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小说[胜利]中的"非人"形象

  摘要: 在众多的关于康拉德小说的翻译作品之中鲜见对《胜利》的翻译之作,而在国内对这部小说作出专门批评研究的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本文从《胜利》这部小说中的“非人”形象出发,讨论小说作者是如何通过描述来刻画这些“非人”形象,并借用东方主义的一些观点来论述建构背后可能的原因。   关键词: 《胜利》“非人”形象殖民主义批评他者化反衬分布      一、导论   康拉德(Joseph Conrad),波兰裔英国作家,英国现代小说的先行者之一。1857年生于波兰波多利亚的一个诗人家庭,1924年卒于英国坎特伯雷。自幼失去父母,17岁开始当水手,后升大副、船长,其航海生活达20余年。1886年入英国籍。1889年开始用英语从事文学创作。1895年第一部长篇小说《阿尔迈耶的愚蠢》(Almayer’s Folly)于1895年出版。直至1924年,共出版31部中长篇小说及短篇小说集和散文集。他的作品根据题材可分为航海小说、丛林小说和社会政治小说。他的航海小说出色地传达了海洋上狂风暴雨的气氛,以及水手们艰苦的航海生活和深刻细微的心理活动。其代表作有《水仙号上的黑家伙》(The Nigger of the’ Narcissus’)(1897年)、《台风》(Typhoon)(1902年)、《青春》、《阴影线》(The Shadow Line)(1917年)等。他的丛林小说大部分是由一个叫马洛的人叙述的,以《黑暗的中心》(Heart of Darkness)(1899年)、《吉姆爷》(Lord Jim)(1900年)为代表,探讨道德与人的灵魂问题,包含着深刻的社会历史内容。他的社会政治小说有《诺斯特罗莫》(Nostromo)(1904年)、《特务》(The Secret Agent)(1907年)及《在西方的眼睛下》(Under Western Eyes)(1911年)等[1]。   在众多的关于康拉德小说的翻译作品之中鲜见对《胜利》(Victory)的翻译之作,而在国内对这部小说作出专门批评研究的更是少之又少。英国著名文学批评家里维斯(F.R.Leavis)和英国学者戴维森(Arnold Davidson)曾分别将《胜利》列为“经典之作”和“直面生活缺憾和无奈的5部伟大作品”之一[1](P3)。其实,从结构叙事如这部小说中的叙事视角和模式,到伦理批评如航海伦理,解构主义阅读如琼斯先生对传统绅士形象的颠覆,他者形象建构中的悖论如对中国人王和斯坎伯格夫人建构中体现出的悖论,生态批评如申泊兰岛生态的失衡与平衡,空间理论批评如对小说中的地理、文化、个人和话题空间的讨论,形象学批评如对中国人的歪曲建构。不论从哪一个角度出发,《胜利》都是一个理想的文本。从上述这些角度出发,对《胜利》进行解读可加深读者对于后殖民主义、东方主义、权力与知识结构这些文学概念的认识。因此,本文从《胜利》这部小说中的“非人”形象出发,讨论小说作者是如何通过描述来刻画这些“非人”形象,并借用东方主义的一些观点来论述建构背后可能的原因。   二、《胜利》中的“非人”形象   《胜利》大约成书于1915年,讲述的是一个曾流浪于马来群岛(位于印度洋以东、南中国海以南和南太平洋以西地区),后来居住于位于婆罗门洲(北)、苏门答腊岛(西)和帝汶岛和新几内亚(东)之间的一个叫申泊兰海岛的瑞典人海斯特的故事。海斯特是一个精神和文化上无根的人,由于受到父亲的影响,对世界持彻底怀疑和否定的态度。海斯特从15岁左右开始,即以漂泊作为自己的生活态度和方式。海斯特居住于申泊兰岛(Samburan),过着远离尘嚣的生活,但在试图逃离生活的过程中,由于两次本能冲动拯救了处于危难和痛苦中的莫里森和莲娜。之后海斯特在莫里森的恳求下与其开办赤道带煤炭公司,由于不善经营导致破产,但海斯特被不明真相和心怀恶意之人谣传为侵吞巨额财产、谋害朋友之辈。对于莲娜的爱使海斯特和莲娜两人都感到既相爱而又无法靠近的痛苦。三个流浪的恶棍琼斯先生、里卡多和佩德罗在旅馆老板斯坎伯格的撺掇下意欲在岛上抢夺并不存在的巨大财富,导致了莲娜被误杀,海斯特亦由于爱情的覆灭和对于人生的厌恶选择了自焚。