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居正“行走的意义”（全文）
(2013-07-15 12:15:33)
【导读】7月13日下午，《建筑师》杂志主编黄居正（@黄居正de围脖 ）在@哥大北京建筑中心分享了题为“行走的意义”演讲。演讲本为深圳有方空间给黄老师的“命题作文”，此次北京开讲是旅行内容的第二站。@三开间在此特别为您做出全文整理，希望大家可以有所借鉴。
黄居正：
我这次的演讲分几个部分，主要是讲现代建筑史上的几位建筑大师从旅行中得到的收获以及在他们的作品中间如何体现这些收获，最后再谈一谈我的体会。 关于旅行，其实不光是建筑，所有的旅行都可以增长人的知识。在中国的词汇里有“见识”这一词，所谓“见”，就是通过读书、行路获得知识，而人只有见得多了才能“识”，才能判断。在以前，建筑是工匠的行业，到现在还多少留有匠人的气息，没有完全变成纯知识层面的东西。所以有句中国成语叫眼高手低，
眼高有可
能手低，这是很正常的，看到什么确实不一定能做好；但反过来讲，眼低是不可能手高的，所以看东西，包括今天要说的旅行就是为了把“眼”提高的，在多看的基础上，做建筑的“手”才可能做出一个好的作品。
在信息时代，任何一个建筑的信息在网上都能找到，这固然是一件好的事情，可是反过来讲，如果一个人只是在网上、杂志上看到那么多漂亮的建筑，我相信他是不可能体会到好建筑好在什么地方的。要想真正理解一个建筑，必须用自己的身体、五官去感知它的好坏。
下面我们来讲三位著名建筑师的旅行以及这些旅行对他们建筑的影响。
第一位是阿尔瓦·阿尔托。1921年毕业以后，他到中欧、意大利等地区进行了长期的旅行。在他受教育的时候，有一位叫林德伦德的老师对他的影响特别大。这位老师特别强调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文化，由于老师的影响，阿尔托对地中海文化有了全新的认识并深深着迷，后来甚至自认是地中海文化之子，把波罗的海也看成地中海的一部分。后来，阿尔托成功将北欧文化与意大利的地中海文化合流，通过南方化的处理来再造芬兰所谓的地域主义。
阿尔瓦
·阿尔托
他对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向往在对托斯卡纳地区的考察中尤为明显，受古罗马、古希腊的影响也很深。这种影响不仅仅来自建筑与所谓的历史名作的，也来自一般
性的乡土的建筑。托斯卡纳山坡上的城镇中的广场、塔和街道的尺度都对他的作品影响很大。例如珊纳特赛罗市政厅，当时设计任务书中没有东边的阅览室部分，但因为阿尔托的名声已经很高，可以在任务书中做自己想要的改动，就加上了这一部分，将建筑围合起来，中间形成台地式托起的一个庭院广场。在古希腊文化中，城市广场不光是城镇的物质性构成，还是古希腊人集会、交流、举办集市的地点，在精神上带来非常愉快的休闲感觉。事实上阿尔托就设想将市政厅当成控制城镇的制高点，并将在托斯卡纳看到的塔的意象放在其中。
珊纳特赛罗市政厅
另一个重要的意象是圆形剧场。它们是沿着山坡往上盖，在大量的古希腊作品中都能看到，是城市的三个要素之一。由于戏剧在古希腊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剧场对养成希腊乃至西方思想都非常重要。在剧场的概念里有两个形式要素，一种是扇形，一种是等高线。阿尔托有的时候都用，有的时候只用一种。比如他的赫尔辛基理工大学的设计就把会议中心放在整个建筑非常重要的地方，朝外的是大剧场，朝内的是会议中心，可以为学生活动提供场地。又如他个人的工作室——阿尔瓦·阿尔托事务所，他为了形成一个剧场的概念，把一整片墙做成了弧形并创造了阶梯形的空间，他设想到了夏天，员工们可以在这样的地方放露天电影。
赫尔辛基理工大学
第二位是非常重要的
柯布西耶，想必大家都对他的生平有所了解。在他的众多旅行中，有一次非常重要 成为他一生建筑生涯基本的出发点。这就是1911年的5-11月的大旅行，从柏林开始到维也纳，一直到东欧。这是一次跨文化的旅行。途中柯布西耶在地图上用三个字母做了许多标记，C代表文化，多标记在巴黎、维也纳和雅典，I代表工业，多标记在柏林，F则代表民俗。这三方面的建筑对柯布西耶的影响都非常之大，后来还出版了一部总结性著作《东方游记》。
