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乡的第一站就是二伯家，刚走到大门就见到堂哥正在贴对联，忙走过去搭手扶正将粘住的字幅。“好靓的字啊，还是烫金的，得多少钱啊？”堂哥回答说：“哪用买啊，是咱自家屋一个后生写的。“”不会吧，感觉这字比我前几天买的还大气”，我将信将疑，忍不住用手去摸摸还微润的金粉字迹。二伯走过来补充说：“没错，是XX 叔的小儿子写的，现在还在读大学，他小的时候，父亲年前帮别人写对联，他就在旁边看边琢磨，慢慢自己也能写了，从他读初中时，我就让他每年帮我家写对联。”我一向自惭于字见不得人，此刻更是只有惊叹的份儿了，同时又对新年里家乡到处可见的对联多了些莫名的关注。 遥想自己在北边苦寒之地渡过的童年时光，帮父亲贴对联也是过新年的一项常规活动。只记得那时年纪实在小，在一边搅玩着新熬好的浆糊，一边看着父亲郑重其事一笔笔写好的对联，然后帮着粘在不甚平整的砖墙上。在对着刚粘上去的对联欢呼雀跃后没几天，往往就会发现曾经簇新的对联被吹得歪歪斜斜、起浮不定，倒像个时常委委屈屈的孩儿面一般。接着就是俗语所说“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至今，贴对联又几近于过年必备的公式化规定动作，只盼着这防盗钢门两边上的二三条红幅能给空洞寂静的楼道添些喜气罢，往往有些聊胜于无的意思。
这次回来，在家乡呆长一点时间，就发现家家户户贴出的对联不但如大伙身上穿着的节日新衣般整齐周正，而且似乎还彰显着各自宅院的独特风骨。如我家的祖屋，按父亲的话说，不但有参加过北江纵队打游击的叔公、姑婆辈的老革命，更出过十数员国民党将校级官佐，从功过是非的角度自是难以言说，于是就贴出了本姓祠堂的通联：“九龙世泽；十德家声”，透过其典故渗出些古意苍然的意味，而背后衬着的却又是破旧失修的宅门，倒似一路从前朝挺过来的遗老遗少，你可以数落他穷讲究的酸劲儿，但却无法对他从骨子里还散发出来的傲气视而不见。还有建成未久的新宅，门廊吊装的射灯、擦拭一新的瓷砖、钢门都映射着现代化的光亮，但对联却似在追忆祖辈宅心仁厚的德行：“楚风颂德 招贤华堂”，这样一来，你便无法用审视“暴发户”的目光来打量人家了吧？
而所见到的大部分对联还是在呈现着老百姓们世世代代以来所持有的，希望能够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诉求：“富贵呈祥、平安添福”、“福星高照、泰运长存”、“忍与耐处世良规、勤与俭治家之道”等等，这些平凡、流俗的祈福话语又大都用红布幅、大灯笼在周边精心地装饰、点缀，遍布在乡村市镇，如果仅仅用媒体通用语将之描绘成“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似乎就更难以去发现、感觉一抹抹隐蕴更深的色彩了。印象最深的还是某日远远经过一处老屋：门边上的对联自然是新贴上去，在两边墙上残留着的诸如“跟着毛主席、世界一片红”、“„„伟大领袖”之类标语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惹眼。在这儿，曾经非常革命、闯劲十足的话语都已凝固成墙上的残迹，而传统又以春联的形式年年再生一回，更是相映成趣。
那日在二伯家聊起家乡的人们在新年都勤写对联的话题时，堂姐就说她的女儿这几天就写了十几张条幅张罗着要贴，“都能贴出去吗，”我有些怀疑。“让她练着呗，反正都是贴在养鸡房、楼顶之类的地方去的，”堂姐笑答。在外婆家，也听表妹说过家里关于贴对联的往事，以前外婆主事的时候，家里主要门堂的对联都由她来拟定张贴，有一年外公生病外婆忙不过来，当时还年少顽劣的小叔公自作主张找人贴好了对联，恰逢外公一文友前来探视，无意发现一处对联居然字数不等，驻足凝视，良久不语。此事让外婆羞惭了好久，至那以后家里拟、贴对联的事就一直由她来最后敲定了。
几日里对联见得多了，忽然会联想到罗大佑在《鹿港小镇》里忧心忡忡的唱词：“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刻着这么几句话，子子孙孙永保佑世世代代传香火”，而从家乡的这些对联来看，情形倒还不算悲观。对于传统的失落与传承，人们往往有许多不同的看法。而我更愿意相信，传统还在许多我们还未曾顾及、没有关注到的地方，以某种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方式而继续存在着。