在小说《胜利》中,琼斯先生(wicked spectre)、里卡多(green-eyed cat)、佩德罗(beast-like ape)、斯坎伯格夫人(enthroned idol)和中国人王(mysterious ghost)这五个人被描述为“非人”的形象。鉴于这五个形象内容描写丰富细致、寓意直接深刻,本文仅针对琼斯先生的形象及建构原因进行讨论。   (一)琼斯先生的形象   琼斯先生被描绘成眼窝深陷空洞,行动僵直机械的幽灵(spectre)、恶魔(wicked ghost)、死尸(corpse)和骷髅(skeleton)。琼斯先生(Mr.Jones)第一次出场是在小说第二部分第四章。此时被旅馆主人斯坎伯格(Schomberg)觊觎,身世本已十分飘零,又在乐队中受到乐队领队夫人虐待的琳娜(Lena)已在斯坎伯格夫人的暗中帮助下被海斯特(Heyst)救往申泊兰岛。正值斯坎伯格暴跳如雷,对海斯特百般诋毁污蔑之际,琼斯先生、里卡多及佩德罗乘坐邮政船只到来,并作为旅客被斯坎伯格接往自己的旅店。琼斯先生一出场就目光阴森沉重(a dark,sunken stare)[3],脸异常消瘦,剃得光溜溜的(the clean,extremely thin face)[4],用阴沉深邃、催人入眠的目光(black,cavernous,mesmerizing glance)[5]扫视斯坎伯格。接着,在小说第三及第五部分中,琼斯先生被描述为细长瘦削,迈着他长长的腿,每一步的距离都相等,好似一副圆规(lank,spare,opening his long legs with angular regularity like a pair of compasses)[6],深陷的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好像一只漠然的幽灵(his hollow eyes on one,like an incurious spectre)[7],他的声音和他那深邃的眼睛如出一辙,空洞不实,丝毫听不出怜悯哀伤等情感,听起来遥远而冷漠,就像发自一口水井的底部(His voice somehow matches his sunken eyes.It was hollow without being in the least mournful;it sounded distant,uninterested,as though he were speaking from the bottom of a well)[8],疲倦地合上双眼,似乎灯光会刺伤他的眼睛似的,好一会他看上去就像一具死尸(Mr.Jones closed his eyes wearily,as if the light hurt them,and looked remarkably like a corpse for a moment)[9],死气沉沉的腔调,声音仿佛是从墓穴中发出的,暗含着威胁(in his lifeless manner,which seemed to imply some sort of menace from beyond the grave)[10],阴暗的眼窝里发出的两束光,那光束从他魔鬼般的眉毛下的眼珠里射出来(the gleams in two dark caverns under Mr.Jones’s devilish eyebrows)[11],死人般的微笑(a ghastly smile)[12],恶鬼(a wicked ghost)[13],安静而僵直地坐着,就像一具僵尸。他的眼睛像两个黑补丁,僵死的脸上那咧开的嘴唇干瘪内缩,牙齿白得发亮(sitting up,silent,rigid and very much like a corpse.His eyes were but two black patches,and his teeth glistened with a death’s head grin between his retracted lips)[14],全身都在抖,就像一具盖在棉被下面的快乐的骷髅(He was shaking all over,like a merry skeleton,under a cotton sheet he was covered with)[15],像一根靠在桌子边缘的上过油漆的杆子,杆子顶上固定着一个不甚清晰的干瘪的脑袋(He resembled a painted pole leaning against the edge of the desk,with a dried head of dubious distinction stuck on the top of it.)