柯布西耶
我认为某种意义上，这次旅行改变了柯布西耶的人生。通过他的书信集我们可以看到在1911年之前他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当建筑师，但这次旅行后他就坚定了成为建筑师的信念。
这次旅行中，雅典卫城是一个重要的点。柯布西耶把几千年前的雅典神庙与机器并置，他认为这些建筑和机器是一样的，背后有一种东西把它们统一起来。这种统一的力量就是几何学。雅典卫城的柱子是一段一段砌上去的，不是一根一根直接竖起；它们还有倾斜的角度，两侧的柱子会在五千米高空相会。雅典卫城这种数学上的精确，和机器一样一旦缺乏精确性就不能运转。所以柯布从古典建筑中看到了与机器时代相同的东西。
雅典卫城遗址
当然，雅典卫城对他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比如神庙带有花纹的柱子，当有阳光打上去的时候，阳光与阴影产生强烈对比，立体感与雕塑感就出来了。这种对光的运用对柯布也产生了深远影响，他曾说，建筑是一些体块在阳光下的精巧的、正确的和辉煌的表演。柯布的早期用光更古典，更有文艺复兴色彩，到了晚期则向巴洛克式运动的用光方式转变。
雅典卫城的轴线、立面与古希腊的短缩透视都对柯布后期的建筑有很大影响。比如著名的拉图雷特修道院和后来的朗香教堂，无论是用光还是钟楼钟塔的形状，都体现了这一点。
朗香教堂
另一个例子是爱玛修道院对柯布的影响。
修道院需要独立的修行空间，同时还要有共同劳作干活的地方，在这里个人与集体之间的分界与融合特别明显，单元式的部分十分符合柯布对几何形体在建筑中的理解。他的马赛公寓灵感就来自于爱玛修道院，只不过不断的演化，发生了许多变化。作为城市的理想版本，马赛公寓不仅有空中庭院、集体活动的街道，还有封闭的私人空间，每一个家都可以看作是一个修道室。
第三个是乡土建筑的影响。这是圣托里尼岛上的民居建筑，看起来像一群漂浮的的白色物体，给人以强力的视觉上的震撼。柯布早期就深受这种白色风格的影响，他在30年代以前的建筑基本都是白色的。这些民居上对拱形与坡道的运用也被柯布所借鉴。萨伏伊别墅中经典的三段式构成、对坡道的运用以及后期多处设计中对拱的运用地中海民居的影响。
下面我们来讲讲以安藤忠雄为代表的日本建筑师的旅行。
安藤忠雄
大家都知道安藤忠雄是自学的建筑师，没有受过正规的建筑教育而是通过旅行学习的。1964年的时候日本就开放了自由行，安藤就做了非常长的旅行，他先从俄罗斯西伯利亚坐火车到北欧，然后到法国，本来想去探访柯布，但当他到法国的时候柯布已经去世了。
安藤也到过雅典卫城，但他与柯布看的东西不一样。安藤看到的是所谓自然的基坛上面人的理性建造出来的形象。这些直观的感受是不能直接从教科书上感知的。比如“地”，希腊神庙是非常理性有秩序的东西，但它的地面完全是坑坑洼洼的野蛮的、无秩序的状态，这两个东西撞在一块带来的隐喻的感受，对安藤来说非常重要。
但是对所有的存在空间与几何学的看法，安藤与柯布相似。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的建筑对他影响非常大，乃至后来对纯粹空间的追求成为他建筑设计的基本出发点。例如光的教堂，这个空间实际上有三个看不见的立体的球，每个球体的直径都是
5.9米，三个球体构成了一个纯粹的空间。
卡洛
·斯卡帕作品
而在威尼斯安藤仔细地观察了斯卡帕的作品。斯卡帕强调局部与整体都应当仔细地作为艺术品来设计。安藤的作品往往也会仔细分析局部和整体之间的关系。斯卡帕的用光实际上来自于日本文化的影响，安藤再看斯卡帕，就相当于他将西方
人看东方的视角重新翻译，将这种新的感受融入到东方建筑上来。比如水的教堂，从出口出来之后面前这片背光的非常有震撼性的室外空间，就是安藤对斯卡帕用光的翻译。
下面来谈谈我的感受，其实我不太敢谈什么行走的意义，因为我走的地方未必比大家多，感受未必比大家深。但我个人非常认同阿尔托的观点，就是旅行的时候不要光看标志性建筑。当然标志性建筑一定要看，因为它们是经过时间沉淀的经典。
