相 纠缠 ， 相矛　 互

盾 。我们 陷进 了迷茫 。这 时候 ， 电影 让樵 夫　 开始 了第二次叙述 。黑泽 明显示了他更 为准　 确 的、 精彩 的叙述本领 。樵夫 在这样 的场合 ， 　

并且 以他 的身份 ， 让我们 相 信这 次他 的叙述　

是真实 的。可洞悉一 切的避雨 客再 一次让我　 们受到 打击 。人性 的迷 失越 来越 远 ， 们一　 我 次次受到打击 。但黑 泽明却在一次 次打击 中　

当着另一个 男人 的面， 这个 男人 就是 他 的丈　

夫 。强盗蹂躏 了她 ， 扬长而 去 ， 她得 独 自面对　 丈夫 。她是柔 弱 的， 有 能力保 护 自己。她　 没 扑向丈夫 ， 要丈 夫 的愤怒 或者 是怜悯 洗刷　 需

坚实地建 立 了对 人性 的信 心 。其 实 ， 一开　 从

始， 他就在进行艰苦 的重建 。电影一 开场 ， 在　 罗生门下 ， 樵夫就在念叨“ 弄不懂” 他 心中的　 ，

自己的污迹 ， 可面对 的却是丈夫 冰冷 的、 蔑视　 的 目光 。她受 不 了这冷 酷 的 目光 ， 她割 断绳　

子， 宁愿让丈夫用她 的小刀杀 了她 ， 可丈夫纹　

郁结需 要倾 吐。 当我们看 完 电影 时， 我们 才　 知道 ， 事件 的 了解 原 比他在 纠察 使署 所　 他对

说的要 多得多 。云游僧重复着 “ 是啊 ， 可怕　 太 了。照方才这宗事儿看起来 ， 道人心 ， 世 简直　 就没法 让人相 信 了。这 可 比什 么强盗 ， 么　 什 疫病 ， 什么荒年 、 火灾 、 兵灾 都更加可怕 ” 。在　 他们交叉对见 闻进 行复 述 时， 我们 反复 听到　

丝不动 ， 然只是 冷酷 的、 依 不依不 饶 的 目光 ， 　

连动手都 不屑 为之 。这 目光让 她血 液凝 固， 　 让她精神狂乱 ， 她晕 了过去 。醒来后 ， 现 自 发 　

己那把小刀插在丈夫 的胸 前 。她想到投水 自 　

杀 ， 想 了别 的办 法 ， 总死 不 了 。 也 可 　

Ｉ

… 　

最艰难 的叙述 还是那 个武士。强盗奸 污　

这样的声音 ：弄不懂 ” “ “ ， 这真是可 怕 ， 是任　 若

何人都 不 能相 信 ， 么 ， 个 世 界就 成 了地　 那 这 狱” “ ， 相 信 人 ， 不 想 把 世 界 看 成 地　 ，不 我 我 狱” 。这是陷入绝望痛苦 中的反抗 ， 是他们 心　 中存 在的是非标准 的觉 醒。虽然樵夫也在 撒　 谎， 但他绝不是 自私 自利 的人 ， 他也没有利用　

人性 的弱点 来 对 自己 的行 为 进行 开 脱 与辩　 解 。他有着强 烈 的赎 罪 意识 ， 撒谎 的理 由都　

了他 的妻子 ， 没想到女人十分下 贱 ， 在强盗 的　 哄骗下竞答应跟着 逃走 。并且她 的罪过还不　

止于此 ， 她要 强 盗把她 丈夫 杀掉 。这 一 下连　

强盗也煞 白了脸 。强盗 一脚踢 倒 了那妇 人 ， 　 问他如何处置那女人 ： 杀掉 ， 是 还是饶她 一条　 命 ？单凭 这 句 话 ， 就想 赦 免 强 盗 的 罪 孽。 他 　

趁着强盗上 前征 询武 士的 意见 ， 人趁 机跑　 女 了。强盗扑 过去 ， 可连袖 子 也 没抓 到。强盗　

有正 当性 ， 他也没有把 自己和可憎 的 、 深不可　 测的人心之恶 联 系起 来 ， 以他带 着义 愤说　 所 自己从来不撒谎 。但 当避 雨人毫不掩饰 地指　