[16],形容枯槁的脸上闪动着汗珠。汗滴从他那凹陷的双颊滑落,几乎要使那凹陷空洞中幽灵般的眼睛失明(His haggard face glistened with perspiration.Drops ran down his hollow cheeks and almost blinded the spectral eyes in their bony eyes.)[17],叶柄一样的脖子,剃刀似的两颊还有那瘦削的下巴(his stalk-like neck,his razor jaws,his fleshless chin),像一具邪恶而又冷酷无情的尸体(as if a wicked and pitiless corpse)[18],气得像一个野蛮的骷髅般发出哼哼声(snorted like a savage skeleton)[19],骷髅般的琼斯先生抽搐着晃来晃去,好像一个被无形的线牵着的怪异的玩具,跳着舞着,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this skeleton...jerkily agitated like a grotesque toy on the end of invisible string.It became quiet suddenly)[20]。   (二)琼斯先生“非人”形象建构的原因   首先,琼斯先生形象的建构可以被认为是殖民主义思想的颠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英国依靠两次工业革命的积累和对海外殖民扩张的方式,国力达到了空前鼎盛的时期,号称“日不落”帝国。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社会达尔文主义和殖民主义思想甚嚣尘上。东方在这种观点的主导下被视为野蛮落后之地。白人殖民者为给帝国主义思想唱赞歌并将自己的殖民统治合法化,把东方称为白人的负担(R.Kipling)[21],并以上帝和拯救者自居。殖民主义思想体现在文学作品和文化中,一方面表现为对东方的诋毁和污蔑,另一方面表现为对殖民主义思想进行大肆宣传和对殖民主义者形象进行美化。尽管傅俊、毕凤珊认为康拉德小说的话语“在有力批判殖民主义的同时,亦捍卫了支撑殖民主义的西方意识形态”,具有反殖民和殖民主义话语的双重性质[22],但《胜利》对于殖民主义者琼斯先生的刻画可以说是反殖民主义性质的。琼斯先生是一个十足的殖民掠夺者,与其手下四处漂流,干着赌博、抢劫和杀人的勾当。当来到马来群岛附近,在旅店主人斯坎伯格的撺掇下,认为海斯特手中聚集着大量靠从莫里森那里欺骗得来的财富,并意欲上岛施行劫掠。康拉德在小说中并没有把琼斯这一伙人设计成沿袭传统的帝国罗曼史中的英雄形象(如鲁滨逊、唐・璜等),相反,琼斯先生被刻画成具有邪恶的召唤力量、致人死命的骷髅。这是对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人们对殖民者所形成的绅士和救世主的主观幻想的一种巨大的颠覆。   其次,琼斯先生形象的塑造是为了体现了西方对自我他者化的忧虑。在二元对立的模式中,东方一直是西方确立自我时必须借助的他者和镜子。西方的优越和先进是通过东方的野蛮落后来确立的。西方的中心是通过东方的边缘来界定的。这种知识结构体现在文学文本中,东方呈现两种样态:“一方面,他者是‘受过教化的、无害的、可认知的’,另一方面,他者是‘野蛮的、有害的、神秘的’”[23]。在东方学中,西方一直被刻画为道德良好、非神秘化、清晰、强壮和光明的[24]。但在康拉德的小说《胜利》中,琼斯先生这个形象却不仅与传统形象大相径庭,甚而变成了令人恐怖的死神的形象。琼斯先生的两个手下之中,里卡多被刻画成贪婪、诡诈、致命的猫的形象,佩德罗则完全是毛猿和野兽的形象。