除了它们，民间建筑也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有一年我们去云南的团结村，就在昆明郊外不远处的一个村庄，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好多家庭有了钱以后就搬走了，现在只剩下了几户人家。但是我们就在这个村子里发现了民居之间有绝好的邻里空间，一边是墙壁分隔公共与私人空间，另一边又是邻里之间交流的绝好的场所。去年在怒江边的一个沿着山沟的散落式的村落考察，这些房子让人想起阿尔托的建筑，它们跟地形、道路和山地的关系，房间之间的关系，明确而直接的结构，都展示了绝妙的民间的智慧，非常值得我们这些受过建筑学教育的人去学习。
亚里士多德说构成物体的四要素，形式、质料，动力，目的。如果去掉一些，就剩下形式和质料因，再精简一些，就是纯粹的形式因。任何东西都脱离不了纯粹的形式，在建筑里也是一样，最后总是要回归一个纯粹的秩序。但是在追求形式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要完全被形式牵着走。
博尔赫斯说过，起初，一个作家追求炫耀的巴洛克式风格。多年以后，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他通过努力获得的就不是空洞无物的简洁，而是一种秘密与适度的复杂性。
最后是我的寄语。看建筑不光是视觉的感受，还是调动五官、调动心灵的感受。
通过在不同地方的旅行，去感受不同的异文化，往往会带来一些刺激；再通过深入的观察，就能发现、创造出心灵的感受。这个旅行不是一朝一日能完成的，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因为哪怕同一建筑，在不同的时期去看，都有不同的感受。 所以我希望，尤其是对学生来说，尽管课堂是非常重要的，但旅行是一种别样的体验，是更好的学习的方法。但是在旅行中还要把自己和看到的东西隔开，也就是不能照搬所见的东西，要善于转化形式与空间。这技巧是必要的，然而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的。
黄居正“行走的意义”（全文）
(2013-07-15 12:15:33)
【导读】7月13日下午，《建筑师》杂志主编黄居正（@黄居正de围脖 ）在@哥大北京建筑中心分享了题为“行走的意义”演讲。演讲本为深圳有方空间给黄老师的“命题作文”，此次北京开讲是旅行内容的第二站。@三开间在此特别为您做出全文整理，希望大家可以有所借鉴。
黄居正：
我这次的演讲分几个部分，主要是讲现代建筑史上的几位建筑大师从旅行中得到的收获以及在他们的作品中间如何体现这些收获，最后再谈一谈我的体会。 关于旅行，其实不光是建筑，所有的旅行都可以增长人的知识。在中国的词汇里有“见识”这一词，所谓“见”，就是通过读书、行路获得知识，而人只有见得多了才能“识”，才能判断。在以前，建筑是工匠的行业，到现在还多少留有匠人的气息，没有完全变成纯知识层面的东西。所以有句中国成语叫眼高手低，
眼高有可
能手低，这是很正常的，看到什么确实不一定能做好；但反过来讲，眼低是不可能手高的，所以看东西，包括今天要说的旅行就是为了把“眼”提高的，在多看的基础上，做建筑的“手”才可能做出一个好的作品。
在信息时代，任何一个建筑的信息在网上都能找到，这固然是一件好的事情，可是反过来讲，如果一个人只是在网上、杂志上看到那么多漂亮的建筑，我相信他是不可能体会到好建筑好在什么地方的。要想真正理解一个建筑，必须用自己的身体、五官去感知它的好坏。
下面我们来讲三位著名建筑师的旅行以及这些旅行对他们建筑的影响。
第一位是阿尔瓦·阿尔托。1921年毕业以后，他到中欧、意大利等地区进行了长期的旅行。在他受教育的时候，有一位叫林德伦德的老师对他的影响特别大。这位老师特别强调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文化，由于老师的影响，阿尔托对地中海文化有了全新的认识并深深着迷，后来甚至自认是地中海文化之子，把波罗的海也看成地中海的一部分。后来，阿尔托成功将北欧文化与意大利的地中海文化合流，通过南方化的处理来再造芬兰所谓的地域主义。