夺过 了他的大刀弓箭 ， 割断 了他 身上的绳子 ， 　

消失在竹林外 面的时候 ， 喃喃地说 了句 “ 回　 这

该轮到我 了” 。以 后 ， 围很 寂 静 ， 很 吃 力　 周 他

出时 ， 他被 自己惊吓住 了， 这使我们对人 性迷　

失 的深度有 了更进一 步的认识 。但樵夫 的可　 贵在 于他对 人性 的修 复 和重构 ， 这构 成 了云　

地站起身 子 ， 那女 人 留下 的小刀 就在 眼前 发　 光， 他朝胸 Ｉ一戳 ， ｑ ： 丝毫不觉得 痛苦 。不知什　

么时候天 昏暗下来 ， 有人蹑 手 蹑脚走 到他身　

游僧拒绝相信人性彻底 堕落的支撑 。如果 说　

黑泽 明让人 性 的迷失 走得 更远 的话 ， 么他　 那

边， 从他胸 口拔下 了刀 ， 他永远沉 沦在冥世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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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找寻之路显 得更 加可 贵。我 们发 现 ， 我　 在 们顺着 芥川 龙 之介 的人 性 的堕 落越 来 越深　 时， 不知不觉 ， 我们 由芥川 龙之介 的叙述走 向　 了黑泽 明的叙 述。实 际上 ， 一开 始黑泽 明 的　

叙述就展开 了对整 个叙述 的笼罩 与覆盖 。虽　

些本质的心理 的东西。 　 作为小说 ， 特别是短 篇小说 ，竹林 中》 《 的　 写作 技艺是 无可挑 剔 的， 对人 性 的探 索也是　

令人震撼 的， 它呈现 的是 一个 无限开 放 的文　 本 。但作为 一部 电影 的结构 ， 它似乎 很难成　 为一个有

机体 ， 添上 头尾 ， 需要 需要在结构精　

巧的建 筑上 面进行 加添 。这不 仅需要 胆量 ， 　

然芥川龙之介 的叙 述 的骨架依 然完好 ， 占据　 着显著的位置 ， 但黑泽 明所要做的 ， 绝不是装　 饰性 的修补 ， 要为 我们搭 建 的是完全 不 同　 他 的建筑 。芥 川龙之介 给我 们提供 的仅是对 自 　 己进行辩护的本能 ， 由于拒绝提供真相 ， 或者　 根本就不相信 真相 ， 也没有 深一步 探寻 真相　 的勇气 ， 杀人 事件本 身所暴 露 出来 的人性　 对 之丑恶就不能进一 步地认 识 。在樵夫 的叙述　

中， 我们看到了男人 的懦 弱 、 愚蠢 、 虚荣 ， 女人　 由最初 的受辱 后缓 过神来 为 了保命 的狠毒 、 　

更需要智 慧 。从本 质意 义上说 ， 黑泽 明和芥　

川龙之介不属于同一个类型 。黑泽 明的世界　

尽管也充满 了死亡与暴 力 ， 阴影与黑 暗， 但他　 对世界 的信仰 要坚实 得 多。他 所要做 的， 就　 是天衣无 缝 的衔接 ， 后是创 造 。在仔 细地　 然

梳理 了故事 留下 的线头 后 ， 泽 明很 好地 利　 黑

用了原作 留下 的想 象空 间 ， 行 了天衣无 缝　 进

的嫁接 。他不动声色地 把芥 川龙之介叙 述一　

遍， 也不动 声色 地叙述 了一遍 自己。整个 电　 影画面的节奏是紧张、 奋 的， 亢 低沉 的鼓 点每　

一

狡诈 。为 了掩 盖 自己被侮 辱后 绝望 的处境 ， 　

ｌ 　

她走 向了罪恶 。在赤裸裸 地剥下 了两个男人　

神圣 的蔑视 下面懦 弱 的外 衣后 ， 由被 双方　 她 唾弃 的对象 一 变 而成 为男 人 拼死 争 夺 的 目 　 标， 他们 相争 的是 男人 的荣誉 、 士 的 荣誉　 武

（ 强盗 自认为 比武 士更具 武士精神 ， 这种形象　

下都敲在我们的心上 。但在紧 张的画面后　

面我们可 以看到一 个伟 大指 挥 的身影 ， 有　 很 张力 ， 节奏 控制得很 好 ， 细地调 度着 场面 。 精 　 我想说 的是 ， 这是一 个站 在 巨人肩 膀上 的问　

在女人面前受到了挑 战 ， 这是最根本 的， 他们　 必须 以性命 相搏 ）这里 面有着男 女关系 的一　 ，

题， 就像余华曾经说 过 ， 这是一位 大师向另一　 位大师的致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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