将作为他者的哥伦比亚人佩德罗与欧洲人琼斯先生、里卡多捏合在一起,同时故事的环境又置于地理他者的环境――马来群岛,作者实际上暗示了作为殖民者的琼斯先生和里卡多被他者在肉体和精神上同化,所以呈现出东方化和他者化的特色。从这个意义上讲,《胜利》这部小说隐含地表达了作者对西方自我他者化、返祖化的忧虑。   最后,琼斯先生“非人”形象的建构是对海斯特的形象起反衬凸显的作用。琼斯先生和海斯特一样,都做过海员,都远离主流社会,都是无根的漂泊者,但琼斯先生极富侵略性(掠夺财富),知道自己厌恨什么(厌女症),要做什么(去申泊兰岛夺取财富)。而海斯特是对世界不存任何信任的怀疑者、旁观者和流浪者,曾经试图远离尘世(四处游荡,以漂泊为存在),但又无意间两次涉足社会(拯救莫里森、开办赤道带煤炭公司和救出莲娜都并不完全属于有意志、有意识的行为),面对爱情犹疑不决、隔膜困顿(面对莲娜的爱情总似乎隔着很多层东西),面对危险麻木迟钝、手足无措(面对琼斯一伙强盗毫无办法)。相比之下,琼斯先生虽然邪恶,但极具行动性;海斯特虽然无辜,但极其无能。琼斯先生代表世界和命运,虽然恐怖残忍,但切实可行;海斯特代表哲学的逃匿和隐遁,虽然雅量高致,但枯槁难撑。琼斯先生从外形和行动上看是魔鬼和骷髅,但琼斯先生曾经对海斯特说过,“很明显我们属于相同的――社会阶层。某种东西将你驱逐了出来――你独特的想法,也许吧。或者是你的品味”[25],“在某种程度上我是――嗯,我就是世界本身,来拜访你。在另一种意义上我是一个被抛弃的人――几乎是一个亡命之徒。如果你更偏爱一个不太唯物主义的观点,那就是我是一种命运――一种待机而动的报应”[26]。根据琼斯先生的这番话,至少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琼斯先生和海斯特背景相似,可以互为镜子;琼斯先生被世界抛弃,而海斯特自我抛弃;琼斯先生是世界本身,是海斯特无法逃离的物质世界的影子和梦魇般的宿命。很明显,通过分析琼斯先生对海斯特各自的行为,以及归纳琼斯先生对海斯特对话,我们不难发现琼斯先生和海斯特的形象是对比反衬分布的,或者说,琼斯先生的建构是与海斯特的建构互文的。   三、结语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康拉德小说《胜利》中琼斯先生作为幽灵、恶魔、死尸和骷髅的“非人”形象建构是鲜明和深刻的。同时,笔者也认为其“非人”形象的建构主要由于三个原因:1.对传统殖民者形象的颠覆和批评;2.对西方自我他者化忧虑的表达;3.对海斯特形象进行补充反衬。需要强调的是,《胜利》这部小说中,“非人”形象的刻画并不是唯一的,只有对各种“非人”形象进行综合解读,充分结合康拉德小说的创作特点,并仔细品味这部小说的悲剧特性,对《胜利》的阅读才是“胜利”的。      参考文献:   [1]康拉德[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116131.   htm?fr=ala0.2009-11-22.   [2]祝远德.他者的呼唤――康拉德小说他者建构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3]-[20]Joseph Conrad.Victory[M].New York:Penguin Books USA Inc.,1994.   [21]The White Man’s Burden[EB/OL].http://en.wikipedia.org/wiki/The_White_Man’s_Burden.2009-11-26.   [22]傅俊,毕凤珊.解读康拉德小说中殖民话语的矛盾[J].外国文学研究,2004,(4).   [23]陈�Z霞.多丽丝・莱辛非洲作品中的“神秘”比喻[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9,(3).   [24]陶东风等译.文化研究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25][26]Joseph Conrad.Victory[M].New York:Penguin Books USA Inc.,1994.