阿尔瓦
·阿尔托
他对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向往在对托斯卡纳地区的考察中尤为明显，受古罗马、古希腊的影响也很深。这种影响不仅仅来自建筑与所谓的历史名作的，也来自一般
性的乡土的建筑。托斯卡纳山坡上的城镇中的广场、塔和街道的尺度都对他的作品影响很大。例如珊纳特赛罗市政厅，当时设计任务书中没有东边的阅览室部分，但因为阿尔托的名声已经很高，可以在任务书中做自己想要的改动，就加上了这一部分，将建筑围合起来，中间形成台地式托起的一个庭院广场。在古希腊文化中，城市广场不光是城镇的物质性构成，还是古希腊人集会、交流、举办集市的地点，在精神上带来非常愉快的休闲感觉。事实上阿尔托就设想将市政厅当成控制城镇的制高点，并将在托斯卡纳看到的塔的意象放在其中。
珊纳特赛罗市政厅
另一个重要的意象是圆形剧场。它们是沿着山坡往上盖，在大量的古希腊作品中都能看到，是城市的三个要素之一。由于戏剧在古希腊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剧场对养成希腊乃至西方思想都非常重要。在剧场的概念里有两个形式要素，一种是扇形，一种是等高线。阿尔托有的时候都用，有的时候只用一种。比如他的赫尔辛基理工大学的设计就把会议中心放在整个建筑非常重要的地方，朝外的是大剧场，朝内的是会议中心，可以为学生活动提供场地。又如他个人的工作室——阿尔瓦·阿尔托事务所，他为了形成一个剧场的概念，把一整片墙做成了弧形并创造了阶梯形的空间，他设想到了夏天，员工们可以在这样的地方放露天电影。
赫尔辛基理工大学
第二位是非常重要的
柯布西耶，想必大家都对他的生平有所了解。在他的众多旅行中，有一次非常重要 成为他一生建筑生涯基本的出发点。这就是1911年的5-11月的大旅行，从柏林开始到维也纳，一直到东欧。这是一次跨文化的旅行。途中柯布西耶在地图上用三个字母做了许多标记，C代表文化，多标记在巴黎、维也纳和雅典，I代表工业，多标记在柏林，F则代表民俗。这三方面的建筑对柯布西耶的影响都非常之大，后来还出版了一部总结性著作《东方游记》。
柯布西耶
我认为某种意义上，这次旅行改变了柯布西耶的人生。通过他的书信集我们可以看到在1911年之前他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当建筑师，但这次旅行后他就坚定了成为建筑师的信念。
这次旅行中，雅典卫城是一个重要的点。柯布西耶把几千年前的雅典神庙与机器并置，他认为这些建筑和机器是一样的，背后有一种东西把它们统一起来。这种统一的力量就是几何学。雅典卫城的柱子是一段一段砌上去的，不是一根一根直接竖起；它们还有倾斜的角度，两侧的柱子会在五千米高空相会。雅典卫城这种数学上的精确，和机器一样一旦缺乏精确性就不能运转。所以柯布从古典建筑中看到了与机器时代相同的东西。
雅典卫城遗址
当然，雅典卫城对他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比如神庙带有花纹的柱子，当有阳光打上去的时候，阳光与阴影产生强烈对比，立体感与雕塑感就出来了。这种对光的运用对柯布也产生了深远影响，他曾说，建筑是一些体块在阳光下的精巧的、正确的和辉煌的表演。柯布的早期用光更古典，更有文艺复兴色彩，到了晚期则向巴洛克式运动的用光方式转变。
雅典卫城的轴线、立面与古希腊的短缩透视都对柯布后期的建筑有很大影响。比如著名的拉图雷特修道院和后来的朗香教堂，无论是用光还是钟楼钟塔的形状，都体现了这一点。
朗香教堂
另一个例子是爱玛修道院对柯布的影响。
修道院需要独立的修行空间，同时还要有共同劳作干活的地方，在这里个人与集体之间的分界与融合特别明显，单元式的部分十分符合柯布对几何形体在建筑中的理解。他的马赛公寓灵感就来自于爱玛修道院，只不过不断的演化，发生了许多变化。作为城市的理想版本，马赛公寓不仅有空中庭院、集体活动的街道，还有封闭的私人空间，每一个家都可以看作是一个修道室。
第三个是乡土建筑的影响。这是圣托里尼岛上的民居建筑，看起来像一群漂浮的的白色物体，给人以强力的视觉上的震撼。柯布早期就深受这种白色风格的影响，他在30年代以前的建筑基本都是白色的。这些民居上对拱形与坡道的运用也被柯布所借鉴。萨伏伊别墅中经典的三段式构成、对坡道的运用以及后期多处设计中对拱的运用地中海民居的影响。