回到家乡的第一站就是二伯家，刚走到大门就见到堂哥正在贴对联，忙走过去搭手扶正将粘住的字幅。“好靓的字啊，还是烫金的，得多少钱啊？”堂哥回答说：“哪用买啊，是咱自家屋一个后生写的。“”不会吧，感觉这字比我前几天买的还大气”，我将信将疑，忍不住用手去摸摸还微润的金粉字迹。二伯走过来补充说：“没错，是XX 叔的小儿子写的，现在还在读大学，他小的时候，父亲年前帮别人写对联，他就在旁边看边琢磨，慢慢自己也能写了，从他读初中时，我就让他每年帮我家写对联。”我一向自惭于字见不得人，此刻更是只有惊叹的份儿了，同时又对新年里家乡到处可见的对联多了些莫名的关注。 遥想自己在北边苦寒之地渡过的童年时光，帮父亲贴对联也是过新年的一项常规活动。只记得那时年纪实在小，在一边搅玩着新熬好的浆糊，一边看着父亲郑重其事一笔笔写好的对联，然后帮着粘在不甚平整的砖墙上。在对着刚粘上去的对联欢呼雀跃后没几天，往往就会发现曾经簇新的对联被吹得歪歪斜斜、起浮不定，倒像个时常委委屈屈的孩儿面一般。接着就是俗语所说“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至今，贴对联又几近于过年必备的公式化规定动作，只盼着这防盗钢门两边上的二三条红幅能给空洞寂静的楼道添些喜气罢，往往有些聊胜于无的意思。
这次回来，在家乡呆长一点时间，就发现家家户户贴出的对联不但如大伙身上穿着的节日新衣般整齐周正，而且似乎还彰显着各自宅院的独特风骨。如我家的祖屋，按父亲的话说，不但有参加过北江纵队打游击的叔公、姑婆辈的老革命，更出过十数员国民党将校级官佐，从功过是非的角度自是难以言说，于是就贴出了本姓祠堂的通联：“九龙世泽；十德家声”，透过其典故渗出些古意苍然的意味，而背后衬着的却又是破旧失修的宅门，倒似一路从前朝挺过来的遗老遗少，你可以数落他穷讲究的酸劲儿，但却无法对他从骨子里还散发出来的傲气视而不见。还有建成未久的新宅，门廊吊装的射灯、擦拭一新的瓷砖、钢门都映射着现代化的光亮，但对联却似在追忆祖辈宅心仁厚的德行：“楚风颂德 招贤华堂”，这样一来，你便无法用审视“暴发户”的目光来打量人家了吧？
而所见到的大部分对联还是在呈现着老百姓们世世代代以来所持有的，希望能够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诉求：“富贵呈祥、平安添福”、“福星高照、泰运长存”、“忍与耐处世良规、勤与俭治家之道”等等，这些平凡、流俗的祈福话语又大都用红布幅、大灯笼在周边精心地装饰、点缀，遍布在乡村市镇，如果仅仅用媒体通用语将之描绘成“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似乎就更难以去发现、感觉一抹抹隐蕴更深的色彩了。印象最深的还是某日远远经过一处老屋：门边上的对联自然是新贴上去，在两边墙上残留着的诸如“跟着毛主席、世界一片红”、“„„伟大领袖”之类标语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惹眼。在这儿，曾经非常革命、闯劲十足的话语都已凝固成墙上的残迹，而传统又以春联的形式年年再生一回，更是相映成趣。
那日在二伯家聊起家乡的人们在新年都勤写对联的话题时，堂姐就说她的女儿这几天就写了十几张条幅张罗着要贴，“都能贴出去吗，”我有些怀疑。“让她练着呗，反正都是贴在养鸡房、楼顶之类的地方去的，”堂姐笑答。在外婆家，也听表妹说过家里关于贴对联的往事，以前外婆主事的时候，家里主要门堂的对联都由她来拟定张贴，有一年外公生病外婆忙不过来，当时还年少顽劣的小叔公自作主张找人贴好了对联，恰逢外公一文友前来探视，无意发现一处对联居然字数不等，驻足凝视，良久不语。此事让外婆羞惭了好久，至那以后家里拟、贴对联的事就一直由她来最后敲定了。
几日里对联见得多了，忽然会联想到罗大佑在《鹿港小镇》里忧心忡忡的唱词：“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刻着这么几句话，子子孙孙永保佑世世代代传香火”，而从家乡的这些对联来看，情形倒还不算悲观。对于传统的失落与传承，人们往往有许多不同的看法。而我更愿意相信，传统还在许多我们还未曾顾及、没有关注到的地方，以某种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方式而继续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