  摘要: 在众多的关于康拉德小说的翻译作品之中鲜见对《胜利》的翻译之作,而在国内对这部小说作出专门批评研究的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本文从《胜利》这部小说中的“非人”形象出发,讨论小说作者是如何通过描述来刻画这些“非人”形象,并借用东方主义的一些观点来论述建构背后可能的原因。   关键词: 《胜利》“非人”形象殖民主义批评他者化反衬分布      一、导论   康拉德(Joseph Conrad),波兰裔英国作家,英国现代小说的先行者之一。1857年生于波兰波多利亚的一个诗人家庭,1924年卒于英国坎特伯雷。自幼失去父母,17岁开始当水手,后升大副、船长,其航海生活达20余年。1886年入英国籍。1889年开始用英语从事文学创作。1895年第一部长篇小说《阿尔迈耶的愚蠢》(Almayer’s Folly)于1895年出版。直至1924年,共出版31部中长篇小说及短篇小说集和散文集。他的作品根据题材可分为航海小说、丛林小说和社会政治小说。他的航海小说出色地传达了海洋上狂风暴雨的气氛,以及水手们艰苦的航海生活和深刻细微的心理活动。其代表作有《水仙号上的黑家伙》(The Nigger of the’ Narcissus’)(1897年)、《台风》(Typhoon)(1902年)、《青春》、《阴影线》(The Shadow Line)(1917年)等。他的丛林小说大部分是由一个叫马洛的人叙述的,以《黑暗的中心》(Heart of Darkness)(1899年)、《吉姆爷》(Lord Jim)(1900年)为代表,探讨道德与人的灵魂问题,包含着深刻的社会历史内容。他的社会政治小说有《诺斯特罗莫》(Nostromo)(1904年)、《特务》(The Secret Agent)(1907年)及《在西方的眼睛下》(Under Western Eyes)(1911年)等[1]。   在众多的关于康拉德小说的翻译作品之中鲜见对《胜利》(Victory)的翻译之作,而在国内对这部小说作出专门批评研究的更是少之又少。英国著名文学批评家里维斯(F.R.Leavis)和英国学者戴维森(Arnold Davidson)曾分别将《胜利》列为“经典之作”和“直面生活缺憾和无奈的5部伟大作品”之一[1](P3)。其实,从结构叙事如这部小说中的叙事视角和模式,到伦理批评如航海伦理,解构主义阅读如琼斯先生对传统绅士形象的颠覆,他者形象建构中的悖论如对中国人王和斯坎伯格夫人建构中体现出的悖论,生态批评如申泊兰岛生态的失衡与平衡,空间理论批评如对小说中的地理、文化、个人和话题空间的讨论,形象学批评如对中国人的歪曲建构。不论从哪一个角度出发,《胜利》都是一个理想的文本。从上述这些角度出发,对《胜利》进行解读可加深读者对于后殖民主义、东方主义、权力与知识结构这些文学概念的认识。因此,本文从《胜利》这部小说中的“非人”形象出发,讨论小说作者是如何通过描述来刻画这些“非人”形象,并借用东方主义的一些观点来论述建构背后可能的原因。   二、《胜利》中的“非人”形象   《胜利》大约成书于1915年,讲述的是一个曾流浪于马来群岛(位于印度洋以东、南中国海以南和南太平洋以西地区),后来居住于位于婆罗门洲(北)、苏门答腊岛(西)和帝汶岛和新几内亚(东)之间的一个叫申泊兰海岛的瑞典人海斯特的故事。海斯特是一个精神和文化上无根的人,由于受到父亲的影响,对世界持彻底怀疑和否定的态度。海斯特从15岁左右开始,即以漂泊作为自己的生活态度和方式。海斯特居住于申泊兰岛(Samburan),过着远离尘嚣的生活,但在试图逃离生活的过程中,由于两次本能冲动拯救了处于危难和痛苦中的莫里森和莲娜。之后海斯特在莫里森的恳求下与其开办赤道带煤炭公司,由于不善经营导致破产,但海斯特被不明真相和心怀恶意之人谣传为侵吞巨额财产、谋害朋友之辈。对于莲娜的爱使海斯特和莲娜两人都感到既相爱而又无法靠近的痛苦。三个流浪的恶棍琼斯先生、里卡多和佩德罗在旅馆老板斯坎伯格的撺掇下意欲在岛上抢夺并不存在的巨大财富,导致了莲娜被误杀,海斯特亦由于爱情的覆灭和对于人生的厌恶选择了自焚。在小说《胜利》中,琼斯先生(wicked spectre)、里卡多(green-eyed cat)、佩德罗(beast-like ape)、斯坎伯格夫人(enthroned idol)和中国人王(mysterious ghost)这五个人被描述为“非人”的形象。