下面我们来讲讲以安藤忠雄为代表的日本建筑师的旅行。
安藤忠雄
大家都知道安藤忠雄是自学的建筑师，没有受过正规的建筑教育而是通过旅行学习的。1964年的时候日本就开放了自由行，安藤就做了非常长的旅行，他先从俄罗斯西伯利亚坐火车到北欧，然后到法国，本来想去探访柯布，但当他到法国的时候柯布已经去世了。
安藤也到过雅典卫城，但他与柯布看的东西不一样。安藤看到的是所谓自然的基坛上面人的理性建造出来的形象。这些直观的感受是不能直接从教科书上感知的。比如“地”，希腊神庙是非常理性有秩序的东西，但它的地面完全是坑坑洼洼的野蛮的、无秩序的状态，这两个东西撞在一块带来的隐喻的感受，对安藤来说非常重要。
但是对所有的存在空间与几何学的看法，安藤与柯布相似。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的建筑对他影响非常大，乃至后来对纯粹空间的追求成为他建筑设计的基本出发点。例如光的教堂，这个空间实际上有三个看不见的立体的球，每个球体的直径都是
5.9米，三个球体构成了一个纯粹的空间。
卡洛
·斯卡帕作品
而在威尼斯安藤仔细地观察了斯卡帕的作品。斯卡帕强调局部与整体都应当仔细地作为艺术品来设计。安藤的作品往往也会仔细分析局部和整体之间的关系。斯卡帕的用光实际上来自于日本文化的影响，安藤再看斯卡帕，就相当于他将西方
人看东方的视角重新翻译，将这种新的感受融入到东方建筑上来。比如水的教堂，从出口出来之后面前这片背光的非常有震撼性的室外空间，就是安藤对斯卡帕用光的翻译。
下面来谈谈我的感受，其实我不太敢谈什么行走的意义，因为我走的地方未必比大家多，感受未必比大家深。但我个人非常认同阿尔托的观点，就是旅行的时候不要光看标志性建筑。当然标志性建筑一定要看，因为它们是经过时间沉淀的经典。
除了它们，民间建筑也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有一年我们去云南的团结村，就在昆明郊外不远处的一个村庄，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好多家庭有了钱以后就搬走了，现在只剩下了几户人家。但是我们就在这个村子里发现了民居之间有绝好的邻里空间，一边是墙壁分隔公共与私人空间，另一边又是邻里之间交流的绝好的场所。去年在怒江边的一个沿着山沟的散落式的村落考察，这些房子让人想起阿尔托的建筑，它们跟地形、道路和山地的关系，房间之间的关系，明确而直接的结构，都展示了绝妙的民间的智慧，非常值得我们这些受过建筑学教育的人去学习。
亚里士多德说构成物体的四要素，形式、质料，动力，目的。如果去掉一些，就剩下形式和质料因，再精简一些，就是纯粹的形式因。任何东西都脱离不了纯粹的形式，在建筑里也是一样，最后总是要回归一个纯粹的秩序。但是在追求形式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要完全被形式牵着走。
博尔赫斯说过，起初，一个作家追求炫耀的巴洛克式风格。多年以后，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他通过努力获得的就不是空洞无物的简洁，而是一种秘密与适度的复杂性。
最后是我的寄语。看建筑不光是视觉的感受，还是调动五官、调动心灵的感受。
通过在不同地方的旅行，去感受不同的异文化，往往会带来一些刺激；再通过深入的观察，就能发现、创造出心灵的感受。这个旅行不是一朝一日能完成的，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因为哪怕同一建筑，在不同的时期去看，都有不同的感受。 所以我希望，尤其是对学生来说，尽管课堂是非常重要的，但旅行是一种别样的体验，是更好的学习的方法。但是在旅行中还要把自己和看到的东西隔开，也就是不能照搬所见的东西，要善于转化形式与空间。这技巧是必要的，然而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