鉴于这五个形象内容描写丰富细致、寓意直接深刻,本文仅针对琼斯先生的形象及建构原因进行讨论。   (一)琼斯先生的形象   琼斯先生被描绘成眼窝深陷空洞,行动僵直机械的幽灵(spectre)、恶魔(wicked ghost)、死尸(corpse)和骷髅(skeleton)。琼斯先生(Mr.Jones)第一次出场是在小说第二部分第四章。此时被旅馆主人斯坎伯格(Schomberg)觊觎,身世本已十分飘零,又在乐队中受到乐队领队夫人虐待的琳娜(Lena)已在斯坎伯格夫人的暗中帮助下被海斯特(Heyst)救往申泊兰岛。正值斯坎伯格暴跳如雷,对海斯特百般诋毁污蔑之际,琼斯先生、里卡多及佩德罗乘坐邮政船只到来,并作为旅客被斯坎伯格接往自己的旅店。琼斯先生一出场就目光阴森沉重(a dark,sunken stare)[3],脸异常消瘦,剃得光溜溜的(the clean,extremely thin face)[4],用阴沉深邃、催人入眠的目光(black,cavernous,mesmerizing glance)[5]扫视斯坎伯格。接着,在小说第三及第五部分中,琼斯先生被描述为细长瘦削,迈着他长长的腿,每一步的距离都相等,好似一副圆规(lank,spare,opening his long legs with angular regularity like a pair of compasses)[6],深陷的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好像一只漠然的幽灵(his hollow eyes on one,like an incurious spectre)[7],他的声音和他那深邃的眼睛如出一辙,空洞不实,丝毫听不出怜悯哀伤等情感,听起来遥远而冷漠,就像发自一口水井的底部(His voice somehow matches his sunken eyes.It was hollow without being in the least mournful;it sounded distant,uninterested,as though he were speaking from the bottom of a well)[8],疲倦地合上双眼,似乎灯光会刺伤他的眼睛似的,好一会他看上去就像一具死尸(Mr.Jones closed his eyes wearily,as if the light hurt them,and looked remarkably like a corpse for a moment)[9],死气沉沉的腔调,声音仿佛是从墓穴中发出的,暗含着威胁(in his lifeless manner,which seemed to imply some sort of menace from beyond the grave)[10],阴暗的眼窝里发出的两束光,那光束从他魔鬼般的眉毛下的眼珠里射出来(the gleams in two dark caverns under Mr.Jones’s devilish eyebrows)[11],死人般的微笑(a ghastly smile)[12],恶鬼(a wicked ghost)[13],安静而僵直地坐着,就像一具僵尸。他的眼睛像两个黑补丁,僵死的脸上那咧开的嘴唇干瘪内缩,牙齿白得发亮(sitting up,silent,rigid and very much like a corpse.His eyes were but two black patches,and his teeth glistened with a death’s head grin between his retracted lips)[14],全身都在抖,就像一具盖在棉被下面的快乐的骷髅(He was shaking all over,like a merry skeleton,under a cotton sheet he was covered with)[15],像一根靠在桌子边缘的上过油漆的杆子,杆子顶上固定着一个不甚清晰的干瘪的脑袋(He resembled a painted pole leaning against the edge of the desk,with a dried head of dubious distinction stuck on the top of it.)[16],形容枯槁的脸上闪动着汗珠。汗滴从他那凹陷的双颊滑落,几乎要使那凹陷空洞中幽灵般的眼睛失明(His haggard face glistened with perspiration.Drops ran down his hollow cheeks and almost blinded the spectral eyes in their bony eyes.)[17],叶柄一样的脖子,剃刀似的两颊还有那瘦削的下巴(his stalk-like neck,his razor jaws,his fleshless chin),像一具邪恶而又冷酷无情的尸体(as if a wicked and pitiless corpse)[18],气得像一个野蛮的骷髅般发出哼哼声(snorted like a savage skeleton)[19],骷髅般的琼斯先生抽搐着晃来晃去,好像一个被无形的线牵着的怪异的玩具,跳着舞着,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this skeleton...jerkily agitated like a grotesque toy on the end of invisible string.It became quiet suddenly)[20]。   (二)琼斯先生“非人”形象建构的原因   首先,琼斯先生形象的建构可以被认为是殖民主义思想的颠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英国依靠两次工业革命的积累和对海外殖民扩张的方式,国力达到了空前鼎盛的时期,号称“日不落”帝国。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社会达尔文主义和殖民主义思想甚嚣尘上。东方在这种观点的主导下被视为野蛮落后之地。白人殖民者为给帝国主义思想唱赞歌并将自己的殖民统治合法化,把东方称为白人的负担(R.Kipling)[21],并以上帝和拯救者自居。殖民主义思想体现在文学作品和文化中,一方面表现为对东方的诋毁和污蔑,另一方面表现为对殖民主义思想进行大肆宣传和对殖民主义者形象进行美化。尽管傅俊、毕凤珊认为康拉德小说的话语“在有力批判殖民主义的同时,亦捍卫了支撑殖民主义的西方意识形态”,具有反殖民和殖民主义话语的双重性质[22],但《胜利》对于殖民主义者琼斯先生的刻画可以说是反殖民主义性质的。琼斯先生是一个十足的殖民掠夺者,与其手下四处漂流,干着赌博、抢劫和杀人的勾当。当来到马来群岛附近,在旅店主人斯坎伯格的撺掇下,认为海斯特手中聚集着大量靠从莫里森那里欺骗得来的财富,并意欲上岛施行劫掠。康拉德在小说中并没有把琼斯这一伙人设计成沿袭传统的帝国罗曼史中的英雄形象(如鲁滨逊、唐・璜等),相反,琼斯先生被刻画成具有邪恶的召唤力量、致人死命的骷髅。这是对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人们对殖民者所形成的绅士和救世主的主观幻想的一种巨大的颠覆。   其次,琼斯先生形象的塑造是为了体现了西方对自我他者化的忧虑。在二元对立的模式中,东方一直是西方确立自我时必须借助的他者和镜子。西方的优越和先进是通过东方的野蛮落后来确立的。西方的中心是通过东方的边缘来界定的。这种知识结构体现在文学文本中,东方呈现两种样态:“一方面,他者是‘受过教化的、无害的、可认知的’,另一方面,他者是‘野蛮的、有害的、神秘的’”[23]。在东方学中,西方一直被刻画为道德良好、非神秘化、清晰、强壮和光明的[24]。但在康拉德的小说《胜利》中,琼斯先生这个形象却不仅与传统形象大相径庭,甚而变成了令人恐怖的死神的形象。琼斯先生的两个手下之中,里卡多被刻画成贪婪、诡诈、致命的猫的形象,佩德罗则完全是毛猿和野兽的形象。将作为他者的哥伦比亚人佩德罗与欧洲人琼斯先生、里卡多捏合在一起,同时故事的环境又置于地理他者的环境――马来群岛,作者实际上暗示了作为殖民者的琼斯先生和里卡多被他者在肉体和精神上同化,所以呈现出东方化和他者化的特色。从这个意义上讲,《胜利》这部小说隐含地表达了作者对西方自我他者化、返祖化的忧虑。   最后,琼斯先生“非人”形象的建构是对海斯特的形象起反衬凸显的作用。琼斯先生和海斯特一样,都做过海员,都远离主流社会,都是无根的漂泊者,但琼斯先生极富侵略性(掠夺财富),知道自己厌恨什么(厌女症),要做什么(去申泊兰岛夺取财富)。而海斯特是对世界不存任何信任的怀疑者、旁观者和流浪者,曾经试图远离尘世(四处游荡,以漂泊为存在),但又无意间两次涉足社会(拯救莫里森、开办赤道带煤炭公司和救出莲娜都并不完全属于有意志、有意识的行为),面对爱情犹疑不决、隔膜困顿(面对莲娜的爱情总似乎隔着很多层东西),面对危险麻木迟钝、手足无措(面对琼斯一伙强盗毫无办法)。相比之下,琼斯先生虽然邪恶,但极具行动性;海斯特虽然无辜,但极其无能。琼斯先生代表世界和命运,虽然恐怖残忍,但切实可行;海斯特代表哲学的逃匿和隐遁,虽然雅量高致,但枯槁难撑。琼斯先生从外形和行动上看是魔鬼和骷髅,但琼斯先生曾经对海斯特说过,“很明显我们属于相同的――社会阶层。某种东西将你驱逐了出来――你独特的想法,也许吧。或者是你的品味”[25],“在某种程度上我是――嗯,我就是世界本身,来拜访你。在另一种意义上我是一个被抛弃的人――几乎是一个亡命之徒。如果你更偏爱一个不太唯物主义的观点,那就是我是一种命运――一种待机而动的报应”[26]。根据琼斯先生的这番话,至少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琼斯先生和海斯特背景相似,可以互为镜子;琼斯先生被世界抛弃,而海斯特自我抛弃;琼斯先生是世界本身,是海斯特无法逃离的物质世界的影子和梦魇般的宿命。很明显,通过分析琼斯先生对海斯特各自的行为,以及归纳琼斯先生对海斯特对话,我们不难发现琼斯先生和海斯特的形象是对比反衬分布的,或者说,琼斯先生的建构是与海斯特的建构互文的。   三、结语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康拉德小说《胜利》中琼斯先生作为幽灵、恶魔、死尸和骷髅的“非人”形象建构是鲜明和深刻的。同时,笔者也认为其“非人”形象的建构主要由于三个原因:1.对传统殖民者形象的颠覆和批评;2.对西方自我他者化忧虑的表达;3.对海斯特形象进行补充反衬。需要强调的是,《胜利》这部小说中,“非人”形象的刻画并不是唯一的,只有对各种“非人”形象进行综合解读,充分结合康拉德小说的创作特点,并仔细品味这部小说的悲剧特性,对《胜利》的阅读才是“胜利”的。      参考文献:   [1]康拉德[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116131.   htm?fr=ala0.2009-11-22.   [2]祝远德.他者的呼唤――康拉德小说他者建构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3]-[20]Joseph Conrad.Victory[M].New York:Penguin Books USA Inc.,1994.   [21]The White Man’s Burden[EB/OL].http://en.wikipedia.org/wiki/The_White_Man’s_Burden.2009-11-26.   [22]傅俊,毕凤珊.解读康拉德小说中殖民话语的矛盾[J].外国文学研究,2004,(4).   [23]陈�Z霞.多丽丝・莱辛非洲作品中的“神秘”比喻[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9,(3).   [24]陶东风等译.文化研究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25][26]Joseph Conrad.Victory[M].New York:Penguin Books USA Inc.,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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